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4 节
作者:
青词 更新:2022-03-08 21:00 字数:4902
“在我眼里,你背负了对你妹妹沉重的愧疚感,你替她背负了不属于你的命运,所以你觉得自己有原罪。”她的声音慢慢的转为柔和,“可是你别忘了,每个人的宿命都在那里,她选择走了什么样的道路,并不是你一个人的原因造成的。”
“所以……那个女人死的时候,你可怜她,却不愧疚?”裴越泽的声音冷涩,脑海中头一个想法,便是那时自己询问她那个节目来宾的死讯时,她异于常人的表现。
夏绘溪愣了愣,声音渐渐的低了下来:“是啊。我的初衷是想帮助她的……可是到了后来,连我自己也糊涂了,自己这样做,到底是对的,或者还是错的……”
“那么你现在这样帮我,你知道是对是错?”裴越泽的声音清冷,思路却异常的敏锐,“你想过没有?”
夏绘溪坐在他的身侧,忽然微笑,仿佛书桌边那一朵水百合忽然绽开,说不出的甜美清新,她缓缓的伸出手去,按在了他的胸口:“裴先生,更多的时候,我不爱分析。只要听听这里的想法。它告诉我,这个人不是坏人,我就会想要去帮助他。”
“至于结果,我从来不会想得那么久远……”
秘书的专线响了很久,裴越泽看着她白皙的手背,那个如白玉般的手感和印记还落在自己的心上——他怔然了很久,才转过身,将电话接起来。
秘书的声音有些忐忑:“裴先生,提醒您今晚宴会的时间……”
他已经恢复了沉稳,仿佛又像是之前夏绘溪所认识的那个男人,高贵而倨傲,神秘莫测。夏绘溪看着他气度卓然的侧影,一时间有些发愣,连他对自己说了什么都没有听清。
“我在问你,晚上的宴会,你会不会去?”
夏绘溪“啊”了一声,看了看时间,也记了起来。庆祝新药试产的宴会,是由CRIX和南大的心理研究所一起举办的,来前她就和苏如昊约定了时间,说好是要一起去的。
她慌忙站起来:“我先回去了,那个宴会我会去的。来不及了,我都没准备,我先走了……”
她转身就要走,然而手腕一紧,一回头的时候,裴越泽静静的握住自己的手腕,目光平和如水:“不用着急,这里什么都有,我让他们帮你准备。”
夏绘溪下意识的挣了挣:“不用了,我还是……”
他依然静静的看着她,语气无比的冲淡:“你今晚,做我的女伴。”他轻轻笑了笑,“夏小姐,你答应过我,至少在咨询的过程中,你不会抛下我。”
夏绘溪确实不放心他的精神状态,简单的考虑之后,飞快的点了点头:“好。”
当即有人带她去楼下的宾客休息室,她在电梯里给苏如昊打电话,始终无法接通。只能匆忙的改发短信:“我们直接在宴会见。不用来接我了。”
等到一切准备妥当,夏绘溪站起来,回头看见裴越泽在沙发上坐着,看样子已经等了一会儿。他着了一身黑色的西服,坐姿慵懒,却依旧显出极为贵气的格调,只是眉宇间有说不出的怔忡,倒不像平时那个深沉若海的男子了。
宴会是在南大的科学大堂举行,车子一路开过去,两人都是沉默。她闭了眼睛,慢慢靠在椅背上,直到车子轻轻一顿,大概是到了。夏绘溪动了动身体,正要下车,抬头一看,裴越泽坐在那里,却没有动弹的意思。
科学大堂门口放满了花篮,一眼望去,色彩斑斓,像是将春日的各色缤纷提早团簇在了一起。
他的手指轻轻一动,侧头看着那幅绚烂的景致,嗓音低柔:“按照你的意思,是不是连这个都是不必要的?”
这句话说得没头没尾,夏绘溪愣了愣,反应过来,声音仿佛喟叹:“你真的是为了她……才和我们合作,要开发治疗抑郁症的药物?”
他笑了笑,容颜清淡:“初衷不是,可是后来就变成迫不及待了。所以,是,又不全是。”
夏绘溪很自然的拍了拍他的手臂:“不要多想了。走吧。”
他先下车,伸手替她扶着车门,极为绅士的等了一会儿,一直到她下车,才淡淡的招呼:“走吧?”
夏绘溪站在原地不动,又微微的踮起脚尖张望了一会儿。她穿了银白色的套装,仰起脖子的时候,即便是化妆师刻意用粉遮掩了,一圈淡淡的红紫色依然若隐若现。
裴越泽便默然停下等了她一会儿,想起下午自己失控那一刻,仿佛坠入了另一个世界,只觉得心惊魄动。
他也不催她,一直等到她有些失望的转身面向自己,才开口询问:“下午你说了那么多,可是有一点,你还是没有对我说清楚。”
夏绘溪抬步走上台阶,随口问:“什么?”
他跨上一步,握住她的手,逼着她面向自己:“你一直在强调我身处在另一个世界里——那是不是人格分裂的另一种表达方式?”
然而夏绘溪的反应却比他轻松得多,她另一只手抚额,随意的笑了笑:“我没有说吗?是的,裴先生——你确实有潜在的分裂特征。但是幸运的是,你的某一部分的人格意识十分强大,强大到完全可以帮你遮掩这个分裂。所以,绝大多数时候,你的行为举止都十分正常。”
“我没有直接告诉你,是因为……嗯,你知道,我把情状描述出来,就是为了让你明白,其实这个东西,并不是像它的名字表示得那么恐怖。每个人多少都有一点吧?不用太在意。”
他若有所思的看她一眼,抿起唇,浅浅的微笑:“还有呢?”
“还有就是……你不看《犯罪心理》的,对吧?里边有好多连环杀手都是人格分裂。老美是为追求收视率,弄得玄之又玄,你可千万别信。”夏绘溪不屑的撇撇嘴,目光中带了笑意,“你不要太看得起它,其实,它就是那么一丁点儿的问题,很容易克服。”
她举起小指,比划了一下,笑容灿烂:“就是这么一点儿。”
裴越泽注视了她一会儿,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他的背影清瘦而修长,夏绘溪跟在他的身后,悄悄松了口气。
作者有话要说:实体书名:如果梦醒时还在一起。
雾逝人非 作者:无处可逃
三十六 (上)
进了大厅,因为来宾很多都是自己的同事,夏绘溪刻意和裴越泽保持距离。转头又看到几个师兄,索性走过去聊天,一低头翻翻手机,依然没有苏如昊的消息。
彭泽在不远的地方招呼自己,夏绘溪快步走过去,发现老师的脸上隐隐有审视之意,有些奇怪,但也没多想:“彭老师,你看见苏如昊了么?”
彭泽沉吟一会儿,才答她:“你们没有一起来?”
“没有,我自己来的。”
他又问了几句工作上的事,似乎犹豫了一瞬,才语重心长的说:“年轻人,个人问题作风问题上还是要注意啊!”
甚至还没明白老师指的是什么,夏绘溪的脸腾的一下就红了。向来为自己所尊敬的老者,却突如其来的问起这方面的问题,既让自己觉得尴尬,又有些委屈。
按照夏绘溪的性格,她肯定是要问清楚的,可是还没开口,那边又有人把老头喊走。她闷闷不乐的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才绕开人群,打算再给苏如昊打个电话。
照例又是讲话致辞,灯光由极明亮浅浅的变成暗黄,夏绘溪看到有人走上前台,周围的声音一下子安静下来,她心里只觉得沉闷,悄悄的往右手走廊走去。
以前本科的时候她曾经是里的助管,科学大堂的结构比任何人都要熟悉。出了右手走廊,有一块空地露台,站着眺望可见整个南大的景致,尤其是在夏天的时候,满目全是法国梧桐的绿叶,苍翠如玉。
如今是初春,梧桐的枝桠被工人修剪过后,像是小孩的短发,遮不住什么心事。
夏绘溪眯起眼睛看着不远的地方,有一个高个子的年轻人,她的心脏啪的一顿,差点脱口喊出苏如昊的名字。隔了这么远,她看不清他的脸,而他一步步的向这个方向走来,似乎是在沉思,脚步也有些迟缓。
她想想,拿出手机,拨了一个电话。
静静的等了数秒,规律的嘟嘟声响起来。
夏绘溪看见他拿出手机,低头看了一眼——他并没有接起来,只是又静静的放回了口袋。
夜风吹起他的衣角,而他的影子长长摇曳着拖在身后很远的地方,年轻人的身姿岿然不动,有一种难以言语的孤寂。
她的心情忽然莫名的有些晦暗,又有些冲动,想要跑过去,悄悄从后边的牵起他的手,问问他一晚上去哪里。
回身进了大堂,夏绘溪绕着人群,想要悄悄的出门去找苏如昊。大堂的正中一尊青铜塑像,塑得是南大的首任校长。那时的学者,中西交融,长马褂,短发蓄须,极有风范。她从雕像边走过,耳中听到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只能停下脚步,心中尴尬不已,迎面向人群走去。
彭泽就站在老校长的塑像边,一脸诧异的听见裴越泽喊夏绘溪的名字,而后者,自己的学生,则僵了僵脸色,慢慢的走过去。
裴越泽自如的向彭泽介绍:“这一段时间我一直在夏小姐这里做心理咨询,彭教授,名师出高徒……”
周围立刻有人奉承:“哦,夏小姐么年轻,真是看不出啊。”
也有人看着她的脸,似乎想起什么,低低一片嘈杂之声。
夏绘溪倏然抬起头,十分不解的看了裴越泽一眼,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在么多人面前起这个。目光一转,又落在彭泽脸上,老头的表情里似乎有些震惊,夏绘溪很快的想起之前在俄罗斯的时候,他就曾经严厉的质问过自己是不是有在外边做私人咨询,当时自己算是瞒了过去,现在倒好,当面拆穿。
一片混乱的时候,夏绘溪眼角的余光看见苏如昊白衣黑裤,双手插了口袋,就站在离自己不远的地方,面无表情的看着眼前的这一幕。
她下意识的去看看裴越泽,他的嘴角微弯起一丝笑,似在和旁人寒暄,可分明注意力中大半放在别处,目光若有若无的飘向不远处注视着这里的年轻男子。
这幅情景如此诡异,夏绘溪站在其中,越来越无力,明快的思绪正在一点点的混浊。幸好片刻之后,大堂的前门口起了一阵骚动,有人匆匆忙忙的跑过来,对裴越泽说:“安美的杜先生来了,就在门口。”
裴越泽的神色似乎一凛,微微的直起身子,颔首对彭泽说:“彭教授,安美药业的杜先生过来了,您要不要一起过来……”
彭泽对他点头,走出几步,又特地回来,对自己的学生说:“呆会儿宴会结束先别走,我有话和你谈一谈。”
夏绘溪“哦”了一声,等他走远,才急急的去寻找苏如昊的身影。
他已经不在那里。她心底一阵慌乱,忽然手腕一紧,身子被人往一个方向拖过去,夏绘溪脚下踉跄了一步,跟着那股力道,进了走廊。
走廊里只开着灯,并没有人,十分的安静,苏如昊放开她的手腕,转身静静的看着她,那个目光不知道为什么,莫名的叫她心虚起来。
她默默的去拉住他的手:“你去哪里了?为什么不接电话?”
他不答,目光愈发专注起来,手指轻轻一动,拂上她的颈侧,极轻极轻的抚摸着。
夏绘溪觉得有些痒,可是又不敢躲开,只是站在那里,看着他慢慢俯身过来,声音轻柔:“怎么搞的?”
她不能说什么,脸有些红,往一旁侧了侧身子:“没什么。”
“是他弄的。”苏如昊的声音十分平静,这句话甚至不是一句问句,简简单单的说出来,只是在罗列这样一个事实,“刚才他这么做,也是为了给我看。”
她没法否认。
苏如昊靠回墙上,气息瞬间远离了她:“现在,你拿什么理由来说服我,还要再和他接触下去?”
她有一瞬间的动摇,忽然觉得苏如昊说得很对,自己和裴越泽无亲无故,而他如今的举动,确实已经困扰到了自己的生活。是啊……该做的,不该做的,她都已经努力。脖子上那道伤痕是最好的证明。那么,她还有必要因为这个人,和自己爱的人一再的起冲突么?
然而就此放手,夏绘溪又犹豫起来。
下午的时候刚刚让他直面自己内心的问题,自己甚至有意让他产生分裂症是十分容易治愈的假象。如今他处在有希望治愈、又有很大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