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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化蝶　第二部
  第　1　章
  一个月后。
  经过一个月的封闭培训，《飞鸟》正式开拍的日子终于要到了。开拍的前一天，伊恋得到了一天假期，回到芭蕾舞团办理相关的手续。
  张承伯在领导意见栏里签下自己的名字的时候，手有点颤抖，虽然伊恋办得只是停薪留职，但是依照惯例，她这一去是不会再回来了。“伊恋，你真的想好了吗？”张承伯签好字，却不急着把申请书给她，伊恋是他亲眼看着成长起来的一代舞后，他真的不想看着她过早的告别舞台。
  伊恋低着头，纤细的双手绞在一起，看的出她的内心也挣扎的非常厉害。短短的一瞬，她想到了台下十数年的苦功，想到了曾经舞台上的辉煌，可是，她现在确实是没有舞可跳，又……她的心猛烈地收缩了一下，痛得差点惊呼出来。她真的好痛苦！她必须离开这个环境，开始新的生活。
  “我决定了。”她抬起头，坚定地说。
  张承伯无声地叹了口气，把申请书交给伊恋，“那……没事就常回来玩吧。”张承伯说。
  伊恋颤抖接了过来，突然对着张承伯鞠了一躬——“院长，谢谢您……”话没说完，泪水模糊的双眼，伊恋忙转过身，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张承伯的办公室。
  练功房里，伊恋收拾着她的东西，磨坏了的舞鞋、皱成一团的发带、没电了的MP3……零零碎碎的东西都扫进背包。刘明扬抱着双手靠在柜子上，开口问道：“喂，你真的要走吗？”
  “是的，刚刚办好了手续。今天下午就飞西双版纳，明天电视剧正式开拍。”伊恋面无表情地说。
  “你看上去不怎么高兴。”刘明扬道。
  “是吗？没有啊……”被看穿心事的伊恋有些失措地说，双手拍着比一个月前瘦削了的脸颊道。
  “伊恋，你糊涂。”刘明扬很严肃地说。
  伊恋忙碌的双手停顿了一下，扭头看刘明扬，后者依然双手抱胸，用研究的目光盯着她。
  见他没有继续发话的意思，伊恋又忙了起来，柜子的角落里有一本早就被她遗忘了的原版漫画书，边角都卷了起来，想到自己以后可能再不会看这些东西，伊恋绕过刘明扬，把书扔进了字纸篓。“啪！”的一声，好象扔掉了她天真烂漫的少女时代，伊恋脸上的表情变得凝重起来。
  “伊恋，别走，你以后会后悔。”刘明扬突然抓起伊恋的手腕，认真地说。
  伊恋瞪大了眼睛，愣了好一会，才猛的甩开他，大声说：“不会！我已经是大人了，我只是选了一个更适合我的工作，你不是也经常到电视台去做节目吗？你后悔了吗？”
  “我和你不一样！”刘明扬大声说：“我只是想在不影响工作的前提下尝试更多的新鲜事物，但我知道我最应该做的是什么，我知道我真正需要的是什么！是跳舞！我不会因为外面的工作而影响了跳舞！我从英国回来就是为了更好的跳舞！你呢？你知道你真正想要什么吗？你现在根本是混乱的！”
  伊恋吃惊地看着刘明扬，没想到小小年纪的他竟分析得头头是道，而且，更重要的是，她隐隐约约觉得他说的是对的！
  “不……我……”伊恋本能地试图分辩。
  “伊恋，我看错了你！团里没有给你排任务，孟海涛不要你了，所以你就要逃避，你是个胆小鬼！”说到最后刘明扬气愤地总结道。
  “不！不是！”伊恋发疯似的喊着，刘明扬戳到了她的痛处，她再也受不了，一把拎起背包，逃也似的跑了。
  “哎！等等……”刘明扬追了两步，颓然停了下来，他意识到自己真的把话说重了，他失去了留住伊恋的最后一次机会。
  机场。
  伊恋办完了登机手续，在安检门口和朋友话别。孔薇拉着她的手说：“你以后当了大明星，可别忘了我们这班姐妹哦！”
  伊恋不自然的笑笑，“拍一部电视剧而已，怎么就能成了大明星。”
  “好多大明星都是靠一部戏一炮而红的啊！不象我们这些芭蕾舞演员，就是跳一辈子，也只是在圈子里有点小名气。“孔薇酸酸地说。
  莫庭从后面走了过来，“走吧，丫头，行李都托运好了。”他拍了拍伊恋的肩膀。
  “咦？你和他一起走？”孔薇指着莫庭，却在问伊恋。
  “是呀，这丫头一点也不会照顾自己，反正我也放暑假了，过去陪她。”莫庭抢着答道。
  “哇——伊恋，你好幸福啊！”孔薇夸张地叫道，伊恋和孟海涛分手的事，她是知道的，但一点也不觉得意外，莫庭和伊恋才象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伊恋抬头看了看莫庭，脸上露出一丝看不出悲喜的笑。
  “我们走了，再见哦。”伊恋对孔薇摇摇手说。莫庭搂着伊恋瘦削的肩膀，带她通过了安检处。伊恋的身子往前走，头却不自觉地向后望，虽然她明知道，等待的那个人不会出现。
  “伊恋——”大声的叫喊穿过大厅响了起来。
  刘明扬远远跑了过来，伊恋的眼睛黯了一下，又亮了起来。她停住，等着刘明扬走近了。
  到头来，她也没有等到孟海涛来送她。他怎么会来呢？她甚至走前都没有给他打过一个电话。
  “再见……”刘明扬沉默良久，缓缓地说道。
  “再见，好好跳舞，我会关注你的舞蹈。”伊恋认真地说。
  “时间差不多了，快走吧！”莫庭催道。
  “好。”伊恋闷闷地说，又对着刘明扬和孔薇挥了挥手。
  孟海涛因为高烧引发肺炎，在医院住了一个月，终于可以出院了。
  “海涛，手续都办好了，一会陈允下班顺便送你回家，你先喝点水。”托娅接了一杯温水放在海涛的手中。孟海涛已经换下了穿了一个月的病号服，穿了白色的T恤，浅灰的休闲裤，左边空荡荡的别在腰里，惨白着脸靠在床上，低低地咳嗽着。
  “你的脸色还不算好呢，真的可以出院了吗？还是再住几天？”托娅观察着海涛的脸色，关切地说。
  “不用了，托娅姐，我觉得很好了。”海涛微微笑了一下，哑着嗓子说。
  “他呀，就是在医院闷久了，才脸色不好的。”陈允不知何时学会了托娅人未到，语先至的本事，话音落了才推门进来，把一大包加工好了的中药汤剂放在病床前的小桌上。
  “你确定？我看他还咳的厉害，如果我弟弟还没好利索，我可唯你是问！”托娅装着一副很凶的样子瞪着陈允道。他们亲密无间的样子让海涛的心里一阵难受，忙把头别了过去，装做在看窗外的风景。
  “他肺部的炎症已经消了，剩下的就是养了。医院的环境怎么也比不上家里，我想海涛是一分钟也不愿意多在医院里呆了。”陈允笑着说，拎起了床角早已收拾好了旅行包和那一大堆药。托娅忙扶海涛站起来，把拐杖递到他的掖下。
  在病房里憋了一个月，才一出去，孟海涛惊异地发现，外面早已是盛夏，白热的阳光刺得他睁不开眼睛，久未运动的身体稍一活动，汗水便顺着苍白的脸颊淌了下来，人也止不住的开始咳嗽，身起竟不争气的发起抖来。停在医院门口，等着陈允把车开过来，托娅掏出纸巾给海涛擦汗，关切地问道：“你还好吧！”
  “还好。”海涛答道。陈允把车停到他们面前，托娅照顾海涛上了车，又把拐杖放好，才绕到另一侧，钻进了车里。
  “这天气，真了不得。”坐定了，托娅快言快语地说：“连我都热得头晕。”
  “你是工作太累了吧。陈允回头看着女友说：“这几天你一直喊头晕，分明就是睡眠不足，还怪什么天气。”
  “这么热的天，我能睡的着吗？开空调你又说对身体不好。我可不象你们当医生的那么心静自然凉，每天晚上你睡得死死的，我都热的失眠。”托娅抢白道。
  陈允无可奈何的笑笑，托娅真是个直性子，连他们住到一起这么私秘的事都当着海涛的面说了出来。
  通过后视镜看了海涛一眼，后者眼神空洞，不知在想些什么。一个月前他被托娅发现晕倒在自己家里，抢救了一天一夜才醒过来。一直到现在，他总是这么一副恍恍惚惚的样子，问他什么他又不肯说，只是强打着精神说自己没事，看着他衰弱的样子，他们都觉得揪心。陈允和托娅都知道，伊恋的离开让他元气大伤，否则也不至于一个肺炎一个月都无法痊愈。陈允提议让他提早出院，就是想让他的生活能多点内容，早点从失去伊恋的阴霾中走出来。
  陈允把车子拐向了青年城，海涛终于有了反应：“走错了，我住在心湖小区。”
  “我和陈允商量好了，这段时间你先住我们家。”托娅说，“你的病还没全好，一个人住我们不放心。”
  “不用了，我已经好了，能照顾自己的。”海涛说。
  “你现在这个样子，怎么照顾自己？看你刚才在外面几乎站都站不稳。正好托娅现在演出不太忙，你住在我们家，还能有个照应。”陈允边开车边说。
  “托娅姐不忙，更要多休息，她最近都瘦了，就别再为我多操心了。我一个人住可以的，你们别担心。”一个月来，海涛几乎第一次一口气说这么多话，心里又着急，一边咳嗽一边剧烈的喘息起来，托娅忙拍着他的后背给他顺气。
  “这……”陈允有些为难的低头沉吟，早知道海涛这么倔，还不如让他在医院多住几天。
  “算了，去心湖小区吧！”托娅抚着海涛的后背，看着他慢慢平息下来。她深知海涛的性格，硬拉他去了陈允家，他也住不自在，反而不好。
  陈允无奈地掉转车头，朝孟海涛家的方向开去。
  房子还是和一个月前一个样，却散发着缺乏人气的霉味，没有伊恋的家，孟海涛突然觉得有点脊背发寒。托娅先把孟海涛安顿在沙发上，然后打开所有的窗户通风，手脚不停地收拾着。
  冰箱里的东西早就变质了，陈允把它们全部扫进垃圾袋，这种状况是没办法在家做饭了，好在小区的餐厅可以叫外卖，陈允打电话订了午餐，又把订餐电话贴到固定电话旁边的墙上，好方便以后海涛一个人的时候订餐。
  “海涛，卧室收拾好了，床单我都换了新的，要不你先躺会儿？”托娅抱着一大堆换下来的床单说。
  “不用了，我不累，托娅姐，你坐下休息一会吧。”海涛说。
  “行。”托娅爽快地说，把床单丢进洗衣机，让它去工作。
  托娅坐在海涛的身旁，甩了甩长发，拉着他的手问道：“海涛，出院了，有没有为以后做打算？还记得我以前跟你提的那个学校吗？他们一直在找合适的舞蹈老师……”
  “托娅姐，你别说了。“海涛打断了托娅，“我这个样子，实在是不适合当舞蹈老师。不过你的建议我也考虑过，我想找一件可以在家做的工作可能更适合我……”
  沉吟了一下，海涛继续道：“我实在是不想再碰舞蹈了。”
  托娅鼻子一酸，忙低下头，不让还涛看到她眼眶里的雾气。舞蹈真的伤了他这个傻弟弟，先是他自己不能跳了，后来心爱的女孩也离开了他们曾经为之奋斗了十几年的事业，海涛是真的伤心了。深呼吸一下，调整了情绪，托娅抬起头笑着说：“也好，不管做什么，只要你开心就好了。”
  海涛的嘴角微微上扬，眼里却是一片落寞，心都没了，又怎么样才能“开心“呢？
  第　2　章
  饭后，陈允还要回医院去上班，托娅也要回到自己的歌舞团去给演员开会。孟海涛一副很疲倦的样子，托娅便督促他吃了药，然后扶他回房间去休息。
  托娅小心地把卧室的空调调到最适宜的温度，肌肤的感觉很凉爽，却丝毫不觉得冷。扶着孟海涛躺在床上，给他搭上薄被。想到他的身体还很虚弱，托娅觉得不放心，犹豫着对陈允说：“要不你下午请假吧，海涛一个人，我有点担心。”
  陈允轻微皱了下眉，正要答话，孟海涛撑着身子坐了起来，无力的手臂推着托娅，“姐，你们赶快走吧，我没事。”
  托娅看着海涛苍白的脸色说：“真的没事？”
  “既然允许我出院，就说明我的病已经好了。没事。”孟海涛强笑着说。
  陈允拍了拍托娅的肩膀：“海涛说的对，他已经在恢复中，只要按时吃药，适当锻炼，就不会有问题的。”又转过头抱歉地对孟海涛说：“真对不起，医院里一堆病人等着我呢，没办法陪你。你姐她也忙。”
  “说你重事业轻朋友就得了。”托娅顾做不满地瞪了陈允一眼，到后面，眼神里却是满满的温柔。陈允是个有责任的男人，对病人、女友、朋友都是一样。
  陈允怜爱地看着托娅，“走吧，别耽误他休息。他看上去真的累了。”
  “海涛，有空我们就过来看你。”临出门前，托娅回头说道，看着孟海涛含笑点头，才真正放下心来，搭陈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