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1 节
作者:疯狂热线      更新:2022-02-19 21:58      字数:4928
  可是,突然间,那些曾经以为很珍贵的回忆,全都是假的,那不是我的,是属于另一个人的,虽然那个人和我如此亲密,但毕竟是另外一个人。
  那个人从小看着我长大,我却从小看着她寂寞的背影,穿着一袭粉色的睡衣站在窗前,轻轻哼着歌慢舞,那时我在想,她到底在想什么呢?
  她说,她在想一些很遥远的事情。
  现在我才明白,那些遥远的事情,遥远到隔了几千上万年,遥远到隔了无数的空间,遥远到不能再回去。
  人还在,却不能再相见。
  那是属于她的回忆,溟夜放走的那个魂魄,本来应该变成了一只猪,却轮回到了另一个世界。所以,那只猪没有记忆,不学无术,它只是一只猪而已。
  直到有一天,我的到来。
  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来到这里,也不知道她的记忆为什么会存在于我的脑海里,也许这一切,只有溟夜能告诉我。
  但我竟很害怕知道这一切。
  我摸了摸颈上的珠子,手在颤抖。
  那寂静深夜里的歌声与轻舞,那个躲在门口偷看的小孩,变得模糊又真切。
  她说,我不要忘记,我要记得这里的一切。
  所以她每夜都凭着窗回忆,回忆中,一定有我脑海里曾经出现过的一切。
  那个黑衣少年冷冽的眸,那个白衣少年清雅却忧伤的琴声。
  那最后的伤害。
  所有的寂寞,我都在深夜陪她慢慢的体会,只是没想到有一天我会亲身经历一回。
  我从耳中拿出那把一纸白无色无字的扇子,凝视,过了不久,中间出现我的脸。
  这张脸不是我的,我怎么会曾经以为是我的呢?
  我有小小的婴儿肥,脸蛋红扑扑的,而这张脸,五官那么精致,虽然和我原来的脸有几分相似,但婴儿肥没了,变得成熟睿智,圆圆的脸蛋,变成了鹅蛋脸。
  身体……身体也不是我的,我有粗粗的胳膊,圆滚滚的肚皮,而现在这个身体,却瘦弱不堪。
  这是我曾经做梦都想得到的身材,可是这一刻,我竟没有一丝喜悦。
  我总在深夜里望着那个瘦削的背影,想,为什么我没有妈妈那么好看呢?
  小时候出门,总会碰到隔壁的邻居在背后说,这孩子大概长得比较像爸爸。
  我爸爸是谁呢?我从来不知道,甚至从小到大,对于爸爸这个词,是很模糊的。
  我缓缓把扇子放回去,又在床上靠着,四周很安静,墨色帷幔的屋子,隐隐的还有即墨瑾的气息,若有若无的飘在空气中。
  门口有声响,手指一缩,我盯着那扇黑色的,沉重的大门。
  不是,不是即墨瑾。
  ……
  首先进来的是一双绣花的鞋子,然后是一袭轻纱般的罗衣。
  我诧异的看着进来的女子,竟是水蛇腰的月月。
  她看了我一会,忽然欠了欠身:“宫主让月月来服侍你。”
  我有些不习惯她对我恭谨的样子,身体动了动,感觉没什么异样就想下床。
  一双漂亮的手伸了过来:“宫主说,姑娘刚大病初愈,需要静养。”
  我大病?只是恢复了记忆而已。
  我嘲讽的笑了笑:“我没事,不需要服侍,一个人便可以。”
  她看看我,说:“月月只听宫主的话,宫主叫我做的,月月不敢不做。”
  “你不是他的舞姬吗?应该去陪着他。”我淡淡的说。
  她眼皮颤了一下,忽然说:“宫主已下令解散所有的舞姬。”
  “解散?”我愕然。
  “是,前几日姑娘昏迷的时候下的令。”她唇角牵了牵,似乎自嘲的一笑,“月月服侍完姑娘,也要走了。”
  我说不出话来,她的眉梢含着一丝淡淡的忧伤,竟让我有些不忍。
  动了动唇,我说:“他……不留下你吗?”
  那水蛇般缠在他身上的女子,喂他吃葡萄,向他敬酒,他应该是很喜欢这个女子的,至少不讨厌。
  否则,他那么冷漠的人,怎么会允许别人那么靠近?
  月月在沉默,很久,才抬起头,看着我:“宫主只留下了姑娘一人。”
  我愕然中反应过来,我也是舞姬中的一个,所以月月才这么说。
  只留下了我一个人?心忽然一颤,他为什么留下我?他明明已经知道我不是…
  的恩怨情仇都与我无关。
  他是想报复在我身上?还是因为这张脸,让他对我仍有恨意?
  “我睡了几天?”我问。
  “三日。”
  还好,我以为我这一睡又是百年,原来只是三日。
  “姑娘有什么吩咐?”月月看着我,她的眼中已没有初见时的妩媚,只留下一抹认命般的漠然。
  我心一软,笑了笑:“不要叫我姑娘,叫我飘飘吧。”
  我是罗飘飘,在那个世界,是个没什么名气的网络歌手。
  所有的事都想起来了,我的世界里,没有人服侍过,也没有什么主人仆人的概念。
  我不知道月月究竟是什么,有多大,但她看起来和我年纪差不多。
  如果她也在我的那个世界,应该是个大学刚毕业不久,或者新参加工作的女孩子,有着梦一般美好的将来。
  月月盯着我,仿佛要从我眼中看出什么,我朝她微微一笑,她竟有些拘谨的低下头。
  “姑娘……是从哪里来的?”半响,她抬起头问。
  “叫飘飘。”我纠正她。
  “飘飘……”她念了一下。
  “为什么问我从哪里来?”我有些恍惚。
  我从哪里来?你一定不会相信,我来自于另一个时空。
  “只是……觉得你有些不同。”她犹豫了一下说。
  “不同?我哪里不同?”难道她也看出来我不是属于这个世界。
  “错了。”她咬了咬唇,说,“不是你不同,是……宫主对你有些不同。
  ”
  我的心一颤,即墨瑾对我不同?胸口突然沉沉的,他对我不同,是因为我这张脸吧?无论是什么情感都好,都是对这张脸,而不是对我。
  我轻轻笑:“也错了,他对我没什么不同,就算有,也是他想折磨我。”
  月月惊讶的看着我,眼神中充满不解:“怎么可能?姑娘生病了,宫主就叫我来服侍你,这几百年来,就算宫主的自己的身子有什么不对劲,也从来不让人服侍的。”她幽幽一叹,“如果这也算折磨,月月也想被折磨一回。”
  我默然,又忽然想到什么:“你说,宫主的身子不对劲?”
  她摇头:“我也不太清楚,几千年前,我和姐妹们原是山野里无所依归的蝴蝶,自行修炼,却没有章法,直到入了这翡翠宫,才幻化成形,我记得我第一天进宫,那日我闲来无事,便在树林下跳舞,那是我第一次见到宫主,他的目光透过树林看着我,那么冷,却在瞬间变化了一下,后来,他便让我陪在他身边,每天叫姐妹们跳舞唱歌弹琴,他便独自喝酒,有一次,我无意中看到他脸色苍白的可怕,可是后来又似乎没事了。我从来不敢问,我原以为他喜欢看人唱歌跳舞,可是后来我才知道不是。”
  “为什么?”
  “因为我发现,每当他看我们抚琴跳舞时,眼神就会变得很奇怪,忽而冷冽,忽而迷茫,忽然又有些温柔。有时我在想,他在想什么呢,那个温柔的眼神,是不是对我的。”她唇边含笑,仿佛沉浸在美丽的回忆之中,“可是现在我才知道不是,因为从今往后,我便不用陪在他身边了。”眼神瞬间落寞。
  “你跳的那支舞……”我紧紧拽着床沿,“能不能让我看看?”
  她奇怪的看着我。
  我笑笑:“我也很喜欢跳舞,所以想看看。”
  她站起来,轻纱罗衣在空中飞舞,美丽的和她的原形一样,像只林间穿梭的蝴蝶。
  一瞬间,我的心被什么东西蛰了一下,说不出的情绪蔓延开去。
  这支舞,竟有些像我的风月无双,虽然它不是剑舞,但一些姿势有些像。
  即墨瑾……你到底在想什么?
  在床上躺了几天,感觉身子不再软绵绵的了,可我不知道下了床还能去哪里。
  经过几天的相处,月月对我不再生疏,她本性纯善,没有心机,和我当初见到的那个媚眼如丝的女子不太相似。
  也许,谁都是有两面性的,她曾经以为即墨瑾喜欢那样,为了讨好他,才那样做。
  “月月,谢谢你这几天一直陪着我。”
  月月笑了笑:“你那样说,我会难受,因为……”她看着我,像终于鼓起勇气说,“因为月月偶尔会想,如果你的病一直没好,那我就能一直服侍你,待在这里不用走了。”
  我了然的笑了笑,在的曾经的记忆里,那段属于我母亲的回忆里,那个小女孩,也是那么希望待在这里,守在一个人的身边,哪怕他对她不理不顾,永远冷漠疏离。
  虽然那不是我的记忆,可是清晰的存在于我的脑海中,甚至有时候我分不清这究竟是我的,还是她的。
  那么,我真实的感觉呢?
  没有那些过往的回忆,我和即墨瑾的一切,就在那我是小猪时的日日夜夜,我跟着他学剑,紧张又有些莫名的期待,在那结界里,我毫不犹豫的留下来守在他身边,陪伴他渡劫。
  这些感觉,到底是因为母亲的记忆在我脑海里慢慢浮现,还是因为我自己?
  第三卷,六十三、情人果的原委
  息了一段时间,确定我的身体没有什么大碍,我便开)T3坐,念一会心诀,有时会变出七情玲珑扇来,即墨瑾从那天离开之后就没有回来过。
  不知这几天他都在哪里。
  我想到一个地方他也许会去,又告诉自己,那又怎么样?现在这里的一切好像跟我都没关系了,我来这里是找锦香灵佩,可是突然出现的事,使我乱了步子。
  而我心底的楚颜,仿佛也离我越来越远,我们的回忆,只是在圣界的小树林里,那一池水边,我究竟了解他多少,又知道他多少?
  我刚来这里不多久,曾经见过楚颜,那时的他还是穿着那袭月白色的袍子,脸上蒙着面纱,就算他当时没有蒙面纱,我也不认得他。
  因为,他不是来找我的,他找的是一水清悠。
  我当时的记忆里,根本没有他。
  他说:“不记得也不要紧,我会让你慢慢想起来的。”
  后来在圣界,他是让我慢慢想起来了,想起所有跟他的过往,那个一袭白衣,总是带着忧郁的小男孩。
  可是,那不是我的记忆,应该想起来的人也不是我。
  月月看着我,摇了摇我的衣袖:“你怎么了?”
  我注视着这张明媚地脸。她一如那个几千年前穿着粉衣地女子。那么渴望留在这里。一瞬间。我地眼睛涨涨地。我抓住她地手:“月月。你真地那么想留在这里?”
  “是。只要守在他身边。我就满足了。”她地眼神透着坚定。
  “如果……如果我能说服宫主。一定会帮你。”我下意识地说。
  回过神来。又觉得可笑。我凭什么改变他决定地事?我不是翡翠仙子。不是他在意地人。甚至不是一水清悠。
  可是月月地眼神一霎那亮了:“飘飘。谢谢你。”
  这是她第一次叫我地名字。我看着她真诚地表情。说不出话来。
  调整了几天的气息,我觉得体内温温热热的,奇怪,找到了属于自己的记忆之后,反而那种情绪的波动不再明显,好像整个人平静下来。
  月月在往一只精致的瓷杯里倒茶,不是酒,是茶。
  这茶我这几天一直在喝,味道不错,喝下去清清淡淡的,感到特别舒服。
  我用手夹着杯子在手里晃:“这是什么茶?”
  “是你昏迷时便放在桌上的,我喝过一小口,觉得心情突然平静了。”
  怪不得这几天月月那妩媚的模样都敛去了,只剩下一脸的淡然与宁静。而我的心情似乎也不再波动。
  我看着月月,忽然就问:“月月,你来这里很久了吧?”
  她淡淡一笑,坐下来,手托腮:“说久也不久,曾经山中的岁月更久,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这里的日子仿佛过的特别快。”
  “你知道,什么叫锦香灵佩吗?”我看住她。
  月月本来是山间的一只小蝴蝶,来这里也不算太久,但她与即墨瑾比较接近,会不会听到过关于锦香灵佩的事?
  而且,这几天的相处,我发现她本性纯良,应该不至于会出卖我。
  我没有其他办法可以打听到锦香灵佩的下落,只好试一试。
  她抿了一口茶,若有所思:“你说的,是一块玉佩吗?”
  “应该是,其实我也没见过,只是听人说过很神奇,所以好奇。”
  “如果是一块玉佩,那我曾经见过一回,好像……”她顿了顿,“好像在宫主脖子上。”
  心一沉,虽然我也没见过锦香灵佩的模样,但我见过即墨瑾脖子上的那根细细的丝线,丝线下,是否就是那块玉佩?
  如果锦香灵佩真在即墨瑾的脖子上,我要怎样才能拿到?
  “闷了几天,我想出去走走。”我站起来。
  “宫主让月月好好照顾你,你……”月月拉住我。
  “我没事,”我看住她,目光不动,“宫主是让你照顾我,还是软禁我?”
  她尴尬的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