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5 节
作者:
卖吻 更新:2022-02-28 15:46 字数:4730
战袍,坐在炕边,他将 “枭墨”取出给无悔看,柔声道:“我把它带走,随我上战场,看到它便会想到这里还有一个人,需要我快些回来。”
“皇上是在取笑我吗?别人想念妻子,都是拿个荷包或香帕来睹物思人,皇上却看着把匕首想我,是取笑我不懂温柔吗?”无悔虚弱得笑着,眸中一片平静,她已经很多天不能下床了,清醒的时间也越来越少,她觉得自己真的怕是不行了,海兰珠终究要死,看来历史注定的,谁也变不了。
“怎么会!男人于沙场之上,最亲密的便是贴身兵刃,片刻不会离身。我出征带着它才是一举多得,那些带着荷包或香帕的男人太丢人了。”皇太极眼中全是宠爱,语调也尽量轻松。此刻,宫外八旗大军早已整装待发,只等皇帝亲临,一片肃杀的威武气息,可此时关睢宫内,宸妃病榻边,却只有皇太极柔情似水的声音。
“你这病虽缠人,却不是急病,太医们也正变着方儿的给你用药调治,你只管安心养着,我多则两个月便可赶回。”皇太极万般不舍,无奈前方战场危急,洪承畴在宁远誓师,十三万人马于七月底抵达锦州城南乳峰山一带,双方在乳峰山战事胶著,多尔衮、豪格率领的八旗军因寡不敌众而失利,几至溃败。两年前,皇太极派兵发起松锦大战,目的便是让明庭彻底丧失对辽东的控制和占据,如果此役胜利,明庭在山海关以外将彻底失去防御,那么大清攻入山海关,夺取明朝江山便指日可待。此时已到关系大清前途的关键时刻,皇太极不得不放下儿女情长,带病驰援。
“皇上放心出征,不必为我挂心。我相信太医的诊治,这病虽磨人,却不会立刻危及性命。皇上近日身体不适还要带病出征,倒要多注意才是,记得多带几位有经验的太医随行。我等皇上凯旋归来。”无悔看着脸色苍白,但精神似乎还好。
皇太极见她如此,更加怜惜,握紧她的手放在唇边吻了几下,道:“你睡吧,看你睡着了,我再走。”
“虽有些累了,却睡不着。”无悔道。
“那是你心中不平静,记挂着事情。记得多年前,你给我唱过的那阙《一剪梅》么?你只唱过一次,我便记住调了,我唱给你听,你闭上眼静静听,很快便会睡着。”
无悔笑着点头,于缓缓闭上眼睛,听到皇太极轻声唱道:
“红藕香残玉簟秋,轻解罗裳,独上兰舟。
云中谁寄锦书来?雁字归时,月
满西楼。
花自飘零水自流。一种相思,两处闲愁。
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深沉的嗓音回荡在关睢宫内,高娃带着宫内大小奴才全数退到外面远远的,不敢流泪,只红着眼眶远远等着,半晌,歌声渐停,只见皇太极一步步走出宫门。他没有再回头,因为在跨出宫门的那一刻,他腰身挺直如松,目光坚定,不再是方才爱人面前儿女情长的皇太极,而是戎马半生的大清开国皇帝皇太极。
皇太极走了,宫内一片宁静,奴才们以为无悔睡着了,不敢打扰,无悔慢慢睁开眼睛,眼中流下一滴泪水,“皇太极,你我都有千般的身不由己,一步步走到今日,谁也分不清谁欠谁更多,如果我们真的无法再相见,只愿来生,你把欠我的还给我,我把欠你的还给你。”
高娃走进来看无悔睡得是否安稳,却看到她挣扎着要坐起来,高娃忙过去问道:“主子没睡着啊?是要喝茶或是哪里不舒服?”
无悔摇头,“今天倒略好些,只仍是浑身软绵无力,心跳得乱。”
“说来主子这病当真是令那些太医们都摸不着头脑,平时身上并无哪处特别疼痛,只是一味觉得无力,太医们实在解答不了,只能把缘故推在主子的旧疾上,可这旧疾复发时的症状分明是心疼头晕,有时或会昏迷,也没有这般没完没了的软绵无力啊!”高娃虽然愁眉不展,但心中仍是觉得无悔此病不至于在短期内加重甚至是丧命,太医们也是如此认为,包括皇上。如果皇上认为主子会有什么性命之危,那是绝不会在此时离开她的。
“我也如此想,有时,甚至会觉得连说话和吞咽的力气都没有。不过,心虽不常疼,却常常跳得乱极了,心慌气促,怕也真是旧疾的缘故。”无悔道。她心里不安得想,历史上的海兰珠大概就是在这个时候死去的吧,如今天天卧床不起,萎靡不振,全身如没了骨头般无力,心跳总是失常,怕是胸膛里的这颗心真的不行了。“我不能死啊,我的心事未了,让我怎么甘心。”无悔心道。
豪格此刻在前线,她与他甚至不能再见一面。无悔记得前些日子,自己昏昏沉沉间,后窗下不远处有两个小奴才轻声说话,只言片语被她朦胧听到,其中一个好像是说什么“我过去听老人们说……旧疾反复……拖垮了身体。”另一个道:“难道就像过去人们常说的‘灯枯油尽’了?那可……”
无悔此时回想起来,小
奴才说的话未必没有道理,这样瘦成了一把骨头,整日只能躺着,翻身都靠别人,喝的药如石沉大海,有时连睁眼的力气都没有,怕不是真的只是在拖时日?“也许哪一天,我睡着了,就再也不会醒过来了吧?在草原时,心脏受过重创,落下疾患,从那时到现在又是好几年,以当今的医疗技术,能拖这么久已经很不易了。”无悔想,“如果真的哪天入梦后不再醒来,我唯一的遗憾就是没有再见他一面。”所谓心强命不强,便是说她自己吧。
“去箱底把那块玉给我找出来吧。”豪格送她的玉,早在草原时就碎了,回到盛京后,在皇太极身边,这玉是绝不能带在身上的,只能压在箱底,此刻,无悔特别想看看这块玉。
高娃怔了片刻,才明白无悔说的是什么,忙去开箱,把玉翻出来。
两层手帕紧紧包着,无悔手上无力,解不开,高娃帮她打开,两块断玉呈在眼前。无悔看着玉,眼中慢慢沁出泪水,心中一片空明。
看她如此,高娃心中难过,正想解劝,外边有个小奴才极小心的轻轻探了一下头,向她使了个眼色。高娃见状,忙起身悄悄退出去。
那小奴才伶伶俐俐得从怀里掏出一封信,交给高娃道:“科尔沁加急送来的信,指名儿是让您看的。”
“我?”高娃看信封,不是查干笔迹,“怪了,科尔沁怎么会有别人给我写信。”
片刻之后,高娃脸色苍白,嘴唇也没了血色,急惶惶在原地绕了几圈,握着信的手颤抖得厉害。
一旁几个奴婢看见了,忙围过来询问,高娃咽声道:“前些日子,查干在战场上受了重伤,恐有性命之危,他们写信来,让我赶快回去,迟了只怕——”
“那嬷嬷快些去回禀主子,主子定会允你赶回去探望。”一个奴婢道,其他人纷纷附和。
“主子自然会应允,只是如今这种时候,主子病在床上,皇上才刚出征,我实在不敢远离啊。”高娃道。
“依我看主子的病是个需要慢慢调养的症状,短时之内绝不会有大碍。”
“若不如此,咱们皇上说什么也不会远离主子出征啊!”
“嬷嬷尽管放心去,有我们呢,我们在关睢宫的日子也不短了,知道怎么侍候,担保不出差错。”
众人七嘴八舌,都催高娃快行动,高娃听众人说的在理,心里也不及再做他想,便进去回
禀无悔。
无悔历来将查干视为亲弟一般,高娃想若是实情以告,她定会十分着急,所以也不敢说得如何严重,只是说查干受了些伤,需要有人照料,正好巴特儿也想哥哥了,她想带着巴特儿快马加鞭回去一趟。无悔自然是立刻应允了,还吩咐多派几个侍卫护送他们娘儿俩回去。
高娃咬咬牙,忍着眼泪告别无悔,她回到自己屋里胡乱打了个包袱,又把关睢宫大大小小的奴才们召到一处,着意嘱咐了两个领头管事的公公,又对其他人叮咛再三,才一步三回头的出宫了。
☆、八十二 两难
“爷,爷您不能走啊,你无有命令擅自脱离大军回盛京去,将来皇上问下罪来,可不仅仅是削爵罚俸那么轻松啊!”一个副将抓住马缰,对马上的人苦苦相劝。
“是啊,爷前年才好不容易凭战功复了亲王之位,再不能犯下错误了,若您此时擅离职守,军法如山,皇上绝不会从轻处罚的。”另一个师爷模样的人拦在马前劝着。
“王爷三思!”
“爷您听师爷的劝吧。”
“奴才们就是被您的马踩死了,也不能放您走啊。”
“唿喇喇”,跪下一片兵士和奴才。秋景萧瑟,一时间大营内鸦雀无声,只有猎猎秋风过耳。
豪格目不斜视,只是盯着前方,冷森森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来:“让开,不然我的马鞭可不认人。“
“爷今日就算是抽死奴才,奴才也不能放您回去。宸妃主子病危,大汗赶回去之前已将战术、任务等事详细布置给每位将领,您重任在身怎么能走呢?奴才们虽不清楚爷回盛京倒底所为何事,可军令如山,天大的事也大不过战事啊!”副将苦劝。
豪格不应,紧抿双唇,眼里全是焦急与绝望,抬起马鞭就要向副将抽下。
“报——”马蹄声由远及近,一名传信兵骑马飞奔近前,翻身下马跪在豪格马前禀报:“启禀王爷,有紧急军情。据报,困守松山多日的洪承畴所部今早似有异动。”
“王爷!洪承畴怕是要突围,咱们绝不能放跑了他,事关重大,此处不便,请回大帐中议事。”师爷忙道。
松锦大战历时将有三年,前些天皇太极御驾亲征,却因宸妃突然病危而不得不赶回盛京,临行前皇太极已与各位大将面授机宜,布置妥当,只当最后关头收网,一举拿下松锦要地。三年来,八旗士兵战死无数,血染沙场,只为等到最后一刻。前些日子,洪承畴与清军决战于松山、锦州地区,皇太极秘令阿济格突袭塔山,趁潮落时夺取明军屯积在笔架山的粮草。明军没了粮草,只得分成两路突围,总兵吴三桂、王朴等逃入杏山,总兵马科、李辅明等奔入塔山。洪承畴等人突围未成,最终只能困守松山城,几次组织突围,皆告失败,已到弹尽粮绝之地。三年之战眼看已到收关决战之时,洪承畴是明军主将,若是能捉住他,对明的打击将不可估量。
此刻洪承畴似乎又想突围,这是绝不可以的,此时若是出了闪失放走洪承畴,便是清国的罪人了。豪格紧握缰绳,指甲扣进掌心中渗出血来,眼中含泪,心中百转千回,撕裂般疼痛,注目盛京方向半响不言不动。
军情紧急,不容耽搁,可是此刻,跪在地上的官兵们谁也不敢再催他,只默默等待,他们知
道,肃亲王最终一定会留下。
凄怆的风声回旋吹过,寂静的营地,谁能听到一个男人心碎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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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次大战,清军所有擅战之将几乎都出动了,多尔衮自然也不倒外,他与豪格职责不同,此时驻守的地方离豪格大营有几十里地的距离。晌午时分,他坐在大营中,听完来人禀告,挥手令其退下,冷笑一声,转头对多铎道:“你方才也都听到禀报了,这个肃亲王,勇猛、热血、冲动,却在每临大事时犹疑不定,别看他在战场上攻无不克,可是骨子里却是个禀性柔懦的人。皇上正是因为这个原因,迟迟不肯立他为皇嗣,不然以他的军功和身份,早已应该是一人之下了。”
“哥哥你早料到豪格不敢抛下大军赶回盛京去。”多铎转了转拇指上的玉扳指,道:“他是进退两难啊!进,回了盛京以他的身份,名不正言不顺,回去也见不到想见的人,还要治他个玩忽职守、临阵脱逃的重罪;退,留在前线打仗,对心上之人不管不顾,何其狠心负情啊。若那人真有三长两短,他绝过不了自己这一关,必定恨自己对不起那人。我早看透豪格的性情,他若是钻进牛角尖里,一蹶不振也不稀罕。如此一来,日后他又怎能成为咱们的对手?哥做事真是令我佩服得五体投地。”
多尔衮摆摆手,只是道:“这些事岂是一蹴而就的?皆是我运筹多年,一步步计算谋划着走到今日的,不然,你以为我是神仙么。如今我人不在盛京,但心、目、耳、神全在那边,那人就算是轻轻叹口气,我也全都知道。如今到了最紧要时刻,方能看出这么多年,我的忍耐和用心是不会白费的。”
多铎点头,他明白自己哥哥这么久来,在他还不知道这些事时,就已经谋划多年了。同时他也清楚,哥哥心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