第 62 节
作者:
绚烂冬季 更新:2022-03-08 21:04 字数:4849
低声咒骂着。
“哈哈哈,谁说我流夷是鬼地方啊?”一个男子的声音响起,嗓音却是粗犷而沧桑。
慕容襄循声看去,门口进来一名男子,至少三四十岁,浓眉虬须,虎目有神,头戴及耳皮帽,身穿浅蓝高领宽袖长袍,腰间一条宽大的腰带,脚蹬顶部上弯的牛皮靴,显得精悍洒脱。
男子瞅见她的面容,有丝诧异:“不是说大汉男子生得很俊秀吗。怎么比我还黑?”
“你是谁?将我掳来的那老婆子到哪里去了?我的东西掉了,正要向她讨要呢!”慕容襄冷颜说道。
“老婆子?哦,你说格兰额吉啊,她到山上接圣女去了,你就先待在我这里,等她们回来。”男子仔细端详着她的五官:“咦,你脸上是涂了什么东西呢,怪不得这样黑。”
慕容襄退后一步,避开他伸过来的大手:“你做什么?”
男子双手叉腰,呵呵笑道:“怕什么,我又不是那草原上的风暴,不会吃了你的。”
“这草原上,经常有风暴吗?”风暴?龙卷风?慕容襄忘了刚才的举动,好奇问道。
“还好,雪山上的天神保佑,今年夏季已经快过完了,风暴还没降临。
慕容襄小声嘀咕一句:“难得说,我记得也不止夏季,一年其他的时候也可能会遇到的……”
“你说什么?”男子没听清楚,随意问道。
“没什么。”慕容襄不想多说,眼光瞥见他手里的一大堆物事:“这是什么?”
男子指了指头上的天空,答道:“这里不比你们大汉,风沙大,夜里也冷,这里有套瘦小些的衣帽皮靴,你看看,合适不?”
慕容襄欢喜接过来,在身上比划着:“谢谢你!我正好衣裳脏了呢。”
男子爽朗一笑:“不用谢我,这都是人家的心意,你可不要辜负人家。”他又看了看她的脸,转身朝帐外走去:“我去叫人打些水来给你洗洗脸,这又黑又瘦的样子,有人见了会心疼的……”
这人说话怎么含含糊糊的啊,什么叫人家的心意?什么叫有人会心疼?她可不记得自己在草原上还结识有什么朋友。
“唉,你还没回答我呢,你是谁啊?”慕容襄捧着衣物喊道。
“我叫乌力罕!”他微微回头。
屋里喊?什么怪名字啊!
慕容襄见他走了进去,不敢有丝毫耽搁,赶紧脱下身上的衣裳,换上那堆流夷的服饰。
袍子很宽大,用腰带系好。
袖子长了些,挽起来就行。
衣领高耸,正合自己心意。
皮帽大了一点点,将头发束好戴上去,也还将就。
只是那靴子,确实大了太多……
听得帐外已有人声,她灵机一动,直接将穿了鞋的脚伸进靴子,哈哈,刚好合适!
帐帘一开,两名侍女模样的少女各自提了木桶走进来。
“请昂嘎洗脸!”少女将木桶放在地上,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眼睛又是惊奇,又是不解。
昂嘎?想必是少年公子一类的意思吧。
慕容襄想了想,也没觉得这里有太多危险,除了那古怪老婆子有些无礼之外,先前进来那中年男子倒是很有礼貌,于是正色问道:“你们这里缺水不?”
两名少女相互看看,有些不明所以,半晌才有一人讷讷说道:“我们的部落就紧挨着贝尔湖,打水很方便……”
慕容襄点了点头,依言低身下去,从一只木桶里捧了谁,将脸颈和手上的炭灰尽数洗去,又在另一只木桶里清洗干净。
当她再次抬起头来,两名少女皆是惊呼一声,双眼放光。
“昂嘎长得真好看,像大汉皇廷里那些画上的人物一样。”
“怪不得圣女眼光那么高,都对昂嘎喜欢得要紧,这回圣女选阿哈,一定非昂嘎莫属。”
少女不住用眼角瞟她,说笑着,面上半是欢喜,半是仰慕。
慕容襄用衣袖擦着脸上的水珠,听得一脸迷糊,什么圣女不圣女的?她还是第一次来这流夷啊,难道在昏迷的时候,被这里的哪个姑娘看中了?可是她脸上抹了炭灰的,谁会看上一个黑炭小子呢。或者这里的女子,就喜欢这种黝黑的肤色?哎呦,这只能怪有人眼光独特,不能怪她风流倜傥啊!”
“阿哈是什么?”她疑惑问道。
少女嘻嘻哈哈笑着,并不回答。
等到收拾了木桶出去,见他神情懵懂,才有一个人回头说了句:“阿哈,就是情哥哥……”
慕容襄吃了一惊,接着一声苦笑,状况越来越混乱了,莫名其妙来到这陌生的国度,还成了人家口中念叨的情哥哥……她那般聪明的人,脑袋里都成一滩糨糊了!
傍晚时分,有人送了一大盘食物来,慕容襄一看,一大块烤熟的羊肉,还有一大碗奶茶。
她皱起眉头,望着那送饭之人:“有没有筷子?”
“筷子没有,有这个。”乌力罕走进帐中,手里握着一把锋利的小刀,目光炯炯,对她清洗后的容貌实在惊艳:“呦,洗干净就对了嘛,这么俊俏的小子,我还是第一次看到。”
“我大汉人才济济,我只能算个次品,比我好看的多了去了!”
慕容襄也不客气,从他手里接了过来,盘腿坐下,用刀切下小块羊肉,扔进嘴里大口嚼起来:“嗯,真好吃。”羊肉烤的金黄,外酥里嫩,香味浓郁,说好吃,倒是实话。
一连吃下好几块羊肉,没有米饭,稍觉油腻,她端起那碗奶茶,虽是咸的,也强自撑着,咕咕一口气喝下独自。
“这奶茶味道真好。”慕容襄抹了抹嘴巴,笑得心满意足:“谢谢啦,乌力罕大叔。”
眼见这个流夷国衣着服饰跟蒙古族人也差不多,回忆了下前世看过蒙古族人饮食礼仪的书,于是依样画葫芦,也不知做对没有。
乌力罕看见她入座,下刀,切割和嚼食的一些列动作,很是熟练自然,而且对她大口吃肉喝茶和当即夸奖的举动,心中也是欢喜不已,正要称赞,忽又听到她那一声大叔,一时呆住。
他摸了摸自己的胡须,好笑道:“这还是头回听到有人喊我大叔呢,难道我看起来象大叔吗?”
哦?他不是大叔,那是什么?
慕容襄上下打量着他:“你看起来四十岁不到啊,不叫大叔叫什么,难道你的实际年龄还要老一些?”
“我刚刚过了二十三岁生辰……”乌力罕闷声说道。
二十三岁?年纪轻轻,留那么大把胡子干嘛?
“哦,你们流夷人比较显老,怪不得我弄错。”慕容襄咯咯笑道。
乌力罕瞪她一眼:“你多半是故意的,等圣女回来,我定让她好好教训你……”
“请问一下,这圣女和我有什么关系?”这里的人总是一再提到什么劳什子圣女,再不说清楚,她真是跳进漓水也洗不清了。
乌力罕睁大眼睛看着她:“你和圣女是一对啊,用你们大汉的话来说,就叫做两情相悦,难道,你现在想反悔吗?”他紧皱眉头,沉声说道:“小子,告诉你,圣女是我们流夷雪山上的明珠,是我们流夷男子心目中的女神,你要是敢欺负她,我一定会在敖包祭祀上拿你来当人祭。”
第四十章 同床共枕
“我与你们那圣女素不相识,说我跟她两情相悦?”慕容襄起身站住,摆了摆手,冷笑道:“呵呵,绝无可能。”
“你……”乌力罕怒极跳起来,想也不想便朝她挥出拳头。
面对那样一张羊脂般的玉雪俊脸,幽深如水的眼眸,这握紧的拳头,却是停在半空,怎么也挥不出去。
“我什么?”慕容襄哼了一声,说道:“流夷人真是有礼貌,无言以对,就要动武了吗?”要不是她的宝贝不见了,此刻还不知是谁威胁谁呢。
乌力罕垂下手臂,恨恨说道:“我当你是朋友,你别不识好歹。都说大汉人狡猾善变,果然如此!”说着,手一甩,就要夺门而去。
“站住!”慕容襄却是来了气,奔过去,将他拦住:“你说清楚,我大汉何时招惹你了,说什么大汉人狡猾善变,告诉你,这个叫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难道不是吗?”乌力罕望着她因为生气而涨红的脸庞,心情却是渐渐平静下来:“我流夷与大汉边境,并未禁止通商,但你们大汉商人,见利忘义,却是时常拿些破损瓷器和陈旧绡绫,来换取我们草原上最好的牛羊和马匹。说你们狡猾,一点都不过分。”
“商人重利,哪个国家都是如此,这个理由不充分,就算有几个不法商人作恶,但毕竟是少数。绝大部分大汉商人还是良善行商,诚信经营的。我想不至于几颗耗子屎,就把这个罪名扣在所有大汉百姓头上吧。大汉与流夷仅云山之隔,一衣带水,睦邻友好,这是千古不变的事实!”话虽如此,心中却是对那些以次充好,欺压外族的奸商一直骂了个遍,这脸,真是丢到国外去了。等回到大汉,她一定要全轩辕皇帝好好整治边境贸易不可,届时立规制定,杀一儆百,看哪个还敢作奸犯科!
“就算如此,那善变,也是事实。”乌力罕心里有些佩服,这慕容小子口才真好,虽身在异国,势单力薄,但对自己国家也是极力维护,是个硬骨头,单是这一点,圣女没看错人,他自己也是十分喜欢的。
“善变?什么叫善变?难道我先前脸上不慎沾了炭灰,后来又用水洗去,这个就叫善变吗?又或者一个戏子,今日演老妪,明朝演少妇,也叫善变吗?再如初生婴儿呱呱坠地,一天一个样,一岁能走,岁半能言,三五岁即能与人争辩,这也叫善变吗……”慕容襄知道流夷人直率淳朴,说话不会转弯抹角,也不管自己是不是强词夺理,有心卖弄一番。
“我问你,你们大汉一直与银凉交好,大汉皇帝每逢寿辰,那朱家老头还亲自前往贺寿献礼,两国关系好得跟亲兄弟一样。这回蒙傲入侵银凉,抢了那么多财宝,杀了那么多百姓,大汉竟是毫不理会,这不是善变是什么?”乌力罕眼中光芒乍现。
“这个……”慕容襄皱起眉头,不错,这回蒙傲傲然入侵银凉,据朱允烨所说,卫城早已鸣镝燃烟示警,但到目前看来,大汉确实不曾施以援手,这轩辕皇帝是怎么想的,她暂时也是猜不出来。
她抬起头,正视眼前的虬须男子,他眼神深邃,身上似乎有一种不知名的力量,安详而平和,引导她毫无芥蒂,就事论事,说出内心的想法:“一个国家的对外策略,一名统治者的治国思想,那不是一句简单的支援与否就能够解释清楚的!”
“虽说唇亡齿寒,但是大汉天灾连绵数年,方才灾难过境,百废待兴,此时贸然出兵援助,我大喊又有胜算几分?死伤几何?且不说开战的后果如何,就单是军费开支,最是劳民伤财,百姓苦不堪言,战火若是烧到大汉,难免不出现第二个甚至更多的卫城。”
“皇帝的心思,牵挂良多,隐晦难懂,也不需要你我这般的平民百姓去妄自猜测。但是,我以为,一个好的君王,他不应该只在纯粹的战事上面纠缠,而是心在天下……”
“心在天下?”乌力罕眼中色泽加深,几成墨黑,“慕容,再说详细一些,我想听你的想法。”
慕容襄哈哈大笑:“假设我做了皇帝,那个时候,我自然会有更多的想法,但是现在,我只是个商人,站在一个商人的角度来看待这件事,我唯一想到的便是,这世上,没有永恒的朋友,也没有永恒的敌人,只有永恒的利益。”
“永恒的利益?”乌力罕动容道:“你们大汉有句话叫做与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我今天真是领教了。圣女的眼光真是没话说,我服气了。不过慕容,你今年才多少岁啊?怎么能说出这样深刻的道理来?”
慕容襄掰起手指算了算,正经答道:“我今年三十九岁了,大汉男儿青春永驻,不像你们流夷人士那般显老。”她两世的年龄相加,当然有这么多岁数。
“哈哈,慕容,跟你说话可真有意思。哈哈哈……”乌力罕又是一阵爽朗大笑。
慕容襄哼了一声:“我说实话,总是没人信的……”又看了他一眼,微微眯眼,“那个,乌力罕大哥,关于你的身份,你好像也没有对我说实话。或者说,怪我没有明确问你?”
“我的身份……你猜猜呢?”他玩味笑笑。
慕容襄摇了摇头,走回毡房中心,扯下皮帽,松开腰带,随意往那皮毡上一躺,“那个什么格兰额吉把我迷昏之后,不知拖着我赶了多少天的路,弄得我头昏眼花,腰酸背痛的,我要好好休息,可不想再动脑子了!管你是谁,大不了便是这流夷王子,又与我何干?”
心中却是一动,有个小小的计划,在逐渐成形……
唉,明日再说吧!
吃饱喝足了,就想睡觉,困啊!她闭上眼睛,渐渐没了意识。
乌力罕看着那倒头便沉沉睡去的少年,一时啼笑皆非。
刚才还和自己争得唾沫乱飞,这会儿就睡得叫都叫不醒了,瞅见他单薄的身子,叹口气走了过去,拖来旁边的毯子,盖在他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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