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4 节
作者:卖吻      更新:2022-02-28 15:46      字数:4727
  “不是才一年吗?再说您也是常进宫去的,也有机会见面。”霁华不忍看他一副失落的样子,安慰道。
  豪格摇头,道:“对你们,对阿玛来说,是一年,而对我,是遥遥无期。相见不如不见。”
  霁华了然,心中替他难过,不再说话,豪格无力得摆摆手,转身走了。霁华一人静静站着,看着他寥落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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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命十一年,七月中。
  “无悔,你的绣活儿可进益不少。”多尔衮的侍女赛罕放下自己手里的绣花鞋,拿过无悔正绣的手帕仔细端详。
  “闷的无聊,不做这个做什么,慢慢也就做熟了。”虽已快立秋,但天气无常,今天无悔穿着一件淡鹅黄色偏襟单旗装,却还是觉得热,不禁又拿起扇子使劲儿扇起来。
  门帘“哗啦”一响,多尔衮一头撞进来,直接奔到无悔身边坐下,挨着她道:“鬼天气,动一动就是一身汗,快给我也扇扇。”
  赛罕早站起来,行了礼后去给他端凉茶,又忙着把冰镇的瓜果拿来。无悔则稳坐不动,只是稍微往旁边挪了挪,与多尔衮拉开些距离。自入宫以来她从未伺候过多尔衮,反正当时入宫就说好了是来伺候大妃的。多尔衮也从未给她摆过主子的架子,即使在众人面前一副冷凝严肃、高高在上的派头,到了无悔这里便也谈笑风生,亲和平易。
  “此时在清河泡温泉是最舒服的,听说那太子河
  畔的温泉寺环境幽雅,依山傍水,空气清新。夏天那里处处荷花绿草,既凉爽又清幽,大汗从宁远带伤回来后,就在那里‘坐汤’疗伤,你为什么有福不享,偏留在这里?”无悔自顾扇着扇子,她手中的扇子是阿巴亥赏的,镂空扇骨的紫檀香木折扇,精细镂空的扇面上拉烫着“双燕归来细雨中”的图案,那两只燕子比翼双飞,栩栩如生,在丝丝细雨的瘦西湖上轻盈掠过,正是充满诗意的江南暮春美景。旁边题着字,正是欧阳修的《采桑子》——群芳过后西湖好,狼藉残红。飞絮蒙蒙。垂柳阑干尽日风。笙歌散尽游人去,始觉春空。垂下帘拢,双燕归来细雨中。
  “好香,这檀香扇的香气真好闻,馨香幽幽,沁人心脾。怎么这其中还隐约掺着股甜香味?”多尔衮没回答无悔的问题,反而岔开话题。
  “你不看这扇坠是什么?这可是最名贵的绿油蜜结伽楠,它的气味便是香甜的。这香味持久且香气温细,于人甚益。”无悔回道。她心知多尔衮隐密之事甚多,他不能说也不想说。其实何止是他,这宫里宫外,哪个主子不是一大堆不可告人的密事。无悔并没有探究这些事的心思,谁想听那些勾心斗角的糊涂事。
  多尔衮托起扇坠细看,道:“难怪,以前倒没注意。怎么这样轻,好似没有份量?”
  “这蜜结伽楠入手越是柔嫩体轻就越是上品。”无悔道。她看着多尔衮,觉得这些皇室子弟真是琢磨不透,自己阿玛受伤去疗养,他们竟都不愿跟随尽孝,皇太极托病,多尔衮也不知是用了什么法子留下来的。也是,在这局势不稳的时候,是不能轻举妄动的。
  “原来如此。”多尔衮放下扇坠,挑眉问道:“这些都是谁教你的?”
  无悔一愣,没料到他竟问起这个,便直说道:“是以前四贝勒教的。”
  “哼。”多尔衮轻哼一声,不再说话。
  多尔衮吃了几口果子,暗地里想着心事。年初宁远之战,父汗大败带伤归来,听说一路上不堪车马颠簸,竟是四贝勒皇太极抱着回来的。
  父汗回到沈阳以后,就渐渐地变得有些孤陋寡言,整天都在自己的屋里想着心事,还一连几夜不睡觉,身为额娘看着十分焦急,大汗是额娘和他们三兄弟最大的靠山,若是他倒下了,后果真是难以预料。所以当父汗要去清河坐汤疗伤时,额娘自然要紧随照顾。额娘十分机敏,她此去一方面是为了照顾父汗,另一方面也是为最坏的结果做打算,若是大汗真有不测,那
  只要那时她在身边,一切都“方便”。其实父汗早在明里暗里的表示过,十分属意于自己,如无意外,这汗王之位日后必是自己的。只是这次父汗突然受伤,加上年事渐高,身体每况愈下,可恨自己年纪尚小,这里面变数太多,实在让人担心。眼下,除了自己能做的,也只有走一步算一步了。实际上,只要父汗平安无事,假以时日,按部就班的安排妥当,这汗位必定是自己的。他需要的是时间,只有时间!
  无悔进宫已半年有余,虽名义上是来伺候大妃,为她唱曲的,但实际上却是与多尔衮相处的时间更多,可谓朝夕相处,相互间也熟悉了解许多,多尔衮在无悔面前毫不拘束,无悔在他面前也从不做作,两人相处下来倒也算融洽,无悔见多尔衮低头沉思,也不打扰他,悄无声息得站起来离开屋子,出了院门往大妃住的院子走。
  此时他们仍未搬入真正的汗王宫,因为那里一直都在建造中。说实话,穿越前看多了清朝电视剧,总以为真的像电视上那样,这些大人物都住在像故宫那样宏伟、高大、华丽的宫殿里,整日里穿着美丽华贵的绫罗绸缎,坐在宫里养尊处优,现在亲身体验才知道,原来,在大清入关前的很长时间里,高高在上的他们的生活实际上并不是那么奢华,相反,一应吃穿用度虽舒适、富足却都较简单,根本与那些电视上的杜撰不相符。
  就拿饮食来说吧,此时的女真人还未被汉人同化,他们仍是偏爱自己民族的东西,爱喝奶茶,爱吃饽饽,饽饽光是种类就有好几种,什么豆面饽饽、搓条饽饽、苏叶饽饽、菠萝叶饽饽、牛舌饽饽、年糕饽饽,这些大部分是用高粱面、玉米面、黄米等粗粮做的,他们都很爱吃,可无悔无论如何也吃不惯。
  努尔哈赤现在所住的府第暂被称为大衙门,面积也很大,前后三进院子,俨然就是前后宫。前边是努尔哈赤与诸贝勒、大臣议事之地,也有专门为管事贝勒处理公务设的屋子,那里一天到晚都异常繁忙,往来请示、禀报的人穿梭不断,四大贝勒与几个旗主几乎天天都要在那里忙碌。与前面相比,后面福晋家眷们住的地方可是清静悠闲许多。
  “无悔姑娘?”——正在低头走路,听到身后有人唤她。
  无悔回身一看,是绰奇。
  ☆、三十三  风云
  无悔回头看,原来是绰奇唤她。这半年来,隔三差五便会见到绰奇,每次见到他,不是为皇太极带话,就是捎东西。有时也是皇太极让他把无悔带到前院去与自己见面,无悔最怕这种时候,因为每次见皇太极,都要打点起十二分的精神来面对,因为无悔至今记得,在很早以前,他就对她说过,绝不许她敷衍他。对于皇太极的话,又有谁敢不认真对待呢?幸亏多尔衮早已被努尔哈赤封为和硕额真,平日也要处理很多旗里的事务,还要读书练武,没有太多闲暇盯着她,不然无悔可有麻烦了。
  “又是什么事?昨天不是才见过你吗?”无悔没好气得问绰奇。
  绰奇无可奈何得摸摸自己的光脑门,赔笑道:“今儿个就是替爷捎句话给姑娘,姑娘莫嫌烦,我捎完话就走,再不走,连我自己也烦自己了。谁让咱们爷想起一出是一出的,我这做奴才的,也只有跑腿的命了。”
  无悔被他的话逗笑了,道:“真是猴精猴精的,你这嘴也太会说了。快说吧,什么话要你捎?爷不是病了吗?在家里养着病不能伺候大汗去清河,怎么还能顾得上我?”
  绰奇脸上的表情在一瞬间有些许不自然,很快又恢复如常,道:“呃——前些天是病得不轻,不过,不过这几日又缓过来些了。反正主子们的事,做奴才的可不敢多问,只是尽心伺候就是了。爷让我来跟姑娘说——”绰奇忽然左右看了看,确定这里很僻静,才接着说道:“爷让姑娘这段日子别到处走,反正大妃也不在,您就在自己屋里看看书写写字绣绣花什么的,总之少见人,少说话。”
  哦?为什么会捎来这么奇怪的话?无悔在心里掂量皇太极的嘱咐,他是什么用意?难道,在清河疗养的努尔哈赤身体有变?风云将起,皇太极是暗示她多加小心?可刚才并没听多尔衮提起呀!看多尔衮的样子,还是很笃定的。难道,竟是皇太极利用手段封锁了关于努尔哈赤的消息,让多尔衮至今蒙在鼓里,还在这里安心等待父汗回来。如果真是这样,恐怕真的是有大事要发生了。
  努尔哈赤已六十八岁,这是无悔进宫后才确切了解到的,根据她了解的历史,努尔哈赤恐怕来日无多了,但具体是何时去世就不知道了。难道,就在这几天了?如果真是这样,那历史上记载的大妃殉葬即将发生了,到时对多尔衮多铎的打击会有多大!真是不敢想像。无悔现在甚至就有些心慌,害怕那一刻的到来。
  绰奇又反复叮嘱了几句,才离开了,无悔回到大妃的院落
  ,这里现在分外清静,她走进正房,堂屋内的摆设她早已是看惯了的,今天却格外有所感触。
  这屋中的每件摆设,每个物品都是阿巴亥喜欢的,那几案上铺着的艳而不俗的绣球纹宋锦,上面摆着明丽润泽的五彩瓷香炉,窗前的水波梅花纹青花瓷瓶中,几枝应时的白色九月菊清静淡雅。无悔环视屋子,心中感叹,此刻,谁也想不到,这里的主人,很快就会以一种残忍的方式离开人世了。殉葬,何其残酷!让一个女人扔下三个十几岁大的儿子,抛下他们独自挣扎在这残酷无情的帝王家,她将是何等的不舍!多铎还不到十二岁呀!亲眼看着自己母亲被权利之争逼上死路,他该如何面对?
  哎!算了,不想了。无悔知道自己在这些事上只是旁观者,只有看着的份儿。也许,到时,她能做的只有安慰一下多尔衮多铎了。可是,这种无力的安慰,在真正的母子生离死别面前,又能有什么用?
  在屋中呆怔了一会儿,无悔强自镇定心神,回到自己的小屋中,正要寻些事打发时间,便听到有人轻轻敲门。
  无悔开门一看,怔住了。
  刀削斧凿般俊美的脸庞,一双深色的眼眸凝视着她,再熟悉不过的人,再熟悉不过的目光——许久未见的豪格。
  “豪格?”无悔几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自入宫就再没见过的人,今天竟然就这样突然出现在自己门外。
  “无悔。”豪格低沉着嗓音,完全不像一个十八岁青年。
  “我,可以进来吗?或者换个地方说话。”豪格几乎是小心翼翼的问道。
  “怎么不可以!快进来吧。”无悔把豪格让进来,正要关门,豪格抬手拦住,说道:“别关门,就半掩着吧。”
  “这——”,无悔惊讶得看着豪格,一时不明白他的用意。
  “你别误会,我是为你好。”豪格解释道。
  无悔慢慢点点头,请他坐下,正要沏茶,豪格道:“不必了,我稍坐片刻就走,这里不是我久留之地。大妃不在,我才可以这样避人耳目的进来,不然,恐怕就是进来了,也会有无数双眼盯着,无法安静得说几句话。”
  “有事吧?”无悔觉得自己心跳加剧,脸庞也有发红的迹象,她半年未见到豪格,豪格竟像是已成熟了许多,不但从外貌上更加气宇轩昂,英姿更胜从前,而且在举手投足间有了成熟男人的味道,在沙场上的生死历练养成
  的威仪带到生活中来,竟有那么一种逼人的魅力。无悔突然想起自己极爱的王昌龄的边塞诗《从军行》中的两句:骝马新跨白玉鞍,战罢沙场月色寒。城头铁鼓声犹震,匣里金刀血未干。
  想到此处,不禁脱口而出:“真想亲眼看看你在战场上的样子,一定比诗里写的还要英武。”
  “什么?”豪格不解得问。
  “啊?”无悔脸一红,惊觉自己竟然不知不觉把心里的话说了出来,真是犯了“花痴病”!
  “没什么?只是没见过你在战场上的样子,很好奇。”
  豪格眨了眨眼,低声温柔得说道:“你一定是嫌这里太闷了吧,是想出去散散心吗?等以后,有机会,我带你出去。不过这么久都忍过来了,也不在这几天,我来就是、就是想看看你,另外——”他似乎是在犹豫着该怎么说。
  “另外——”无悔偏头看着豪格,猜道:“你是嘱咐我最近要当心。是不是?”
  豪格诧异得看着无悔,愣了一下才道:“你,你怎么猜到的?”刚说完,他忽然拍了自己脑门一下,懊恼得将头侧过一边,轻声道:“我真是个笨蛋!只一心担忧着你,却忘了,你身边一直有位最有能力,最有权势也最细心的人,他又怎么能不管你。即使是在这种地方,他也完全有本事保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