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4 节
作者:
九米 更新:2022-03-02 13:15 字数:4793
煜さ牡缆罚吧姆缇埃盟锌级唷?0年前离家的时候,他是一个充满梦想的小男孩,现在回来,他却失去了健康,残碎了梦想。27岁以后的人生,仿佛是掉进了一个深不见底的旋涡,他不断地被命运推向深渊,虽然曾经奋力自救,最终还是失去了一切。这种命运的安排,他已经无力摆脱,可身边白发苍苍的父母,又让他不能这样放弃自己。他觉得累,但又无奈。
孟海涛不想让父母为他担心,每天死死压下心中的苦痛,吞下一碗碗苦得化不开的中药,只能吃一些清淡得不见半点油星的菜汤。身体上的痛,他可以忍受,可是他实在无力强颜欢笑,只能每天在拉了厚厚窗帘的房间里昏睡,只有在梦中,他才能暂时忘记所有的苦,忘记飞扬那张天真可爱的面孔。他不是一个好爸爸,在他自己儿子最需要他帮助的时候,他没能早一点把孩子送到医院,挽留住儿子的生命。他不是一个好儿子,已经到了而立之年,却还要年迈的父母为他操心,甚至因此放弃了在国外多年的科研成果。他是个不称职的父亲,也是个不孝的儿子……
“海涛,药就要凉了……”孟夫人见儿子躺在床上还没有动静,只得又低声唤道。
孟海涛睁开眼睛,母亲的白发刺痛他的眼睛。
“喝药了。”孟夫人强笑着说。孟海涛的胃已经变得十分脆弱,以后需要常年吃重要调理。
孟海涛撑起身子,胳膊微微颤抖着,孟夫人连忙扶住他。他已经无法下床,甚至这样一个简单的起身的动作,都需要母亲的帮助。
孟夫人端起药碗,舀起一勺药汁,喂到孟海涛嘴边。
谁说他一无所有,现在,他不正在享受父亲的关爱吗?而父亲,虽然不在房间,孟海涛却知道,他一定在厨房里,为他慢慢的煲着一锅清淡又滋补的汤。孟海涛的眼眶湿润了。
“孩子,心里苦就哭出来,不要难为坏了自己。”孟夫人看到昏暗中儿子眼角的光,低声劝道。
孟海涛终于把持不住,猛地扑在母亲的怀里,失声痛哭。
几天后,孟海涛的身体微微恢复了些。他很努力地养病,很努力地让自己看起来象个健康人,很努力地让父母少为自己操一点心。他体会过失去孩子的痛苦,他不能让自己年迈的父母也承受这样的苦。
孟教授和孟夫人付出全部的感情照顾儿子,尽量不去碰触那些让儿子伤心的话题。儿子失去了一条腿,他们就不再和他提芭蕾舞;儿子失去了家庭,他们便回避与咚咚和飞扬相关的话题。直接的结果就是,父母在孟海涛的面前过分小心翼翼,那仿佛看着易碎的玻璃人般的目光关切地注视着他,让他的心无法控制地疼。
一个有着温暖阳光的午后,孟海涛狠着心打开笔记本电脑,给父母看咚咚和飞扬的照片。他知道,很多事情,只有他能面对了,父母才能坦然面对。
孟夫人一看到孙子的照片,眼泪就流了下来。
“他是个很乖很可爱的小家伙,看他的眼睛多亮啊。”孟海涛抚摩着屏幕上儿子冰冷的照片,目光却变得温暖。
“虽然他和我只有一年的缘分,可是这一年里,他带给了我很多的欢乐。”何止欢乐,还有寄托,还有希望。可是他走了,把一切都带走了。孟海涛苦涩地想。
孟夫人偏过头,拭去眼角的泪。她不明白儿子为什么要这样,把伤口血淋淋撕开,她都替他感到痛啊!
“对不起,我没能好好爱护你们的孙子,让他那么小就……”孟海涛的喉咙有些发硬,哽咽着说不下去。
“只要你好好的,我们就满足了。你还年轻,以后还可以再要孩子。”孟教授有力的大手扶上儿子瘦弱的肩。
孟海涛摇头。养儿方知父母恩,现在他终于知道,父母要的不是他在人前的辉煌,只要他能健康平安,父母就很满足了。
原来,父母求的,从来都只有这样简单。
虽然身体还是很无力,孟海涛还是逼着自己走下床来。只是陪父亲在书房看一会书,陪母亲在厨房说说话,却已经让二老欣慰不已。依稀的,时光仿佛又回到了二十多年以前,他还是一个幼小的孩子,在父母的身边度过每一个幸福而平凡的日子。
这样平凡地幸福下去,他已经很满足。至少父母不会太为他担忧,至少他的心情获得了宁静。
天气好的时候,他会和母亲一起出去散散步,他那身材娇小的母亲,双手扶着他架拐的胳膊,不停地嘱咐他慢一点走。他的健康已经被毁坏了,无力的胳膊艰难地撑着拐杖,瘦弱的右腿几乎是一步一颤地跟着往前挪,空荡荡的左裤管别在腰里,因为断肢的严重萎缩,使垮部都塌陷了下去,层层的布褶无声地诉说命运的坎坷。
孟夫人心疼得紧,她印象中的儿子曾经多么地健康快乐,而此时,却象一个被毁坏了的玩偶,艰难地走着每一步,仿佛随时都会摔倒。
孟教授夫妇年轻时代就在外国语学院执教,多年来教学成果斐然,又培养出了在全世界芭蕾舞舞台上获了无数大奖的儿子,在偌大的学院也是颇有名气。此时这一家人归来,那个有名的孟海涛却是既病且残,孟教授和孟夫人也是老了许多,实在令人唏嘘。而那些朝气蓬勃的大学生看到孟海涛,则又是另一种不同的目光。好奇,同情,事不关己。年轻人的生活永远那么单纯,他们怎能想到,人生的路上布满坎坷,也许因为一件小事,就可能改变一生的命运。甚至什么事也不发生,冥冥中一双看不到的手,就会轻易的把你已经拥有的一切全部拿走。
孟海涛坦然面对各式各样的目光。经历了太多人生悲喜的他,已经不在乎这些。已经发生的事他无力改变,对未来他也不敢抱有太大的幻想。只要能这样陪在父母的身边,多少给二老一些安慰,他已经十分满足。而他自己的痛苦,真的已经不重要了。
原以为日子就会这样慢慢地滑过去。在远离家乡二十年之后,回到这个他出生的繁华都市里,陪在他父母的身旁,静静地度过每一天。然而,命运再次捉弄了他。一天,陈允打来电话,托娅出事了。
“脑癌……已经是晚期……她的生命最多只有三个月……”一贯冷静的陈允在电话那边语无伦次,悲痛欲绝。
孟海涛如同遭到五雷轰顶!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会是她?她是他最好的姐姐,象亲人一样爱护她的人。孟海涛的身子猛地摇晃一下,双手撑住椅子,才没有让自己倒下去。
“本来她不让我告诉你,可是她在病中还是很担心你。” 陈允痛苦地说。
“告诉托娅姐姐,我这就回去,我会让她看到我的坚强。”孟海涛对着电话说。就算装,他也要装得坚强,让最爱护他的姐姐放心地走。
对于儿子几乎是任性的决定,孟教授夫妇极力反对。海涛的身体还很差,几乎站都站不稳,他怎么能再经受旅途的奔波,去承受一场生离死别?
“上学的时候托娅姐就对我最好,出事以后,没有她的支持我更是走不到今天。她现在病了,我怎么能在家呆的下去?我一定要去陪她走过最后的日子。”孟海涛的声调很低,苍白的脸极为憔悴,目光却极坚定。
“那,我们陪你。”孟教授说。
孟海涛摇头,父母年纪大了,更受不起这样的罪,更何况他们为他已经丢下日本的工作好几个月,他不能再拖累他们。
在万般却说无效的情况下,孟教授夫妇送孟海涛登上了回程的飞机。
再见托娅,情况似乎没有他想象的那么糟糕。她靠坐在病床上,长长的头发垂在胸前,还是那么的美丽,只是脸色的苍白给素来帅气的她平添了一股柔弱的味道。
“姐……”他小声唤到,第一次看到姐姐的柔弱,已经使他心痛得声音都碎掉。
“傻弟弟,你这么急火火赶来做什么?姐没事的。”托娅的语气还是那么的直爽,声音却有些无力。
“我……病好了,便要回来工作。”孟海涛一个慌乱,扯谎都扯得不靠谱。谁不知道他出车祸以后就没在正式工作过了?
托娅却不点破他,点着头说:“是的,病好了我们都要工作。”
病房的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捧着火热的野百合走进来的女孩竟然是伊恋。
孟海涛和伊恋都愣住了。两人对视着,判断着对方,瘦了,憔悴了,心痛了。
“小伊,愣着做什么,不认识你师兄了?”托娅微笑着说,下床把伊恋推到孟海涛面前。
伊恋低头把床头的旧花换掉,拿着玻璃花瓶出去换水,再新花插好。孟海涛默默注视着她,嘴唇动了动,他很想问她,你过得好不好?你为什么瘦了这么多?你的脸上为什么透出那么深的忧伤?她本该是她快乐的小师妹,可是他伤她那么深,让她的脸上失去了笑容。看着伊恋把花插好,兀自站在花瓶前愣着,他还是一个字也问不出来。他闭上眼睛,轻轻摇头,咽下所有的哀伤。
伊恋坐下来和托娅聊了几句,突然说:“托娅姐姐,师兄,你们聊。我只跟剧组请了一个小时假,要回去了。”
孟海涛猛地抬起头来,他不知道,自己的眼里已经传达出了不舍的信息!
“托娅姐,你好好休息,我会再来看你的。”伊恋说完,绕过孟海涛,低头走了出去。
孟海涛目光一黯,对上托娅的眼睛。他自嘲地苦笑。
托娅拉过孟海涛的手,“伊恋每天来看我,给我送花,真难得她有心——你的事情,伊恋她还都不知道,有机会和她坐一坐,聊一聊,心结就打开了。”
“伊伊现在有她的生活,我已经是这么不堪的一个男人,就不要打扰她的生活了。”孟海涛说。
“你怎么能这样说自己,经历了这么多,你们都成长了,应该重新走到一起啊!”托娅急得几乎跳起来,剧烈的头痛袭来,又让她倒了回去,冷汗流了一头一脸,却死死咬着嘴唇不肯呻吟出声。
“姐姐……”孟海涛痛心地喊。本来是回来陪她,想让她最后的日子能开心些,却还要她为自己操心,他实在是最失败的男人!
托娅抱着头流汗不止,孟海涛忙喊来了医生,一起进来的还有几近发狂的陈允。
医生为托娅注射了镇痛针,让她休息。陈允带孟海涛到办公室,大略将托娅发病以来的情况说了。两周前,托娅在排练过程中突然昏倒在地,原以为她只是劳累过度,检查的结果却让所有人大吃一惊,她竟然患了脑癌!
“她以前说过头疼,我以为是空调开得太大……我是个医生,却这么的粗心,耽误了她的病情……她还安慰我,说她的病一定能治好,其实她知道的,她的时间不会太久……”陈允自责得几乎说不下去。谁能想到那么健康的托娅竟然会病到这个程度呢?
孟海涛无言地拥抱老友。原以为命运对自己已经够残酷,可是和就快要失去生命的托娅相比,自己受的痛苦又是多么的微不足道。而托娅这个时候还在想着怎么帮他和伊恋重续前缘,一点也没有表现出自怨自艾。事已至此,他们能做的就是让她快乐的生活,安心的走完人生最后一段路程,除此之外,他们什么也做不了。
孟海涛不顾旅途劳累,一直陪伴着她。自己却是永远自私得只想到自己的痛苦。
孟海涛叹了口气,原来自己真的是个很自私的男人啊!他突然知道,自己要做的,不仅仅是陪伴托娅走过最后的人生旅途,更要让她这最后一段路程走得开心,走得安心。这是他唯一能为她做的事情。
第 23 章(全)
孟海涛十指在键盘上飞舞,他在与老天抢时间。前几天,托娅突然提起了很久以前他写的那部舞剧《草原》,那本是他为托娅创作的谢幕之作,初稿已经完成,可惜飞扬的去世让他再也无力修改。此时托娅提起此剧,仍是一脸的向往。孟海涛连忙承诺尽快修改完成,等姐姐病好了就可以出演。托娅兴奋得脸色发红,就象她十七岁离开大草原到舞蹈学院求学时一样的纯真天然。孟海涛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伏案改稿,无论如何,要在托娅还有力气上台的时候把这部作品送给她。原以为托娅舞台谢幕之后的人生会更加精彩,谁知道她的人生竟也快走到了尽头。
从第一天确诊,托娅就知道自己的病情。可是她丝毫没有表现出绝症病人惯常的悲观失望。她配合医生的治疗,作息时间极为正常,有时还回她的舞蹈团给演员们开会。可是,久病成医的孟海涛知道,托娅只不过是靠着药物的力量暂时维持生命,不定哪一天,病情突然发作,也许她就在也醒不过来。许多晚期癌症病人,前一天还是好好的,第二天突然发病,走得匆匆忙忙。多次住院,他见惯了伤心欲绝的家属指控命运不公,他以为经历了那么多事情的自己已经看淡生死。可是当这一切降临到自己最爱的人的头上,他还是感到那么的悲凉无助。
为什么是他最敬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