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2 节
作者:
卖吻 更新:2022-02-28 15:46 字数:4729
虽然屋中长辈众多,轮不到自己说话,乌春还是忍不住站了起来,她走到豪格身后,道:“豪格,有阿玛、额娘在,你干什么管这些事!回去坐着去。”她拉着豪格袖子要走,豪格一甩袖子,看也不看得答道:“男人的事你休多嘴。”
“你!”乌春没想到豪格这么不给自己面子,当着众人顿感下不了台,她柳眉一竖,便要发作,只听皇太极忽然咳嗽一声,用目光淡淡扫了她一眼,只这一眼,乌春登时不敢再做声,满腔怒火也强压下去。布木布泰见此情形,知道乌春须要个台阶下,便走过去拉着乌春,在她耳边低语道:“快回去吧,男人们喝了酒,你还怎么跟他计较!回头等他酒劲儿过了,你们小两口关上门,怎么跟他计较不行?”乌春听了这话,虽心有怨怒,却不敢出声,先狠白了自己丈夫一眼,又下死劲儿盯了无悔一眼,才转身回自己座位坐下。
多尔衮把乌春的样子看在眼里,心道:这乌春早晚是个祸害,豪格一天不对无悔死心,她就一天不会放过无悔。八哥和豪格马上就要上前线,府里没人,万一她又生毒计害无悔怎么办?想到这儿,多尔衮催道:“八哥,时辰也不早了,迟迟不归额娘又要责怪,无悔是八哥府里的人,您是一府之主,您看……”他没再往下说,意思却很清楚。
皇太极此时心中早有计较,像豪格那样与多尔衮硬碰显然是不明智的,多尔衮这次打着大妃的旗号,想来是势在必得了,皇太极已决定让无悔暂时进宫。从天命六年至今,皇太极与无悔相识四年有余,他早已很了解无悔,知道她不是个随便动心的女子,她对豪格一直有好感,因为豪格
是她欣赏的那一种人,而多尔衮是与豪格截然不同的人,无悔不会喜欢上他。另外,皇宫里娇奴美婢环绕,多尔衮少年心性,初识人事,早已有了房里的人,像无悔这般心气高傲的人,怎么可能愿与那些女子为伍!就连自己这三年多来的软磨硬泡都没能让她点个头,多尔衮还嫩着呢!所以皇太极很放心,至少一两年之内,多尔衮别想在无悔心里占到半点地方。既然是“借”,皇太极就不怕多尔衮不还,他有的是手段让这个十四弟乖乖把人还回来。
皇太极又抬头看了看兀自立在那里一动不动的豪格,他知道豪格对无悔情根深种,如果无悔能离开府里一段日子,未尝不是好事,也许豪格能彻底死了心。而自己,却是打定主意一直等下去,他皇太极长到这个岁数,还没有做不成的事,“铁杵磨成针”,皇太极相信,即使无悔是枚冷若冰霜的美玉,也终有被他捂热的一天。
“不早了,都散了吧。豪格,带上你的一家子回自己房里去。”皇太极用不容有异议的语气说道。
“阿玛!”察觉出皇太极已做出决定,豪格几乎带着恳求的音调对皇太极说道:“阿玛,宫中人事复杂,无悔她……”
“豪格!些许小事我自有主张,你现在也是成过家的人了,应谨言慎行才是,乌春是你的福晋,你做事之前也应顾及到她才好。”皇太极说到这儿,见豪格还不动,皱眉道:“怎么?还要我说第二遍?”
“阿玛,儿子恳请您别让无悔离府,纵然儿子以前有什么想头,现在已没了,儿子如今只一心一意得要为咱们大金冲锋陷阵,多立战功,可无悔是伺候过儿子的,儿子对她多有了解,深知她在宫里是不会快乐的……”豪格焦急得说道。
“够了,豪格!” 乌拉纳喇氏站在一旁,低声却含着怒意得制止儿子再往下说,本来这种场面她是不敢随意说话的,但如果再让豪格说下去,皇太极发起怒来不可想象,另外还会彻底得罪一个十四爷。
“豪格,你眼里要是还有我这个额娘,就马上带着媳妇回房去!不过是个奴婢罢了,也值得你为她不敬尊长,以下犯上?越大越不知礼了!不过是让她进宫住一年,又不是不回来了。侍奉大妃那是她上辈子修来的福气。” 乌拉纳喇氏说着,直接过去拉着豪格的手臂,要拉他出门。豪格虽不能当众挣脱母亲,但也不甘愿就这么离开。他慢慢转头,定定看着乌拉纳喇氏,低沉得喊了声:“额娘!”他眼圈已泛了红,眼中的委屈,难过,不甘,使做娘的
乌拉纳喇氏心里顿感一酸。
“奴婢愿意进宫伺候大妃。”无悔突然开口了。好了,闹剧该收场了。无悔做为当事人,却始终没有人询问她的意思,这就是奴才的悲哀。仿佛自己是一件物品,任由主人们易手。
“无悔!”豪格不可思议得看着无悔,他欲向前一步,却被乌拉纳喇氏死死拉住。无悔对他微微一笑,平静说道:“侧福晋说得是,能伺候大妃是奴婢上辈子修来的福气。奴婢进了宫,多见些世面,将来回府也能更好得伺候主子。”
所有人都看着无悔,无悔却恍若未见,她只把眼帘低垂,远远望着豪格那一片浅蓝丝绸的衣角,微笑得犹如静夜里悄然开放得昙花,独特,绮丽,美得令人窒息。而在豪格眼中,这一笑,却真如昙花一现,深深印在他心里,刹那即是永恒!
虽然无悔并没单独对他说什么,但豪格可以清楚感知她的心意,甚至感觉到她在与自己做一个约定,一个别人都听不见的约定。她的笑容可以向他诉说很多话,可以让他的心在瞬间安宁下来,不再撕裂般的痛。
“这就是了!”哲哲瞅准时机,终于开口了,其实她刚才就想答应多尔衮,毕竟让无悔离开皇太极是她长期以来的心愿,但刚才她不知道皇太极的打算,不敢冒然说话,现在形势已明,有乌拉纳喇氏先当“出头鸟”,无悔自己也表了态,她正好说话。
“伺候大妃是何等荣耀,别人想去还求不来呢!人往高处走,无悔想必也懂得。虽说是贝勒爷身边用惯的人,但既然大妃要,我们自当送上。这正是为人臣为人子的本份。爷,您说是吧?”哲哲笑道。
“就这样吧,我也乏了,多尔衮多铎,按规矩你们不能在外过夜,八哥不留你们了,回宫路上当心些。无悔明日进宫。”皇太极直接作了决定,谁也不再看,站起身离开房间,苏勒和绰奇也连忙跟着去了。无悔却没动,只是站着。屋中的大小主子奴才也回房的回房,收拾的收拾。
“谢谢八哥八嫂,额娘知道一定高兴。”多尔衮连忙道谢。布木布布泰此时悄悄走到哲哲身后,对她耳语几句,哲哲连连点头,招手叫人吩咐道:“甭管跟着两个阿哥出宫的有多少人,再把咱们府里的侍卫多添几个,好生护送两位回去。”
多铎向无悔招呼道:“无悔,那明日宫里见。我回去就和额娘说,给你安排个好住处,不然一年后你回来,要是瘦了,病了,还谈什么‘完璧归赵’。”
多铎还
要继续往下絮叨,多尔衮忙拉着他向哲哲告辞,在出门前回头向无悔轻轻一笑,狭长的眼眸闪着耀眼的光芒。无悔视而不见,只当他是对着空气放电。对于无悔的无视,多尔衮似乎毫不介意,笑着与多铎在众多侍卫的簇拥下走了。
他们刚走,方才已随主子离开的苏勒却又急急走了进来,冲无悔道:“爷问你怎么还不回去!快走吧。”
哲哲扶着酸痛的腰,在布木布泰的搀扶下走到门口,回头看了看无悔和豪格,道:“无悔,明日进宫,爷今晚肯定有嘱咐你的话,怎么愣在这里不回去?”随即又乌拉纳喇氏使了个眼色,乌拉纳喇氏会意,忙拉着豪格往门口走。
就这样,两人连告别的机会都没有,擦身而过时,豪格只来得及深深看她一眼,而映入他眼眸的,还是那秀逸的笑颜。
☆、三十一 心思
皇太极慢慢的,一口一口,品味着手上端着的这碗茶,屋中悄然无声,只有冉冉热气,袅袅清香。
“沏茶的手艺多有进益了。也好,这样进了宫,也不会给我丢人。”皇太极放下茶碗,抬头对站在一边的无悔说道。
无悔觉得眼皮涩得厉害,只想睡觉,她无奈得看看皇太极,道:“夜沉了,爷有什么要吩咐的就请快说吧。”
皇太极看着无悔,道:“过来。”
无悔向前一步。
“再近些,我不吃你。”
无悔只得走到皇太极近前。皇太极端详她半晌,柔声问道:“平日总见你爱翻些书来看,都爱看些什么?”
怎么突然扯到这个上?无悔只得回道:“也不一定,随手拿起哪本看哪本。”
“我那书架上的几本诗集都被你翻旧了,看来是喜欢读诗了?我在少年时,并不爱读古人的诗词,觉得大多是些无病□——‘为赋新词强说愁’的句子,无趣得很。可随着年纪渐长,心里有了欲、嗔、痴、怖,也便懂得了那些诗中的含意,这才慢慢的喜欢读一些。只是太忙了,没有多少时间。前些天我随手从书架上拿了几本诗集,翻看时才发现,你竟是偏爱那些风格豪放飘逸、意境奇伟瑰丽,气势雄浑的诗,这倒令我有些惊讶。”
“爷怎么知道的?”无悔奇怪,她看书时并没在上面做任何记号啊!
“那些诗所在的纸页,边角稍有卷起,也有轻微磨损的痕迹,仔细看就会发觉。左不过就那几本诗集,反复对照下就知道了。不说这个,你跟我说说最喜欢哪首?”
无悔想了想,回道:“奴婢是比较偏爱气势雄浑的诗,那些描写大好河山的,或是战争场面的,比如李白的《明有度关山》,杜甫的《咏怀古迹五首》。尤其爱王昌龄的《从军行》、《塞下曲》,气魄不凡,意境深远,读他的诗时,眼前仿佛便是那西北边塞凶悍荒凉的景象。”
皇太极听了,微微点头,接着从桌上一摞书的最底层抽出一本,递给无悔,道:“看看这本诗集你喜欢吗?”
无悔接过一看,顿时觉得奇怪,这本书与大多数线装书不同,装订稍显粗糙,平常的线装书都打四孔,用布、绫,绢等裱褙作封面,而这一本只打了两孔,封面只是用的普通纸张,只不过纸较厚而已,封面上浓墨端正写着两个字——关雎。
无悔翻开书一
看,愣住了,书中竟也不是中规中矩的铅字,而是有人一笔一划手写的。这飘逸而不失庄重的汉字,与封面的字一般无二,无悔早已熟知,正是皇太极的字迹!
第一页只写了一首诗,便是封面上的那首《关雎》: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参差荇菜,左右流之。窈窕淑女,寤寐求之。
求之不得,寤寐思服。悠哉悠哉,辗转反侧。
参差荇菜,左右采之。窈窕淑女,琴瑟友之。
参差荇菜,左右芼之。窈窕淑女,钟鼓乐之。
这首《关雎》的含义无悔当然知道,她明白皇太极写这首诗的心意,但她却只是不动声色的再往后翻页,后面摘抄的内容,居然全是她在那些诗集中偏爱的诗,刚才她举例的那几首也在其中。
“前些天抽空摘抄的。我想,把你喜欢读的诗集中抄在一本书上,你日常读起来也方便。只是实在太忙,草草抄就,本打算抽空检查一遍,看有无错处,订正了再给你,却不想有今天一事,只得这样给你了。”
无悔看着这本手抄诗集,吃惊不小,自己每日在他身边伺候,根本没看到他是何时抄的!当然,她也承认自己虽在这屋里伺候,但实际上从心里并不真正关心皇太极每天在做什么、想什么,尽管如此,也不至于连他何时抄的诗都不知道。
似乎看出无悔在想什么,皇太极有些不自在的讪讪一笑,道:“想给你个惊喜,所以没在这书房里抄。前些日子总随身带着,进宫或去大营办事,有空就抄几首,再不然就是夜静更深时睡不着觉,也起来抄几首,日积月累也着实抄了不少。只不过,封面‘关雎’二字之含义与书中那些诗的意境不符,不过我想,既是我辛苦抄录的书,徇私一次也说得过去。”
无悔点点头,不知道该说什么。可称得上是日理万机的皇太极,竟对她这样关心,留意她的一举一动,为讨她欢心而在百忙中抽时间,一字一句得亲手抄了一本诗集,这种行为,任是哪个女子也会为之感动吧!
从刚才到现在,无悔一直在奇怪一点,她自己已预见历史,所以对入宫抱着无所谓的心态,但皇太极却为什么这么痛快就答应了多尔衮?难道是她高估了自己对他的重要性?可这本诗集就摆在眼前,不正说明了皇太极对自己的用心良苦;说他怕多尔衮这显然也不对,那究竟是什么原因呢?难
道——,无悔联想到了宫廷中的你争我夺、阴谋诡计,难道皇太极竟是想让自己在宫里为他做眼线?抑或是想利用她拉拢或麻痹多尔衮?如果是这样,那他恐怕找错人了。
就算是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