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2 节
作者:瞎说呗      更新:2022-02-19 21:54      字数:49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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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个丫鬟瞪大了眼。一时无言以对,只有看向了孙氏。
  孙氏的语气里带着恼怒:“你还嫌闹得我不够?我晚上不用你伺候!”
  “太太这话就偏颇了……病情夜里才是最容易反复的,小五不亲自在床边伺候您,心里怎能放心得下,又叫什么侍疾呢!”顾成卉依旧笑眯眯地坚持。
  孙氏顿了顿——忽然也笑了,对丫鬟吩咐道:“既然这样,你们还不去给五小姐把那张梨花木榻子搬来!五丫头难得有这份孝心,”她咬住了难得二字,“怎么也不能拂了你的意。”
  她态度转变太快。反叫顾成卉楞了一下。
  一旁苏金得了吩咐,忙进了稍间,搬出了一张榻来。顾成卉瞧了瞧,那榻子不到一人宽,两臂长,恐怕以她这副幼龄女童之身也得蜷缩着。才能勉强挤下——这分明就是一张脚榻。苏金又去抱了一床薄被来,往榻子上一铺——这一下,只见被子不见榻了。
  待孙氏由两个大丫鬟伺候着漱洗了,苏金在屋子角落里留了一盏油灯,只要挑一挑就能亮起来。这是以防主子起夜看不清楚。而她自己和衾烟就睡在了紧贴主屋的外间里。顾成卉伺候孙氏上床躺好了,放下帷帐,吹了灯,自己除了外衣,便蜷着躺在了脚榻上。
  刚刚躺下还不过一刻钟时间,就听见孙氏的声音从帷帐里头悠悠地传出来:“我渴了,去倒杯水来。”
  顾成卉披着外衣坐起来,用脚尖摸索着找到了自己的鞋,站起身。那是一双室内穿的软缎子鞋,鞋底又软又轻——她也不急着去倒水,而是来回走了几步,这才到了帷帐外面,轻声问道:“太太要喝茶还是水?要凉的还是热的?”
  孙氏的声音搀上了恼怒,喝道:“要你去你就去,哪里来这么多废话!”
  帐子外头悉悉索索一阵声音,似乎是顾成卉走远了去倒水。过了好一会儿,她那清澈的声音才又慢慢响起来:“太太,水来了。”接着就见一只端着杯子的小手从帐子外伸进来。
  孙氏微微一笑,就着她手喝了一口,当即提高了声音道:“——我要的是茶!”
  外面的小姑娘轻声道:“太太稍等。”便走了开去,又倒了一杯茶端进来。
  “是外面桌上的吧?冷冰冰的,要我怎么喝?”
  只听顾成卉迟疑道:“可是茶水房的炉子已经熄了……”
  “那就重新生起来。五丫头,这难道还要我来教?”孙氏嘴角噙着笑。
  顾成卉似乎叹了一口气,认命地出了门,往茶水房去了。里屋这么大的动静,外间的两个丫鬟依然静悄悄的,好像已经睡着了似的。待她好不容易生了火,烧了水,又泡好了茶端进来时,免不了又被孙氏训斥一通“手脚太慢”、“你要烫死我?”“冷热茶混了之后温吞吞的,难喝得很!”“我是为你好,你这样将来到了夫家可怎么办”之类的话。
  顾成卉似乎也对这样有意的刁难毫无办法,只能认命地跑了一趟又一趟,直耗了大半个时辰,才听她可怜巴巴地道:“太太,刚才的都倒了,只有这最后一杯了。要不您试试这个吧?”
  孙氏这时也有些困了,打了个呵欠,接过了她递进来的茶杯,用了半口道:“唔,倒个茶也要教你半个时辰,才算有一点样子。我乏了,杯子撤了你便自去睡吧……”
  主屋里这才又沉寂了下来。过了也不知多久,听见孙氏的呼吸声渐渐变得沉稳绵长了,顾成卉忽地睁开眼睛,缓缓在黑暗中坐起身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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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4章 卿本佳人,奈何做贼?
  顾成卉眯着眼,瞧了一眼钟漏,已经是子时下三刻了。
  当家主母的物件,都被保养打理得特别精心。
  无论是什么难以触及的角落,伸手一摸,都是干干净净,片尘不染。漆木家具上,连一小丝儿划痕都没有,即使在夜里就着微弱的月光看来,依然光亮如新。想来是常常上漆打油的……
  也多亏了这一点,当顾成卉悄悄打开屋子南侧的窗子时,一点儿声音都没有发出来。但她仍然迅速回头,望了一眼架子床的方向。
  帐子里依然是那么静悄悄的。
  离丑时还有一刻钟,顾成卉走到屋门口,静静地听了一会儿外间里两个丫鬟的动静。两个似乎都睡得很熟,不知是哪一个时不时地还会发出磨牙声来。她满意地走回屋里,又在屋子当中来回踱了几圈步,四下看了看,颇有“山中眠老虎,猴子称大王”的感觉,不禁无声地笑了笑。
  忽然从南窗处传来两声极轻微的动静,好像有人敲了敲窗棂。顾成卉立刻又把目光对准了孙氏的床——见依旧没有半点异动,这才快步走到了窗前。
  外面站着一个眉眼俏丽的小姑娘,正是细辛。
  顾成卉张望了一下她的身后,这才向细辛看去。细辛用微弱的气声道:“那丫头说,太太一些不重要的书信单据,都装在一只黑漆木匣里。往日也不上锁,就那么放在一个黄梨木联三橱的抽屉中……”
  顾成卉一言不发,只是点了点头。
  耐不住心里的好奇,细辛不解地问道:“姑娘,连下人都知道是不甚重要的信件,您还去看它干嘛呀?”
  顾成卉摇摇头,轻轻用同样的气声回道:“一会儿告诉你。到时你别忘了从咱们包袱里拿一支画眉黛青过来。”说罢,便冲远处抬了抬下巴。细辛会意,四下一打量,便悄悄地离开了。
  刚刚关好了窗子。顾成卉就听见孙氏在床上翻了一个身。她做贼心虚,惊了一跳,马上缩在了黑暗里,眼睛直盯着孙氏的方向。静静地候了半响,听得孙氏的呼吸声一如既往,按照同一个绵长的节奏一起一伏,这才慢慢地站起身,一步一步地挪到了那只黄梨木联三橱前。
  她同时拉住两只黄铜把手,微微地一使劲儿,两个抽屉应势而开。发出一阵木料摩擦的轻响。顾小贼屏住呼吸。等了一会儿。见没有异动,这才低头一瞧,——运气不错,一只黑木匣子正静静地躺在左手边的抽屉里。她赶紧把匣子慢慢地抽出来。打开一看,果然里面有一叠随手叠放的信纸。
  顾成卉把信纸揣进怀里,把抽屉关好了,走到门口,用一种懒洋洋的声调叫道:“苏金,苏金!”
  外间里的磨牙声忽然停了,响起几声嘟囔。顾成卉没有放弃,继续叫了几声,这才终于从外间里传出来回应了:“谁——噢。是五小姐。您找我什么事儿呢……这大半夜的……”
  顾成卉虽没有回头,却也听见背后屋里的架子床上,孙氏又翻了一个身,带动衣被发出一阵悉索的声音来。
  “提上灯,领我去净房。快一点儿。别磨蹭啦……”顾成卉一叠连声地催道。苏金大概是还没反应过来,过了一会儿也不见出来,顾成卉干脆自己提了灯,径直走进外间道:“干什么呢,这么慢!快点亮了灯,带我去净房。”
  苏金睡得正是香甜的时候,被个不是自己正经主子的五小姐给硬生生叫起了,不免有点怨气,拉着脸点了灯,拖拉着鞋子,打着呵欠走出屋。“您也不是不知道净房在哪儿……”
  五小姐充耳不闻,只步伐迅速地往净房走去。
  苏金心里暗叹了一口气,替她把净房里的灯烛点上了,自己提了灯在门口等。顾成卉朝她歉意一笑道:“嗳哟,可能要让你等的时间长一点儿了……”说罢好像很不好意思似的低了头。
  一阵凉凉的夜风吹来,吹透了苏金的薄薄外衣,她稍稍打了个颤,强笑道:“——要不我替您去把细辛叫来罢?”
  顾成卉忙点了点头,红着脸笑道:“也好,往日我去净房也都是她伺候的……那就有劳你了。”
  苏金忙道:“这算什么!我这就去。”说罢转身就走。背后的顾成卉看她走远了,忽然噗嗤一笑,感到了一种恶作剧式的得意。她踩着台阶进了净房,将门掩上了,掏出怀里的信件,在灯烛的光下迅速地看了起来。她读书速度极快,不多时就把看过的信件分成了两叠。
  过了一会儿,细辛就跟着苏金一路而来。到了净房门口,苏金随**代了两句,便止不住地打了几个呵欠。细辛见了,自然明白她什么意思,口中不住说着好话:“辛苦姐姐了,劳你走这一趟……”才把苏金送走。待她走得看不见人影了,这才在门口轻声道:“姑娘,我是细辛——”
  随着这一句话,房门就开了个缝儿。细辛把黛青递了进去,就耐心地站在门口等待。
  孙氏的净房里头,装饰得十分华美。红漆木的地板上放着一个双扶手、带软垫的精致马桶,一边的墙上挂了一张竹制小篮,里面放了厚厚一叠洁白的草纸、几瓶味道浓的香露、一小碟澡豆。顾成卉将信纸凑近了灯光,抓了一叠草纸,沾湿了黛青,就照着那几封书信单据抄写起来。
  这个抄写功夫,她高中的时候可没有少练。此时她重新拿起笔,刷刷地写着简体字,竟好像回到了少年时候,才过了一刻钟就抄得差不多了。等都抄完了,她对照着读了一遍,用黛青划了几个圈,这才打开门对细辛笑道:“她们也勤快,晚上把马桶都清干净了。你快进来,多少用一次,别叫她们第二天疑了我。”
  倒把细辛给闹了个大红脸,嗔了自家姑娘几句,好歹还是依言办了。
  第二天一早,当其余几个姑娘、以及府里四个姨娘都来到正明居请安时,就见顾成卉站在孙氏身边。一脸憔悴,两只眼睛下面挂了两个大大的深青色阴影。
  被孙氏来回指使了半个时辰,夜里又做了半晚的贼不说,还不得不蜷在脚榻上应付过一宿——顾成卉浑身骨头酸得吱吱响,到天边发白的时候,她都没怎么合过眼。在孙氏与其他姑娘说话的工夫,她时不时地就用帕子捂着嘴,悄悄打一个长长的呵欠。这样子由府里众人看来,到真像个侍疾时该有的模样了。
  顾七今儿个看着心情特别好似的,拉着孙氏的手。叽叽喳喳地说了好半天。一面说。眼珠子还时不时地在顾成卉身上溜一下儿。笑意就更深了。
  顾成卉察觉到了她的目光,勉强打起精神,立着耳朵静静地听了半天,见只是一些小女儿的家常话。与自己全无关系。心里虽然不是不疑惑,可是她一晚没有怎么睡,此时呵欠打得好像是大烟鬼犯了瘾似的,哪里有闲心去猜顾七转的什么心思?
  或许因为毕竟是在“病中”,不好与人聊的时间长了,没过一会儿,孙氏就推说头脑发沉。她这么一说,众人还哪有不明白的?纷纷站起身来,一面劝她回去休息。一面行礼告辞。
  待屋里其余人都走了,杨欢欢才站起身来。她轻巧地走到孙氏面前,福了一福道:“太太,欢欢心里惦记您的身子,这一两天来心焦得很。不如便让五小姐回去。由欢欢来伺候您吧……”她声音十分特殊,并不十分清亮,像含着烟一样,又柔又轻又媚。
  顾成卉睡意顿时飞走了一半,面色不变,目光笼在了杨欢欢身上,又迅速挪了开,打量了一眼孙氏。
  出乎意料的,孙氏竟然犹豫了一会儿。她扫了一眼顾成卉,见后者低下了头,揉了揉眼角——又看向杨欢欢,踟蹰了一会儿才问道:“你才刚进门没有几天,就让你日夜伺候我,这怎么行?传出去了,倒是我的不是了。”
  杨欢欢轻轻一笑道:“您这是什么话。主母身子沉,做妾室的伺候您,那是理所应当……就是老爷知道了,也只有赞成的。”
  作为一个十岁出头的小姑娘,顾成卉这个时候把嘴闭得紧紧的,也不抬起头来。只听孙氏呼了一口气,似乎正要说话,就在这时,忽然从屋外传来一阵急促纷乱的杂声。
  随之响起的还有一个小丫头焦急的声音:“三少爷,您容我先通报一声……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