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2 节
作者:
卖吻 更新:2022-02-28 15:46 字数:4721
无妨的。”
“都知道你身子骨单薄,不敢扰你多费精神,既如此,以后少不得要去讨嫌的。”娜木钟能说会道,面上功夫了得。其实无悔明白,她没事是绝不会随便串门的,这不过是当着皇帝,说几句讨人喜欢的客套话罢了。
果然,皇太极听了微微一笑,很温和得看了娜木钟一眼,显然,对于她的性情和言谈都很欣赏。
无悔心中微微一叹,自己对皇太极之所以一再辜负,不能以心相托,最大的原因还是自己怕受到伤害,不能信任。不过这种子是从多年前就埋下的,如今早已在她心里根深蒂固,所以她对皇太极仍旧是只有感动没有爱情。何况自己一颗心,怎么劈开两半?
“皇上若是没吩咐,臣妾便先告退了。”无悔收起心中感叹,俯身行礼。
“
跪安吧。”皇太极刚才脸上的微笑已不见,依旧是那样冷淡。
无悔后退两步转身离开,留下娜木钟陪着皇太极站在湖边。无悔觉得心里闷得慌,这后宫四面红墙琉璃瓦,看着庄严华丽,却实实在在是个牢笼,里面的人不分贵贱,都是囚徒。“台上五宫”都在翔凤楼后,路过自己的关睢宫时,无悔也没有停下,而是径直朝翔凤楼走去,一口气登上翔凤楼最高处,打开窗户,迎面一阵秋风带着凉意吹来,无悔才长长呼出一口气来。
远目望去,从崇政殿、大清门、武功场、文德坊……越过一重重门阙,直望到最远,目力所及,与蓝天相接处,哪里是可以自由生活的地方,哪里可以让她完全放下心防?
深深呼吸,无悔很想仰天大骂老天爷,为什么要把她丢在这个年代,为什么让她陷入无穷的烦忧、矛盾中!什么时候才能甩开一切,挣脱一切?她的心好累,这样坚持着,一步步走到现在,真的累。还能坚持多久?也许有一天,她眼一闭,不再睁开,就可以得到自由,终于不用再累下去。
眼泪涌上,此处无人,正可以尽情流泪,心中的挣扎早已令她疲惫不堪,如果不尽情痛哭一场,她会疯掉。
忽然间,无悔感到身后有一双坚实的臂膀紧紧拥住自己,她吃了一惊,顾不得擦去泪水,回头一看,竟是刚才还在花园里与娜木钟散步的皇太极!
本想问他怎么会到这里,又一转念便已明了,一定是皇太极一路跟了过来的。无悔心中又是一声叹息,不为自己只为皇太极,在感情方面果然是谁先动心谁就输,无论她怎么样,他还是一如既往的关心着她,忍不下她受到一点委屈。其实无悔明白刚才皇太极的冷淡只不过是生她的气,想得到她的示好与回应罢了。
皇太极见无悔梨花带雨,反而轻轻笑了,这次的笑与刚才对娜木钟的笑全不一样,这笑容从嘴角漫延开,一直到黑亮的眼波中也全是满载着笑意,他紧紧抱着无悔,声音温柔得几乎滴出水来:“我的海兰珠,为什么哭?。”
无悔怔忡望着他,一时反应不过来,不明白他为什么在几个月的冷脸以对之后,忽然笑得如此温柔而幸福。
“冷落了你这么久,又看到我和别的妃子在一起,你生气了是吗?看到我对你冷若冰霜,你伤心了是吗?”皇太极爱怜得为无悔轻理鬓角,像哄小孩子一样甜蜜的在她耳边道:“傻瓜,你是我的海兰珠,这世上独一无二、只属于我一个人的珍宝
,我怎么会真的不理你。如果有一天我真的对你冷下心来,那我也命不长久了。我们两人的命运是连在一起的,若是有一日,你离开我,我即使高高在上,也难以在这尘世留连。海兰珠,我永远不会忘记对你许过的诺言。即使你把我气得几乎发狂,只要你流下一滴眼泪,我便永远只是甘心认输的那一方。你放心,你只管放心。”
无悔终于明白,原来皇太极以为刚才自己是因为妒嫉伤心,躲在这里哭泣,而他却因她的眼泪而开心,以为自己其实很在乎他。是啊,要说完全不在乎怎么可能,她对他什么样的感情都有,唯独缺少最重要的——爱情。
可是也罢,此时此刻,无悔感到自己无比脆弱,需要坚实的臂膀和温柔的安慰,而皇太极总是能给她足够的温暖,哪怕对她而言,只是一时。
皇太极看到无悔这样乖巧得任自己抱着,鬓间颈侧散发出自然的香气,沁人心脾,柔软的身体与他紧贴着,隔着衣襟可以感到那诱人的体温。
相思刻骨,皇太极早已十分想念无悔,只是为着上次的事,故意要冷一冷她,让她知道自己错了,如今软玉温香在怀,心爱之人梨花带雨,方当盛年的皇太极怎么还能忍得住。他见这间屋子正是翔凤楼内平日用于办理政事的暖阁,外面有绰奇守着,十分安静,便笑着在无悔轻喃:“叠锦茵,待君临。换香枕,待君寝。拂象床,待君王。铺翠被,待君睡。展瑶席,待君息……”无悔低下头,没有说话,做为妃子,她无权拒绝皇帝,做为海兰珠,她无法拒绝皇太极。像往常一样,她闭上了眼睛,身子腾空被横抱起来,轻轻放在榻上。
秋风伴夕阳,楼外萧索秋景,楼内却是天地一家春,皇太极俯首看着紧闭双眼的无悔,此时,才让他有真正拥有她独占她的感觉,这感觉令他热血沸腾,一腔柔情反化作了激情动作。他们合而为一,忘记时间,忘记地点,他感受到的,她也感受得到,耳边是缠绵的呼吸。无悔死死闭着眼不肯睁开,就让自己稍稍放纵一下吧,她需要温暖的抚慰。她觉得自己的思维已经恍惚,激荡中,好像有灵魂在沿着两人呼出的气息升腾,跟着晕眩的感觉盘旋……
☆、七十七 绸缪
崇德二年六月,又是一年中最美丽的夏日,又是一池清雅宁静的荷花,高娃扶着无悔,只在池塘边略站站,便催着她回去。无悔无奈,低头,神色复杂得看着自己高高隆起的肚子。所有的惊讶、后悔、恐慌都已在最初得知自己有孕时经历过了,她也曾夜夜难眠,扶着肚子坐卧不安,也曾想狠下心来打掉孩子,却终究硬不下心肠。一百次的气自己,只是一时的放松与放纵,老天就如此惩罚她。怎么逃也逃不过的,终于发生。急过,哭过,悔过,但一切过后,这些心神动荡都随时间慢慢沉淀,她只能接受这一事实。
皇太极说过,这个孩子是在翔凤楼上得的,是老天赐予他们的礼物,翔凤,翔凤,自古雄为凤,雌为凰,这个孩子一定是个阿哥。皇太极总是抚着她的肚子,眼中满是爱意,不厌其烦得对她说凤是福瑞,是灵物,这孩子一定是集天地之灵瑞,是天下第一福厚之人。
无悔不敢看他的笑脸,不敢听他的希冀,只望这是一场梦,快点醒来。
“皇上二月时亲征喀尔喀,凯旋归来本不应着急,却因担心主子分娩在即,一路快马加鞭赶回来,主子真是咱们大清最有福的人了。”高娃笑道。
“是啊,是啊,在你眼中,皇上是最好的男人。”无悔无奈得笑着。
“主子您看,是睿亲王过来了。”高娃提醒。
多尔衮一身日常的锦绣长袍,行走如风,转眼便已经走到她们眼前。
既然迎面遇上,多尔衮自然是请安行礼一丝不苟,无悔道:“睿亲王今日有空进宫?”
他瞄了无悔肚子一眼,勾出一抹冷笑,看了高娃一眼,才对无悔道:“臣刚从皇后宫中请安出来,前些日子奉旨修盛京至辽河的道路,一直未向皇后请安,近日皇后凤体略感不适,臣一回京便赶着来请安了。”
无悔点点头,见多尔衮又看了高娃一眼,明白他的意思,转头向高娃使了个眼色,高娃会意,带着几个奴婢退远了。
“睿亲王有话说?”
多尔衮淡淡一笑,上下打量她一番才道:“你比前些日子富态些了,脸色也好得多。两个月前我修路之前进宫,还见你有些精神不济的样子,如今倒好了。”
此话说的太过亲近,满嘴“你、我”,什么礼数都不讲,若是别人听见一定大吃一惊,甚至怀疑他们两个是不是有不可告人的私情,不过无悔早已习惯他的作风,也不在意他讲
不讲礼数,这位睿亲王只要不找麻烦就阿弥陀佛了。
“多谢王爷关心,这些日子是好多了。”
多尔衮忽然上前半步,微微倾身轻声道:“你倒是打的好算盘,眼看豪格江河日下,便想出这么一出来,是不是?”
“什么?我打什么好算盘?”无悔不解。
多尔衮冷笑一声道:“何必装糊涂?他不行了还有你,眼看皇上已经不宠信豪格,豪格论胆识论才能都远不及我,你便干脆自己生个儿子,仗着皇上爱你,必定拱你儿子上位,今后便是你儿子坐前面,豪格为辅政,你在后边帮衬着,如此这般,他名义上即便不是皇帝,实际也差不多了。总之,将来就是你与他的天下,你们想怎么样谁还敢说闲话?你就这么喜欢他,为他做到这一步?真让我大开眼界,原来海兰珠也会‘一片冰心在玉壶’,并不是天生冷若冰霜,只是不会对我罢了。”
“多尔衮,你就是如此看我的?我是权力的奴隶吗?我今天可以明白告诉你,如果可以,我宁愿没怀这个孩子,宁愿自己此时此刻不在此处!”无悔被他气得不知该说什么。
多尔衮根本不信,皱眉道:“你不想要孩子?这宫里还有不想要孩子的女人吗?真是天下奇闻。退一步讲,即便你确实无此意图,然一旦这孩子生下来,若是男孩,我刚才说的那些,便会一步步实现,这恐怕由不得你我。”
“多尔衮,我告诉你,我绝不会利用自己的孩子做权力之争。我承认心中有豪格,但在我看来,富贵以极又怎么样,我只要他平安。更何况,这孩子——”无悔心中酸楚,很多话她说不出口,也不敢去想。这世上无人能理解她的痛楚和无助。
“你还是不明白。”多尔衮摇头道:“女人,怎么理解男人的世界。也许你只想到小情小意,只在乎自己心爱的人是否平安康泰,但我们都不是寻常之人你忘了吗?在朝堂上的权势之争,非进则退,根本由不得人。如果真有我说的那么一天,恐怕我再难有立锥之地,甚至性命难保,我是那种坐以待毙的人吗?我多尔衮十几岁便是无父无母之人,万事只靠自己,稍有疏忽便是万丈深渊,死无葬身之地。所以我永远只能未雨绸缪,永远只能主动出击。”
“你倒底要做什么?你忘了皇上吗?你说这些又将他置于何地,未免太猖狂了吧?”无悔头疼,但也不否认,也许多尔衮的担心并不多余。只是他并不是像自己一样知道将来的人,他怎么那么笃定得去争
夺权力,难道他能确定皇太极不是个长寿之人?绝不可能啊!
“皇上自然是皇上,我说的并不是眼下。我如今所绸缪之事,是将来的事。可是你觉得,将来的那一天会很遥远吗?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我的命握于我手。只要我肯用心,这天下事还能跑出我的手掌去?”多尔衮自负以极,只是他确实也有自负的本钱。
无悔开始明白多尔衮的意思,他一直在未雨绸缪,他虽无法预测未来,但这么多年处心积虑,一件件一桩桩事情做下来,大清的权力怕是会有一半落入他手里。他从不放过任何可能威胁到他的人,甚至没出生的、潜在的也包括在内。他说的对,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他这么用心良苦,还怕成不了事?皇帝大行之后,这天下他将予取予求,全由心意。历史记载中,多尔衮不正是成了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的摄政王了吗?没有多年厚积薄发的谋划,哪有后来名垂史册的摄政王?
无悔苦笑,亏自己还是个知道未来的人,远远不如一个“古人”清醒明白。同样是当局者,自己是当局者迷,而多尔衮则能牢牢把握自己命运。女人,男人,观点和角度全不相同,境遇也不会相同。
“多尔衮,你的意思是,不论我愿不愿意,只要我生的是男孩,今后的事便由不得自己了,是不是?”
多尔衮又是冷笑:“皇上对你肚里孩子的态度,你比我更清楚,还用我多说吗?你说的对,万事是由不得你,可是却由得我。因为我是,多、尔、衮。”他一字字说完,便与无悔擦身而过,头也不回走了。
他走过时,无悔仿佛闻到一股奇怪的味道,是他衣服上的,很淡,若有若无,似乎有点熟悉,是在哪里闻到过吗?无悔想不起来,也无心多想,因为她被多尔衮的话弄得心烦,不知他倒底要做什么?自己在深宫,有皇太极护着,他应该不能怎么样,唯一可以对付的只有豪格,难道他为了铲除后患要对豪格不利?豪格自被削了亲王爵位,为了能换回皇帝对他的信任,一直在外争战,关内关外四处冲锋陷阵,屡拔城池,他不在京中,多尔衮也不能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