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3 节
作者:青词      更新:2022-03-08 21:00      字数:4754
  蔚ケ ?br />
  苏如昊却仿佛没有注意到她的躲避,只是默然将自己的外套披在她身上,又替她紧了紧领口。
  夏绘溪没有闪避,白皙的手指抓紧了衣襟的地方,依然一言不发。
  “你的感冒还没好……”苏如昊踌躇了一会儿,目光从她的侧脸移开,和她一样,望向遥远的、正在变暗的天际,“不要着凉。”
  她深呼吸了一口,终于愿意回头看他一眼。
  仅仅一日不见,他却真的瘦了许多,脸颊微微的凹陷下去,眼中也全是红色血丝。
  他似乎感应到她的注视,微微侧过头,笑了笑,声音有些暗哑:“你以前告诉过我,很害怕我会突然失踪。可是,你知不知道,我比你更害怕。害怕……有一天醒过来,你突然不在我身边了。”
  “结婚的事,如果你还没做好准备,我可以再等。”他忍不住去拢住她的肩膀,声音越发的温柔,“我不会逼你,好不好?”
  此时的南方,昼夜的温差还是显著的。夏绘溪的声音,仿佛这室外的温度,正一点点的冷却下去。
  她不可遏止的开始发抖,很轻微,却依然让他感觉到了。
  “你来这里,就是为了找我说这些?别的呢?我以为你已经想好了,才来找我解释。”她的声音清脆,仿佛冰凌雪块的轻轻撞击,叫他遍体生寒。
  “我在等着你解释,为什么在俄罗斯,你要布置那样一出闹剧?”夏绘溪忽然苦笑起来,声音却出乎意料的平板,“还有很多很多事,我都等着你给我解释。”
  苏如昊的双唇只是轻微的动了动,随即却喑哑在那里,再也说不出话来。
  她只问了一个问题,或许还有藏在心里没有提出来的。可这些于他而言,都是心底最暗处的秘密——他本以为,自己可以瞒着她一辈子。只要她知道,自己是爱她的就好。
  黯淡的光线中,唯有夏绘溪的双眸熠熠闪着光亮,仿佛是狂风怒浪中不灭的明灯,遥遥的前方闪烁,执着如一。
  “俄罗斯的那一幕,是我安排的。”他转过脸,声音中没有一丝波澜,平板而枯涩,“你应该知道的,异国他乡是建立彼此信任最好的机会。”
  她的额角突的一跳,缓缓的闭上眼睛。如果说一定要追溯起自己是什么时候才对他产生感情的,似乎就是在圣彼得堡。他从那几个人手中把自己救出来,他掩着脚步,跟在自己的身后,又将自己抵在墙上……那样无声的暧昧……
  就连这些,都是他预计好的。
  夏绘溪微微摇了摇头,紧紧的遏住心底泛起的、无可控制的凉意,良久,才问:“为什么是我?”
  苏如昊将头埋在她肩胛的地方,声音有些低弱,又带了隐隐的祈求:“过去的事,忘了好不好?你知道的……我这么爱你……”
  夏绘溪的笑近乎苍白而透明,清粼粼的仿佛一串水滴落下,旋即失去了踪影。
  “我不想听这些……你以为,现在我还敢像以前那样信任你么?”
  “好,我都说给你听。”苏如昊直起身子,刚才一闪而逝的软弱,在瞬间消失不见了,他抿着唇,望向无边无际的海,“你想知道的,我都告诉你。”
  “接近你,是因为最开始的时候,我就注意到了裴越泽对你有些特别的关注。虽然那时候我不知道是为了什么,可是无疑,我想,他对你,还会有进一步的动作。后来,他果然是要你当他的心理咨询师。我要了解到他的心理状态,就必须和你熟悉。”他淡淡的说完,看了一眼她的脸色,“就是这样。”
  “呵,你是不是忘了一点?那时候,我在给心理援助找资金来源的时候,那些拒绝我的电话一个接一个,逼得我最后答应裴越泽的要求。”她的声音也是异样的平静,仿佛说起的只是旁人的事,“我问过裴越泽,他说他不清楚。他那个人,虽然冷漠了些,又常常威胁我,可是倒不会骗我。而且,我查了一下,那些公司,大多是和安美有业务上往来,是不是?”
  他的身影愈发的僵直:“是。是我。”
  她微笑,更紧的抱住了双膝:“你继续。”
  “那时候布置下的种种,确实为了接近你。”苏如昊的声音有些轻,“我对你的心机,仅此而已。在那之后,那些预设过的一切,都没有用上。”
  他确实在最开始的时候想过要利用夏绘溪,然而却渐渐的陷进情感的泥淖,越来越难以自拔。仿佛这是一种傲气,又仿佛是倔强。好几次,自己明明可以从她那里得到裴越泽的消息,可是出口询问的刹那,却又生生忍住了。
  仿佛将所有压抑的情绪点燃了那双漂亮的眼睛,他的目光在即刻间,灼亮了起来:“这些,都是实话,我不会再骗你,永远都不会。”
  夏绘溪咬着唇,似乎在微笑,可是神色间,却又有着让人不安的镇定。
  海浪静静的在不远处拍上来,不深不浅的褪下去,一来一回之间,就是一个轮回。
  “苏如昊,你知道么?如果可以,我也愿意就这么被你蒙在鼓里,你什么都不要告诉我……”她安静的转眸望向她,黑白分明的眸子里满是清澈,“可是如今我知道了,就只能抽丝剥茧,一点一点的问清楚。”
  他的笑容有些僵硬,又微抿着唇,眼神中有着难以掩饰的黯然:“你是……怎么知道的?”
  “你记得么?那次在俄罗斯的时候,那天Zac教授的会场,我说我的录音笔没电了。”
  她静静等了一会儿,似乎在等他记起那一幕场景。
  “其实,是因为前一天在去圣血教堂的时候,那支录音笔一直不小心开着的缘故。它录下了你和那几个人的对话。回国之后,那些录音片段都被我整理进了文档,那天无意间让别人听见了。”她缓缓的解释,“我不懂俄语,不代表别人也不懂。”
  苏如昊默然很久,微微笑了笑:“真巧。”
  “你觉得巧么?可我不觉得。就算没有这件事,安美和CRIX的并购这么如火如荼的进行着,你觉得这么多人都是傻子?都会看不出来?”她轻轻的开口,“更何况,还有那么多事……我早就该看出来的。”
  “你回国,加入新药的研发组,对于那个有问题的新药,有没有在数据上动手脚?”她的问题问得极为刻板,仿佛抠着一个又一个的字,又仿佛如果不这么做,她便失去了开口的勇气。
  苏如昊微微苦笑了一下,修长的手指抚着眉心,视线遥遥的投向远方。
  “小溪,你也太看得起我了。那个数据的反馈,是要很多人一起做的。我再想要CRIX垮下来,也不至于拿人命来开玩笑。”他顿了顿,又补充说,“我做的……或者说安美做的,不过是让这件事更加的引人注目一些。说实话,安美能这么快收购,和他们精心准备了这几年来收复失地不无关系。新药的事,是裴越泽的失误。可是对于全局来说,这件事不过是导火线而已。如果你不信,可以去问他。”
  “安美和CRIX的事,我不愿意去管,也和我无关。我只是想知道,苏如昊……你把那段录像上传的时候,安排那些新闻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我?有没有想过彭老师?”她的手臂从他的外套间探出来,又轻轻的按在了他的的手背上,彼此一样的冰凉,“那个来宾因为药物反应去世的时候,所有的人都说是我逼死了她,而现在,彭老师又提早退休……如果不是因为这件事……”
  他承认:“那件事,是我对不起你。本来是不会炒作起来的,可是没有办法,只能从这里开始,才能最后引到药物事故上去。至于彭老师……我也很抱歉。”
  他们说话的时间,大概不到一个小时吧?可是于夏绘溪而言,却不啻于过了漫长的数年。一字一句,都是自己提起了无数的勇气,才能开口去询问的。
  每一条信息从脑海中流过,她都无比艰难的花费了大量的精力去消化、去理解。
  真相和想象的一样残酷而诡谲,她有些怅然的看着身边男子英俊而疏朗的侧脸,明明五官熟悉得令自己刻骨铭心,可是为什么她却觉得他越来越陌生?
  甚至现在的一切,只是所有自己揣测的想法中的一部分而已,她不知道自己到底还有没有最后的果断,可以将心底的疑问全部的抛出来。
  他轻轻的反手一覆,扣住她的手指,低低的重复了一遍又一遍:“对不起。”
  四十六
  “对不起……”夏绘溪的喃喃的重复了一遍,“你对我说对不起……可是死掉的人呢?又该怎么听到这三个字?”
  苏如昊修眉微微一踅,却没有再开口解释什么。
  “你知道我在说什么?我不是在说新药的事……那件事,我相信你,你不会拿着人命来开玩笑。”她轻轻咳嗽了一声,仿佛空气忽然稀薄起来,而她呼吸有些困难,不得不停了很久,“我是在说,被你拿走的那张资料,编号十七的那个案例……《会唱歌的鸢尾花》……那个你网上认识的女孩子……”
  苏如昊的瞳孔在瞬间仿佛被强光一照,微微缩了一缩,而他的手指,亦无意识的抓紧了她的手掌,用力得不可思议,夏绘溪抿着唇忍住,才没有惊呼出声。
  半晌之后,直到确认了自己已经控制了情绪,苏如昊才极缓的开口:“哪个女孩子?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呵……这才是你想要隐瞒起的秘密么?”夏绘溪淡淡的开口,侧影在黑夜之中,分外的单薄,“裴璇,裴越泽同父异母的妹妹,你真的不知道么?”
  “她最爱的诗歌,是那首《会唱歌的鸢尾花》,她在自述资料里说,她爱的男子,和她一样,喜欢这首诗。她的初恋,应该是和所有年轻的女孩子一样美好梦幻的吧?也只有那么小的年纪,才会相信网上的甜言蜜语,才会天真到去相信一个陌生人……”
  她抬起了眼眸,静静的望向身边坐着的男子:“我都忘了,你向来都很擅长怎么抓住一个人的心。况且,她又是裴越泽的妹妹,你没有理由不去刻意接近她。或许,这个身份,比起接近我,更充分一些……是不是?”
  苏如昊的呼吸忽的有些沉重,似是找不到反驳的理由,终于慢慢放开她的手,沉默的像是暗色中一尊雕像。
  他的毫不反驳,倏然之间,仿佛将气温降到了冰点以下。夏绘溪表情中仅有的、浅浅的希望,也一点点的黯淡下去,她轻轻的苦笑了一声,“这么说,我没有猜错?”
  而他终于开口:“这些……你怎么知道的?”
  她是怎么知道的,现在还有什么关系呢?夏绘溪闭了眼睛,将自己的手从他的手中抽了出来,深深的插进了海滩的沙粒之中,一下又一下,仿佛这样可以让自己心中沉甸甸的压力减轻上少许。
  这么空旷的海滩,这么寂寥的大海,总该有人说些什么吧?
  她只觉得自己仿佛是机器,为了掩盖这样的沉默和不安,毫无感情的开口说话。
  “裴璇她参加过当时南大的一个心理实验项目,实验之前,每个被试都要有一份自述材料。我只是恰好看到了。她写得很隐秘,很难读懂,可是那些意象……我全都清楚……虚无缥缈的网恋,还有裴越泽对她的感情,我想其中的每一项,都足以让那个小姑娘患上抑郁症。”
  “那份材料是你拿走的吧?事后我想了想,那天晚上,只有你在我的办公室,也只有你可能接触到。你不让我看到,是不是因为里边也有相似的内容,所以怕我疑心?我在你家翻到那本诗集,又读到那首诗,忽然就有些想明白了,你那个时侯,读舒婷的诗歌……是在努力的接近她、拉近你们之间的距离吧?”
  她没有继续说下去,身体轻微的动了动,那件一直披在肩头的外套,就滑落在了沙滩上。
  她没去拿起来,他亦没有任何动静。
  仿佛是风中即将石化的两尊岩石,他们依偎着坐着,却比任何的时候都要疏离。
  “裴家……和你,究竟有什么样的仇恨?你才会处心积虑的去这么做?”说到后来,夏绘溪的心头,只是淡淡的盘旋了这样的一个疑问,于是顺口问出来,他说或者不说,也无所谓了——仿佛结果已经陈列于面前,再去纠结所谓的原因,又岂不是本末倒置么?
  “小溪,你以前问我,为什么学心理学,为什么不进安美,我那时候说,全是因为自己的兴趣,其实并不是在骗你。”苏如昊听她说了这么久,终于安静的开口,声音悠淡而平和,仿佛他们之间并不是在争执,亦不是在对峙,而他只是说一个故事给她听。
  “安美以前是我父亲和大伯一起在管理。我父亲对我向来宽松,因为我对商科没有兴趣,所以在国外的时候,也由着我的想法,学了心理学。家族的事业,他们确实不担心,因为我大伯也有孩子,也能继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