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节
作者:蝎子王      更新:2022-03-08 20:55      字数:476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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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女孩摇头,「是你哥哥带你来的,还有一个叫林子的大哥跟你们在一起,他们两人在姜大婶家休息,一会儿会过来看你。」她有些怀疑地摸摸楼江槐的大胡子,「那真是你哥哥吗?你看起来比他老多了。」
  楼江槐脸皮微微抖了下,非常严肃地纠正:「这个不叫比他老,而是比他年长,比他威风,比他老成,比他成熟,比他……这么多词妳不懂对不对?没关系,妳长大就明白了。」亏他刚才正想夸她口齿灵活,条理分明,居然把他的成熟威武说成……老?他刚才没听见这个字,自动跳过。
  这时,门帘挑起,一个看起来很……老--看到这人,楼江槐更加坚信「老」这个字绝不可能套在自己头上--的老伯端了一碗热水进来。
  「小扇,妳帮人家焐脚了没有?」
  小女孩「哟」了一声,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忘了。」
  「没记性,妳还记得什么!」老汉把热水放在炕沿上,局促地搓了搓手,憨厚地笑着,「大爷,你的脚冻了很久,虽然没生冻疮,也得好好焐焐,不然以后落了病根可不得了。」
  楼江槐感激万分,世上最纯朴的就是这些平常百姓了,萍水相逢也能尽心尽力,不辞辛苦,「老丈,你别费心了,我好得很,才不到一天能冻到什么程度。」
  「可别这样不经心,少时得病老来苦,二十年后就知道厉害了。」老汉又转身掀帘而出,「你先喝口热水暖暖身,我再多添些柴把炕烧得更热些。」
  外屋响起抱柴劈柴的声音,小女孩钻出被窝就将楼江槐的脚往褥底塞,火炕简陋,受热不匀,褥底某一处颇烫,楼江槐大叫一声缩回脚,小女孩又「格格」地笑起来。
  楼江槐苦着脸,「糟了,一定烫去了一层皮。」
  小女孩更是笑不可抑,小身体一抖一抖,极是欢欣。
  外屋老汉喝了一声:「小扇,妳干什么哪?捉弄人是不?」
  「我才没有,是他自己烫着了。」她捂着嘴笑够了,才将楼江槐的脚抱起揣进自己的怀里,「这样暖和吗?小时候我爹就是这样给我暖脚的。」又端过水碗,「给你喝水。」
  她现在很大吗?还小时候咧!楼江槐接过水慢慢地喝了几口,皱眉道:「妳快把衣裳穿上,小心着凉。」这外面大雪天的,她也敢光着小身子晃来晃去?真是穷家女儿好养活,他看了都心惊。
  「哎!」她应了一声,将炕上铺着的一件小袄披在身上,扔是抱着他的脚不放,笑着说:「你的袄也焐着呢,就在你裤子底下,我家被褥薄,怕你睡不惯。」
  楼江槐的心紧缩起来,瞪着小女孩瘦巴巴的身子骨,脚心贴在她的怀里,几乎可以数出骨头根数,没有夹衣,没有袜子,只有一身空荡荡的棉袄棉裤,小袄絮了极薄的棉花,补丁累累,真的能够御寒吗?
  把脚从女孩怀里抽出来,他半撑起身,大掌一探将她拎过来搂进自己怀里,用被裹好,头挨头脸挨脸地并躺在破旧的枕上。
  「小……善,妳叫小善?」不知是哪个字。
  「嗯,扇子的扇。」她点头,伸出手做扇风状,「就是这个,我有一把,是邻居百合姐给我的,有点旧,又撕破了,不过我用饭渣黏好了,还能用。」她有点兴奋地想要爬起来,「可漂亮了,我拿给你看。」
  楼江槐一把拖住她,「妳乖乖躺着,明天再看,现在什么时辰了,小孩子家早该睡了。」雪停时才入夜,他昏也不会昏多久,外面仍是一团黑,想来已是后半夜了吧,「那个,让妳、妳……」
  「我爹。」她补充得很及时。
  「哦,妳爹。」好老,像她爷爷,「让他也歇着吧,别忙了,炕已经很热了,不用再烧了。」再抱一抱她的一把瘦骨头,差点迸出英雄泪,好可怜的小姑娘!大概是她爷儿俩睡到正香时接收他这么个占炕铺的,她才和他挤了一个被窝,真是好孩子!
  她乖巧地点头,冲外面喊一声:「爹……」
  「谁在喊爹?」门外探进一张笑呵呵的脸,看见楼江槐怀里的小扇后张大嘴巴,「不是吧,难道我眼花?」
  「你没眼花,是眼瞎。」
  恶毒的诅咒从楼三哥身后传来,楼三哥一探臂,将其后的少年揪过来一同进了屋,看样子两人已经洗了澡,少年干净的脸在松油灯微跃的火焰下显得格外俊俏。
  「楼老三,算你好眼光。」楼江槐肚子里冒起酸水。
  楼三哥得意地笑了,「怎样?怎样?嫉妒吧!哥哥就是有运气,遇上这么好的孩子。」说着拎过少年就在他脸上「啾」了一下,像在亲个小婴儿似的。
  小林一怔,大叫着挣扎起来:「姓楼的王八蛋,你再发癫,老子宰了你!」
  屋里静了一会儿,楼江槐「噗」地捶炕大笑,「老三、老三!把他让给我吧,他要宰了你,我喜欢这孩子啊!我一定要教他怎么用刀子才能痛快不留根……」
  「你去死。」楼三哥笑骂,捏捏小木匠俊俏的脸,「你害什么羞,要不是给你擦过身,还真以为你是个女孩家。」
  少年大怒地拳打脚踢,「我不是女人,你就可以没什么顾忌地毛手毛脚了?你这疯子!」
  「喂喂,老爹亲儿子犯哪条法了?不用处以极刑吧!」
  「谁是你儿子;你脑子是榆木做的?劈锯刨锛都不开窍!」
  「那你偶尔叫一声哥哥不算难为你吧……哎,你这乱打太不上道了,三哥教你武艺,你看,这样叫掌,这样叫拳,可以劈、拨、划、挑、撞……」
  「老三,你可以滚出去教他了!」楼江槐看了一眼小扇困乏凹陷的眼窝,怜惜地拍拍她的头,「吵什么吵,当我死啦!三更半夜还不睡,你们精神倒好,没看见这儿有个孩子睡不饱?」
  「呃……哦、是,哥哥知错了,这就去睡。」楼三哥对疼惜娃儿方面向来不输兄弟,拖了小林就往外走,「咱们也回姜婶家睡,咱俩一被窝,你可别踢我。」
  「谁跟你一被窝,你抱着人家猪仔睡吧……」
  聒噪声终于远离,人间一片清静。
  「乖丫头,快睡吧。」忍不住亲了一下她虽然不算光洁但可爱的小脸蛋,楼江槐扬声道。「老伯……呃,大叔,你也快歇着吧,炕已经热得可以烤鸭子啦!」
  小扇「嘁」的一声笑,过了一会儿,她老得可以做她爷爷的老爹憨憨地笑着进屋;叨念着「就睡就睡」将水碗收走,熄了松油灯,黑暗里窸窣地解了破袄,钻进另一个被窝。
  困意逐渐上升,抱着怀里小小的身躯,楼江槐脑里的念头从楼三哥临出门前古怪的笑意转而跳到这炕上--实在小了点儿,小扇再大些可不能这样和她爹挤了。
  在小扇爹爹震天响的鼾声中,竟是一夜好眠。
  又有人在拨弄他心爱的胡子,他迷迷糊糊地道:「不管是谁,统统出去运气打坐,要么去练基本功,谁也不许偷懒。」
  「什么叫运气打坐?」女孩的声音充满好奇,「胡子大叔,该起来吃早饭了。」
  「小扇?」他揉揉眼。
  「楼老五,太阳晒屁股了,还不滚起来!」少年的声音杀气腾腾。
  他慢吞吞地起身,从褥子下扯出袄子穿上,「小林,三哥昨晚又亲你了?火气这么大。」
  「我呸!」少年一把揪住他,「你们兄弟俩没--个正常,说不定他喜欢男人,啧、不对,我要问的是,他什么时候回来?」
  「他才走,你就念他回来,还说不想认他做爹?」楼江槐满怀同情心,「你一定从小就缺人疼爱,好可怜。」
  「你们这两个疯子!」少年快要发狂了,「他跑了,谁送我回南方?对了,还有你,他走了,我就盯着你。」
  「一大早火气不要太旺,会长不高。」楼江槐整完衣裳,又慢条斯理地叠被褥,「三哥什么时候走的?」
  「天还没亮,他说要去送信,就摸黑出门了。」
  「他有没有说回来接我们。」
  「说了又怎样,谁知道他说话算不算数,这穷山僻壤冰天雪地,他能不能活着走出去还不一定。」
  楼江槐默然地盯着他,缓缓道:「没错,他身上又有伤,真的很是问题。」
  少年一下子咬住唇,「我、我不是咒他……」
  忍了一会儿,楼江槐大笑起来,「行了行.了,不逗你了,三哥对干峪岭这一带很熟,要不是昨天暴风雪也不会迷路,现在天光大亮更是好认方向,他那伤,再重上一倍也死不了,不用担心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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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笑玻Р'地摸摸胡子,下地穿鞋,楼江槐得意万分,「你不比我家的一群小鬼,实在老实得很,就我这通常被耍的,耍你也绰绰有余。」
  「你、你们……」少年的脸涨得通红,拳头松了又紧,紧了又松,一扭头冲了出去。
  楼江槐心里那叫一个畅快,「乖小扇,咱们去吃饭。」
  小扇看他一眼,「林大哥很生气,胡子大叔,你为什么要气他?」
  「我哪有气他,是他自己爱生气……小扇,妳的鞋?」他蹲下身,仔细端详她破旧的鞋子,「谁给妳补的?」
  小扇不自在地把脚往后藏,扭捏不已,「是我自己……你别看啦,好丑!」
  「谁说的,挺好看啊!」他仰头冲着她笑,「妳这么小就会缝东西?还绣了花!」
  她也傻兮兮地笑起来,「这有什么,我早就会了。不过上次在百合姐家。我怕她笑我,拚命把脚往椅子下藏,结果太过头给摔倒了,大家都哈哈大笑……」
  小小的身子被抱住,楼江槐鼻头发酸,「好乖,好可怜,没关系,大叔买新鞋子送妳。」
  小扇愣了一愣,「啊?不用了……」
  「什么不用,还要新衣裳,好看的头花,新袜新袄,还有肚兜,女孩子怎么可以不穿肚兜呢。」大胡子怜惜得心都疼了,「小扇,大叔帮妳绑头发好不好?」
  小扇瞄了一下他宽大的手掌,怯怯地道:「不用了,我自己能绑,大叔,我们还是吃饭吧,天冷,粥凉得快,再不吃就冻了。」
  「冻了?那怎么行!快,我们去吃饭。」
  牵着小扇到外屋的破桌前坐下,摆在面前的稀粥薄得差点又让大胡子掉泪,正要说话时,少年捧着饭碗恶狠狠地冲进来,一屁股坐在桌前,边吃边红着眼死盯着他。
  见这小子盯人盯得太全神贯注、浑然忘我,楼江槐偷偷挖了他一筷饭倒进小扇的碗里,对面像爷爷的老爹顿时垂涎欲滴、口水涟涟。
  第二章
  阳光从压满积雪的树间透下几缕碎光。枝桠间反射着亮晶晶的光芒,林间有常青松柏,冰雪下依然傲挺,屹立于雪后初霁的晏日晴川。
  枝上的霰雪被调皮的风儿撩拨,纷纷扬扬散落半空,钻入领口衣襟,凉沁沁的,看看彼此一头一脸的银屑,女孩的笑声欢快如铃。一团五彩从林间掠出,少年惊奇地大叫:「凤凰!」
  楼江槐敲他一记响栗,「白痴!那是山鸡。」将背上的小扇放下地,说了句:「你们等着」。便跃了出去。
  只见树间一道人影追着山鸡上跃下落,口里大声吆喝着,左奔右跑,腾挪闪击。楼江槐轻功并不怎么样,但在两个孩子眼里却如迅雷急电,瞪大眼睛紧张地盯着,直到山鸡被迫得慌不择路,一头扎进雪堆里试图避难,楼江槐便哈哈大笑,将牠倒拎出来回到二人跟前。
  「快,林子去拾柴,咱们有肉吃啦!」
  林彦一瞪眼,「为什么是我!」
  「不是你难道是小扇?还是你会拔毛剥皮?」
  「那……吃了牠太可惜了,这么漂亮。」林彦仔细端详,「再加上牠的模样,跟凤凰挺像的,涂了彩,一定会有很多人喜欢。」
  「下回再捉一只给你,这只吃了再说,你知道小扇多久没吃过肉了?」
  少年一怔,顿了一下立即去拾枯枝,他在姜婶子家可以吃到干饭,而小扇却只能天天喝粥。
  楼江槐一笑,刚要扭断山鸡脖子,一只小手扯住他,他手指一戳小扇额头,「转过去,不准求情不准看。」
  小扇恳求地看看他,「可是,牠这么好看,又好可怜,林大哥又喜欢,还是不要宰了,我、我不是特别想吃肉……」
  大胡子凶恶地捏捏她瘦骨如柴的小肩膀,「不行,我说吃就要吃,小孩子家,要听大人的话,去,那边站着去!」
  山鸡可怜的眼神瞥向小扇,委屈地咯咯两声,楼江槐啐牠:「闭嘴!」用力拔下一根鲜艳的羽毛插到小扇头上,「乖,一边玩去,胡子大叔烧鸡给妳吃。」
  凄厉的哀啼响彻树林,小扇再也忍不住,一把抱过山鸡,「哇」地哭了出来。
  楼江槐嘴角抽搐了一下,要命!
  「妳别哭,不吃就不吃。」唉,他也很想念又香又油的肉啊!
  「喂,丫头,妳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