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8 节
作者:吹嘻      更新:2022-03-08 20:58      字数:4958
  !
  “若说教育,”夏染微微仰头,睫毛轻颤,一双水眸似哭非哭,对着话筒低声却清楚的道,“若说教育,夏染虽然不曾像普通的同龄人一样,受过系统的教育,除了文史类,就不曾接触过数理化等学科,也不曾有幸和同龄人交流,但也明白,秦阿姨愿意让夏染学些文史类,还特意请了礼仪老师和工笔画大师来教授我学画,已然是费、尽、心、思了。夏染何尝不感激秦阿姨?又何尝不感激墨家?”
  秦韵竹开口就用墨家对夏染付出的高额教育费,企图让众人知道,墨家对夏染没有不重视,没有不喜欢,她此举也确实成功了,的确有不少人开始觉得,墨家虽然觊觎过夏家财产,但夏染彼时不过年幼,犹如三岁小儿抱金于闹市,鲜少有人能不动心,墨家能对夏染教育得当,肯花心思把夏染培养成才,也算是对得起夏家了。
  却不知夏染口口声声感念墨家对她在教育方面的重视,甚至将墨家让她学习了什么功课都一丝不差的说了出来。
  不曾接触过同龄人,不曾受过系统教育,重文轻理,不许她学习理科类学科,只能学习文史类学科,这样畸形的教育……不禁让人唏嘘。现在已然不是古时候,除了四书五经八股文,其余的都不过闲情时看着玩的,夏染只学文史类的话,那么她很难跟得上同龄人。
  别的不说,单单高考一样,夏染单纯的靠自己,是永远也不会成功的。
  现在的社会,文凭并不代表能力,可文凭却是检验能力的门槛,有了这张文凭,你才会有被检验能力高低的机会。夏染就算不用出门工作,但连基本的文凭都没有,也足以让别人笑话她了。
  墨家这样封锁夏染的消息渠道,不许她见外人,只让她受到这样畸形的教育,其心机盘算,不可谓不深。
  众人对秦韵竹都有些侧目。这样的教育,还不如让夏染和同龄人一样的好。
  秦韵竹也好,墨老夫人也好,早就习惯了她们说什么,夏染就必须遵从什么的日子了。
  两人却没有想过,夏染当初之所以会愿意受她们摆布,不肯说一个“不”字,不过是因为寄人篱下,墨家人除了墨云珠,虽然不曾有人给她脸色看,但墨家人在面对夏染时,脸上不自觉流露出来的桀骜和怜悯之色,却让夏染只能低头,识时务者为俊杰。
  秦韵竹脸色发青,墨老夫人见儿媳妇儿指望不上了,只能低声叹息道:“罢了罢了,感激不感激的,我老婆子也不需要。我年纪大了,只是想染染能多回家,多陪我这个老婆子吃几顿饭而已,染染,你可愿意跟奶奶回家?
  回家以后,染染想去哪上学都行,想和谁交朋友我也第一个支持,那些礼仪规范,想学就学,不想学也无所谓,染染想要什么,奶奶就一定帮你弄来,染染,看在奶奶年纪那么大了,活也或不了几年的份上,跟奶奶回家住吧?”
  相比秦韵竹,墨老夫人的段数又高了一筹。
  众目睽睽之下,她们想做的,能做的,其实也就是让夏染跟他们先回墨家,只要夏染回了墨家,之后的事情,夏家的遗产……那还不是他们说了算么?
  与其在这里嫌争一口气,非让夏染认错,承认她没有在认亲前通知他们是她的错,倒不如先把夏染哄回墨家。到时候,还怕夏染不肯认错?
  秦韵竹也立时想明白了墨老夫人的话,重重点头道:“是阿姨刚刚说错话了,染染跟我们回去罢。你在家里住了十几年,现在忽然搬出去,一定很不习惯吧?等你回家,我就让你容姨做你最爱吃的……最爱吃的东西,跟我们回去罢。”
  夏染生得一双水眸,就是不哭时,眸光依旧含水,有意无意间,本就带着一种惹人怜惜的姿态。
  夏染听到秦韵竹这样说,心中轻哂,面上却直接滴下了泪珠。与秦韵竹不同,夏染一哭,就直接把妆哭花了,难看是真的难看了,但看到她哭时的狼狈,再联想到秦韵竹即便是哭也不会弄花妆的样子,两相对比,哪一个哭的更真情肆意,众人心中都有数了。对秦韵竹的话,也就多了一分的不信任。
  这厢夏染还不知道她这一哭还能哭出这番成果来,她只抽泣道:“我最爱吃的……秦阿姨,您知道我最爱吃的是什么吗?还有墨老夫人,如果我最想要的是搬出墨家,您也会第一个同意么?”
  秦韵竹脸上涨的紫红,夏染最喜欢吃什么?她哪里知道?这哪里是值得她关心的事情?
  墨家的三餐,向来是第一个考虑墨老夫人,尔后是墨瑾荣和偶尔回家的墨瑾宣,再然后是墨云珠和墨旭阳,就是秦韵竹自己的口味也不得不被排在最后,夏染喜欢什么食物?秦韵竹自然不可能知道,也从没想过她还需要知道这个东西!
  墨老夫人也被夏染问的一怔。
  夏染年岁小,本就是还能被当做孩子一般宽容的年纪,她这样一哭,这样一问,显然是把她在墨家所受的不能宣之于口的难受和痛苦宣泄|了出来。
  夏染哭的越是至真,就越能说明她在墨家的种种不如意。
  墨家的当家主母不知道自己“当成女儿一样看待”的夏染最喜欢的食物是什么,墨老夫人所作出的承诺中,夏染只有一个不回墨家的祈求。夏染曾经被墨家苛待的何种地步,她虽然一个字都未说,却也给了众人无限的遐想空间。
  “呵,原来做母亲的,还会连自己‘女儿’最喜欢吃什么都不知道?啧啧,这样的当家主母,哎。”
  “就是就是,你看这女孩哭的,都可怜成了这个样子,就是为了不回墨家,真不知道,墨家到底是什么龙潭虎穴,让这么一个孩子吓成这个样子了。”
  ……
  墨老夫人脸色铁青,可夏染的话都说到了这份上,哭着求她不回墨家,墨老夫人真的没有想到,夏染对墨家,竟然会是这样一副避之不及的心态。
  她自诩对夏染宽厚,可夏染又为何会露出这副可怜的样子?
  墨老夫人心底开始有些嫌弃夏染的不识趣了,可她面上还是循循善诱,继续劝道夏染跟她回墨家。只有夏染回了墨家,墨家才能重新掌控这个已经快要脱离他们掌心的女孩。
  39反击
  墨老夫人心里虽然打算劝夏染回墨家;奈何夏染根本不理这一茬;王爱青又在一旁伶牙俐齿的反驳;墨老夫人被气得满脸通红,众目睽睽之下,她又不能逼|迫夏染必须跟她回墨家;只好闭口不言;眼睛却看向她身边的一个女人。
  那女人立刻就明白了墨老夫人的心思,当即接口;看向夏染道:“染染不肯回墨家住也无妨,毕竟你也成年了;只是染染;要常常回家看看墨奶奶才好啊。”
  既然夏染死活不肯回墨家住,那墨家也只能退一步;让夏染常去墨家,至少要把墨家当做嫡亲的长辈来恭敬甚至孝顺。
  夏染微微眯了下眼,垂首迟疑道:“墨家抚养夏染长大,其中的恩情,夏染自然记得,也绝对不会忘记。但夏染现在着实不敢回墨家……”
  “为什么不敢?”那女人反问道,“墨家又不是什么龙潭虎穴,有什么不敢的?”
  “墨家自然不是龙潭虎穴,只是夏染不知道,进了墨家,是否还能顺利出来。”夏染微微一哂,着实懒得再装模作样了。
  她抬眸定定的看向众人道,“要知道,夏染自从父母去世那一年被接到墨家,一直到最终离开墨家,这中间,整整十三年有余的时间,夏染离开墨家的次数一只手就数的过来。纵容夏染惦记墨家长辈,却也不敢冒着再有一个十三年不能离开墨家的经历了。”
  夏染右手抚上左胸,对着墨老夫人的方向微微弯身道:“所以很抱歉,墨老夫人,秦阿姨,夏染虽然愿意回报墨家的养育之恩,却再不敢踏入墨家一步了。”
  夏染此言一处,全场哗然。
  整整十三年有余,都被困在墨家一个小小的宅子里。墨家对收养的夏家女,果然是真的视若亲女么?
  现代社会,又不需要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小脚闺秀,又有谁家的孩子,会被困在家里十几年不给出门的?
  场面一下子就转向了夏染的方向。众人无不对墨家侧目。
  就是年轻的墨旭阳,以及不常在墨宅住的墨瑾宣,都被人偷偷觑了好几眼,遑论墨老夫人,秦韵竹,以及当年夏染父母的“挚友”墨瑾荣了。
  墨老夫人向来爱惜脸面,此刻被夏染毫不犹豫的揭了短,她又实在没有可以反驳的话,只好用了一招最笨的法子,身子一歪,就半倒在了秦韵竹的身上。
  这一招着实拙劣,可是上流人士向来不会当面戳破和自己同阶级人的假象,于是都好心的搀扶着墨老夫人到一旁休息。
  这样一来,墨老夫人虽然被人暗地里笑话了一通,可众人的视线也真的如墨老夫人所愿转移了。大家由鄙视墨家,转而笑话墨老夫人的拙劣演技了。
  只是夏染却不愿意这么放过墨家。
  秦韵竹眼神飘忽的看向夏染,她也不愿意放过夏染。
  即便不能把夏染骗回墨家,不能打着养父养母的招牌让夏染不得不遵从他们的意愿做事,那她也要让夏染把夏染父母遗嘱中所承诺的剩余百分之二十的遗产吐出来!
  墨家已经丢过一次脸面了,墨老夫人不愿意再舍了脸面提这个话头,那么能提出这个话头,向夏染索要抚养费的人,只能她秦韵竹了。只是该怎么提起这个话头才算自然?
  秦韵竹犹自踟蹰着,夏染却不耐烦等下去了。她状似随意的看向秦韵竹身边的一个女孩,那女孩也看了夏染一眼,就转身走到了秦韵竹身边道:“秦姨,老夫人倒下了,您可一定要撑住啊。您现在不在这么多人面前,把抚养费跟夏染要回来,转过头,这个夏染肯定就不给这笔钱了。”
  秦韵竹皱眉:“她父母的遗嘱上写着呢,她敢不给?”
  那女孩却轻笑了一声:“秦姨,您可是糊涂了,那遗嘱现在在何处?夏染又是凭着什么东西,拿到了她爸妈留给她的遗产?要知道,那些东西,原来可是连墨家都动不了呢。”
  女孩的话一下子给秦韵竹提了醒。是了,夏染已经得到遗产了,那遗嘱她又岂会拿出来给众人看?又岂会主动把“证据”交出来?
  “你说得对,必须现在就跟她要过来。”秦韵竹目光闪了闪,“别的就不说了,那原本就是该我们得的。”
  秦韵竹果然又重提此事,面子里子都不要了,“染染现在年纪好小,你前段时间领到的遗产……可是交给合适的人管理了?”
  旁人一听,也忽然想到了,不管墨家对夏染如何,夏染父母留下的遗嘱却是真真的要白送百分之二的金钱遗产给墨家,这一点,夏染就是想不承认也无法。
  夏染听了,侧头看了王爱青一眼,王爱青就主动站出来道:“染染爸妈留下的遗嘱……也说如果大家愿意的话,可以念给诸位听。”
  遗嘱原本是私|密之事,大都是得到遗产之人妥帖保管,再没有公然亮出的。只是夏染的情形却有些不同,夏家几代传下来的的产业有多少,具体数目外人毫不知晓,可大致的猜测,众人还是有的。
  与其把事情憋在肚子里什么都不说,倒不如把遗嘱上的分配方法摆出来,让众人都知道,夏染其实拿到手的钱,并没有多少。
  王爱青此话一出,再加上夏染在一旁颔首默认,众人的确都吃了一惊。
  要知道,把遗嘱公布出来,也就是把夏染自己的身价公布了出来,这个做法,有好处却也有坏处。
  不过,自然不会有人在这个时候阻止。
  墨瑾宣靠在墙上,看着人群中间的那个身影,看着她一点一点的成长起来,慢慢的越来越自信。墨瑾宣喜悦她的越来越快乐,却也担忧她是否会在时机成熟时断然离开他的身边。
  尤其是,她的阿默,已经距离她那么近的时候。
  姚景然转头看向墨瑾宣。夏染让他做她的男伴,却又决口不许他作她的舞伴,她的舞伴,反而是一个墨家人,一个应该是她长辈的墨家男人。
  姚景然说不出他心里该是何滋味。或许真的人性本贱,越是别人的东西,越是看不上自己的人,他越是会在意。他的目光,仿佛已经慢慢黏在了夏染身上。
  王爱青没有自己念遗嘱,而是请曾少游和姚璇上台,让他们两个当年公正遗嘱的律师宣读了遗嘱的具体内容。
  前面关于将百分之三十的金钱遗产分期付给抚养夏染的人家,这一条没有变;可是后来的几条遗嘱分类,却和墨家原本见过的,将剩余遗产全部交由成年后的夏染处理不同。
  “……就是这样,遗嘱上明确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