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说什么呀，你是说咚咚，和这个叫张嚣的人跑了？”托娅好象看明白了点什么。
  “她早说她要走的，我以为我和儿子能留住她。我忘了她是那么我行我素的咚咚，她的父母都管不了她，我怎么能留住那样一颗自由的心？”
  托娅翻了个白眼，把孟海涛从地上拉起来，让他坐在床上，又连忙给陈允打电话：“你别在急救中心傻找了，咚咚什么事没有，她留书出走了！”
  宝宝仿佛也明白“留书出走”意味着什么，他扁了扁小嘴，竟然呜咽着说出“妈妈！”，然后又扯起小小的嗓门，嘹亮地哭了起来。
  孟海涛被儿子的那声“妈妈”叫得心如刀绞。这个小小的孩子，是不是也知道妈妈弃他而去了？他赶紧从托娅手里接过宝宝，又抱又哄。
  等陈允开车赶回孟海涛家的时候，孟海涛还是那样紧紧地抱着孩子，蜷缩在床上，一声声地抚慰大哭的儿子。
  “宝宝不哭，妈妈一年后就回来，我们一起等妈妈回来，好不好？”
  “这样的妈妈，还等她做什么？你和宝宝今天就去我家，我和陈允帮你照看宝宝。”托娅快人快语。
  陈允拉了一下她的衣角，使了个眼色，意思是都这个时候了，你就别刺激孟海涛了。
  宝宝的哭声更嘹亮了，在黑夜中格外凄惨。孟海涛把宝宝抱得更紧，把头贴在他小小的胸脯上，喃喃地说：“不要怕，妈妈走了，爸爸还在你身边呢，爸爸永远不会离开你。”
  咚咚和张嚣走了，只留下一封信，甚至没带走一件东西和一分钱。孟海涛把咚咚的东西收拾的整整齐齐，还放在原来的地方，他说只要咚咚肯回来，给宝宝一个完整的家，他不会怪她。托娅给他四个字评价：“是非不分！”
  对于咚咚的离开，托娅颇不以为然，这样对家庭不负责任的女人，走了也罢。只是可怜孟海涛，身体不便还要独自照顾一个小婴儿，他刚刚恢复起来的斗志，恐怕又要被这个孩子给消磨殆尽了。
  “不会的，姐姐。”此时的孟海涛却表现得异常坚强。“不管怎样，咚咚是我的妻子，是我有义务照顾一生的女人。她去实现她的梦想，我应该支持她的。阻拦她是我不对，不然她也不会这样偷偷摸摸地走。我知道一个人想做自己喜欢的事却不能做的痛苦……”孟海涛低下眼睛，目光落在自己空虚的左胯。托娅心痛万分，她知道他是在说他的腿，没有腿的芭蕾舞王子，再也不能回到他喜欢的舞台，而咚咚有能力去横跨地球，所以他会体谅她。
  孟海涛抬起眼睛，笑着说：“飞扬已经是我生命的全部，为了他，我会振作起来，做一个让他骄傲的好爸爸。”孟海涛突然理解了咚咚的话，做一个让儿子骄傲的父母，这不但是儿子的幸福，也是当父母的幸福，父母理所应当为儿子作出事业上的表率。
  托娅只能叹息，用以前对他说过无数次的总结语结束他们的谈话——“你这个傻弟弟呀！”
  第　19　章（全）
  咚咚走后，孟海涛独自带着孩子生活。托娅几次请孟海涛到她和陈允的家里去住，人多毕竟有个照应。孟海涛虽然独自生活不成问题，但带着个不到半岁大的孩子，就有很多的不便了。可是倔强的孟海涛不肯过多的麻烦他人。况且他作为一个父亲，独自照顾好孩子是最基本的能力。他身体不便，却有着极大的耐心，喂牛奶、换尿片、为儿子进行早期教育，一系列事情做得有条不紊。
  托娅和陈允几乎隔一天就来看孟海涛一次，给他和孩子带来必要的生活用品。孩子还太小，孟海涛平时一步也不敢离开他。没有双拐孟海涛几乎寸步难行，而拄着拐杖又无法抱着孩子，为了孩子，他只得尽量减少外出，整天在家里守着孩子。
  托娅担心孟海涛受不了咚咚出走的打击，而事实上，孟海涛表现得很平静。虽然咚说一年以后还会回来，孟海涛却知道她再不会回到他们的家中。他已经失去了她！咚咚是去追求她想要的生活，孟海涛心里很难过，却还是能够谅解咚咚。他比咚咚大了八岁之多，又是个残废，把那样活泼好动热爱自己的咚咚绑在自己的身边，对于咚咚也是不公平的。值得感恩的是，咚咚把飞扬留给了他，那个漂亮的小东西，成了孟海涛最后的精神支柱。有孩子在，他就不能倒下，他要把孩子抚养成人，给他过最快乐的生活。
  照顾孩子之余，孟海涛居然很快完成了一部现代芭蕾舞的独幕剧，表现的是一个女孩子面临人生的大变故，由失措、茫然到坚强面对，最终走向阳光的故事。孟海涛把这部剧本发到舞蹈学院的官方网站上去，很快就受到了关注。学院毕业班的孩子还要把这部剧加以改编演绎，作为毕业汇报作品之一。孟海涛无偿把剧本送给了师弟师妹们，只是这些孩子永远不会知道，这个剧本的作者就是让他们在大学四年里崇拜不已、唏嘘不已的，为学校带来过许多荣誉的海涛师兄。
  托娅来找孟海涛，满面春风。
  “恭喜你，弟弟！”托娅说话的时候眼角几乎闪着泪花。
  孟海涛有点摸不着头脑。
  “舞蹈学院网的那部《走入阳光》是你写的对不对？写得太好了，海涛，你终于又回来了！”托娅握着孟海涛的手激动地说。他那个才华横溢、灵气逼人的弟弟又回来了，虽然断了翅膀，却又有了翱翔天空的勇气和力量！
  孟海涛被托娅说得有些不好意思，笑着问道：“你怎么知道是我写的？”
  托娅低下头，让长发遮住自己的表情。她怎么能不知道那是孟海涛写的？知情人一眼就可以看出，他的女主角蓝本来源于伊恋。能如此用心的去表现伊恋的成长故事的人，除了孟海涛还能有谁？
  托娅笑而不答，转移话题，“海涛，你的创作能力是惊人的，姐姐也跟你约个稿，给我写一部现代剧好不好？　写完以后去给我的团当艺术指导，就当帮姐姐。”
  “谢谢托娅姐，我会尽力的……”孟海涛何尝不知道，是托娅在帮他。她用一切机会帮他重新站起来，回到他的事业轨道中去。出事以后，托娅几次劝他重新工作，继续他的舞蹈生涯，都被他拒绝了。那个时候的他，被舞蹈伤透了心，实在是碰不不敢碰一下这个曾经让他走向辉煌顶点的东西。可是现在不同了，他是孟飞扬的父亲，除了要给孩子舒适的生活，更重要的是为他树立一个良好的榜样，让他知道，他的爸爸是优秀的。爸爸一定要成为儿子的骄傲。尤其现在咚咚出走了，孩子失去了母爱，那么孟海涛要给他的，就不仅仅是父爱，还要努力给他亲情以外的自信，让他尽量在自信向上的氛围中成长。
  “现在飞扬还太小，我们约定，一年以后，你到我的团里上班，好不好？”托娅趁热打铁。
  “好……”
  春节前夕，托娅忙着到各地去演出。孟海涛很认真地记住了他们之间的约定，每天用功学习、创作。除夕之夜，陈允受托娅所托给孟海涛送来了热气腾腾的饺子。孟海涛没有准备任何年货，他只给飞扬买了一身中国红的小外衣，一顶红色的小帽子，想给孩子增添一点喜庆的气氛，但在锅冷灶冷空荡荡的大房子中，却显得更加凄凉。
  陈允还要去医院值班，留下饺子就匆匆走了。节日里，孟海涛思念的是离他而去的咚咚，他们本该是幸福的一家人，按照原计划，他们早已到日本去和父母团聚，热热闹闹三世同堂过个年。可是……
  孟海涛至今无法告诉父母，他无法去日本是因为咚咚已经离家出走。他曾经是令父母骄傲的孩子，但自从车祸以后，一连串的遭遇已经让父母在远方为他操碎了心，他无法再让父母陪他经受生活上的打击。一切就让自己承受吧，幸好他还有飞扬的陪伴，那个小家伙实在是乖，那么的爱笑，是抚慰他孤寂心灵唯一的良药。
  孟海涛小心地剥开一个素陷饺子，把煮得绵软的鲜和一点点柔韧的面和在一起，用小勺子喂进飞扬的口中。飞扬唔唔地吞食着这中从来没有吃过的美味，小嘴吧唧吧唧的，煞是可爱。孟海涛想起咚咚出走的前一天，也曾经试图给飞扬喂过水饺。那时的飞扬还太小，无法消化牛奶米粉以外的东西。现在的飞扬，已经比那时壮硕多了，长出了细小的两颗牙齿，笑起来粉嫩的小脸就象一枚小太阳。
  飞扬吃了一口水饺，大概是觉得味道鲜美，于是小手向孟海涛抓着，小小的身子一挺一挺的讨好爸爸，意思是我还要。孟海涛摇摇头，他还是不敢给宝宝吃太多对于他来说不易消化的东西。飞扬得不到梦想中的美味，竟然小嘴一咧，呜咽着发出“爸爸”的声音！孟海涛激动地把飞扬抱在怀里，他的宝宝会叫爸爸了！他唯一的宝贝，他的小太阳。只要有飞扬在，孟海涛的心就是暖的，他觉得人生充满了希望！
  夜深了，孟海涛给飞扬喂了一点蔬菜米粉，把他放在婴儿床里，哄着他入睡。为了照顾宝宝方便，孟海涛在咚咚走后就把婴儿床挪进了自己的卧室，夜里起来给他喂奶换尿片，也不会走来走去的不方便。飞扬熟睡的样子非常可爱，嫩嫩的小脸微微笑着，小鼻头翘翘的，嘴边永远挂着一条晶莹的银线。孟海涛亲亲儿子的小脸蛋，守在床边痴痴地望着他。
  在这样的夜里，他不想和许多人一样看电视或者上网聊天排遣寂寞。他只想守着他生命中最后一样宝贝，这样静静地看着他的小飞扬。谁说他寂寞，谁说他没有亲人。他有宝贝儿子，这个世界上和他最亲最亲的人。
  窗外，不知是谁家燃起了第一个焰火，紧接着，许多支焰火升空，鞭炮声噼里啪啦地响起来。孟海涛赶紧把飞扬抱在怀里，怕鞭炮声吓坏了小小的婴儿。飞扬听到鞭炮声，皱了一下小眉头，迷迷糊糊地睁开黑白分明地大眼睛，顺着声音向窗外望去。
  绚丽的烟花绽放在夜空中，飞扬眼睛骨碌碌地转，突然咯咯地笑开了。孟海涛十分惊奇，儿子竟然一点也不怕鞭炮声，还对烟花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孟海涛扶着床沿站起来，再把飞扬抱在怀里，小心地跳到窗前，让儿子看个痛快。飞扬兴奋得小脚乱蹬，孟海涛索性把他穿着小鞋子的脚丫放在宽大的窗台上，飞扬居然站得稳稳的，两只小手奋力抓住孟海涛的胳膊，身子一上一下地随着鞭炮声顿着，就象是在舞蹈！
  孟海涛着迷地看着儿子，黑色的夜空，绚烂的烟花，清脆的鞭炮声，多么象舞台！大幕，灯光，音乐，儿子在台上忘情地舞蹈！孟海涛看得痴了，直到夜晚重新归于寂静，飞扬乏力地靠在他的怀里昏昏欲睡，才回过神来，赶紧把儿子抱回婴儿床里。
  孟海涛给飞扬盖上柔软的小被子，用自己粗糙的大手捏捏儿子的小脸。果然是芭蕾舞王子的儿子，这么小就显出了非同寻常的舞蹈天分！孟海涛不禁附下身，亲吻儿子藏在被子中柔嫩的小脚丫。胸中鼓荡着一种又酸又甜的情绪，孟海涛的眼睛有点湿润了。
  床上的手机嗡嗡地震动，屏幕随之变换色彩。孟海涛看到显示的日本国际区号，知道是父母的来电，他赶紧抓起手机，撑着拐杖到屋外接听电话，生怕惊扰了梦中的儿子。
  孟海涛有点惭愧，应该他打电话向父母拜年的，只因他的孤寂，这个万家团聚节日对了几乎没有了意义，于是也就忘记了对父母的祝福。孟教授夫妇嘱咐他保重身体，要好好的照顾咚咚和飞扬。孟海涛答应着，不敢对父母提咚咚的一个字。他不是会撒谎的人，万一穿了帮，年迈的父母在日本也会为他担心，这是他最不愿意看到的。
  “你身体不好就不要熬夜守岁，早点休息，春天暖和了要带着儿媳妇和孙子来日本玩。”孟教授夫妇殷殷嘱咐，满怀着期待。
  “我会的，爸爸妈妈也要保重身体。”孟海涛强压下内心的酸楚说道。
  好容易父母挂断电话，孟海涛回到儿子的身边。这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还好有飞扬的陪伴，使这个冬夜多了许多温暖。
  大年初一，一夜未眠的孟海涛把刚刚自酣梦中醒来的飞扬洗得香喷喷的，正在为自己梳洗，门铃就响了。
  一长两短的暗号，是托娅定的。她知道孟海涛行动不便就为他设计了这个暗号，知道是她来串门，孟海涛就不会着急奔着去开门了。托娅凌晨从舞台上下，陈允则是刚刚在医院值完夜班，两人都很疲惫，却在第一时间赶到了孟海涛这里。都想陪他过个年。
  孟海涛十分感动，谢字哽在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来。把陈允和托娅让进屋，他们带来了许多吃的东西，还有给小飞扬的压岁钱。孟海涛笑着问他们什么时候结婚，也好让他做一次舅舅。托娅已经三十出头，是该结婚生子的年龄了。
  “结婚可能是今年的事，但孩子要过两年才要。女舞蹈演员的事业黄金期不长，等我不能跳了，就专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