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9 节
作者:瞎说呗      更新:2022-02-19 21:54      字数:4740
  过不多一会儿,接到下人急报的顾老爷就步履匆匆地赶来了。因为曹许二人都已人至中年,见男客的忌讳也不那么大了,就起身与顾老爷见了礼。顾老爷额头上的青筋一跳一跳的,强压着火气见过了二位夫人,看也不看顾成卉,虽然已经知道了大概,还是向孙氏又问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孙氏忙用帕子捂了眼角,声音又是气又是恨:“都是我教养不力,竟让家中出了这么一个祸害。刚才看她的绣品,她、她竟私下做了男子用的扇囊,还提了句诗,是什么‘为表花前意,殷勤赠玉郎’!也不知道是要送给谁的!”
  顾老爷听了,只觉得血一阵阵往脑子里冲,回头猛地一脚踹倒了跪着的顾成卉,大声骂道:“家门不幸,家门不幸!你个孽障还不都交代清楚?!”顾成卉哪里受过这样的皮肉之苦,眼泪一下就流了满脸,但她仍是紧咬下唇一句不发,眼睛也不看顾老爷与孙氏,只盯着地板。顾老爷见了她这倔强样子,火烧得更旺了,也顾不得还有外客在就扬起了手要打。
  第三十七章 釜底抽薪
  更新时间2014…2…7 20:34:48  字数:2063
  顾老爷这手才刚扬起来,顾七忽然从斜刺里冲了出来,护在了顾成卉身前,一双大眼含着眼泪,向父亲哀声恳求道:“父亲,姐姐一时糊涂,做下这样的丑事,理当受罚。但是姐姐一向身子病弱,经不得您的打,小七愿意代姐姐受罚,父亲您就打我吧!”一旁的忍冬听着,几乎要将牙齿咬碎:七小姐一句话,竟就坐定了自家姑娘私相授受的事实!
  可在顾老爷听来,这番话句句哀切、字字泣血,姐妹之情深厚得让他不禁动容。他自然不可能去踹这个一向疼爱的小女儿,哑声道:“好孩子,你快起来,这事跟你没关系……”忙指示了两个丫鬟去扶起顾七。就连曹夫人都拿着帕子去按眼角,低声直道:“七姑娘真是一片赤诚。”
  这边正闹得不可开交呢,亭外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这是怎么回事,闹成这副样子!”
  众人一凛,转头望去,果然正是老夫人脸色沉沉地扶着丫鬟的手,站在雪地里。孙氏一惊,想不通怎么老太太来得这么快,一时不由得有些无措。就见顾老爷叫了声:“母亲来了,外面冷!”就赶忙出去,把老夫人迎进了亭子,众人也纷纷起身行礼。
  这样一来亭子地方就不够大了,立时便有几个丫鬟很有眼色地退了出去。老夫人甩开顾老爷来扶她的手,拉着一张脸,才刚走进暖亭,孙氏就忙起身给老夫人让了座。老夫人看也不看孙氏一眼,径直坐下来了,冷笑一声说道:“今日这亭中事,也不知我老婆子配不配知道?”她扫了一眼两位外客、孙氏、顾老爷,和底下跪着的顾成卉,眼见阵仗闹得这么大,不由怒火更盛。若不是五丫头遣人报信,看孙氏的样子,似乎是想把她蒙在鼓里了!
  这个话一说,孙氏也大概猜到了老夫人发怒的原因,顾不上懊悔,忙道:“母亲这话折杀儿媳了……”说着就委委屈屈地把刚才发生的事又重复了一遍。这件丑事是现摆着的,不要说老夫人了,就是皇上来了也不能说顾成卉没错。她此刻巴不得能够把这件事拆开来揉碎了,见谁就和谁细细地说上一遍才好!
  等孙氏一席话完了,老夫人听了,只紧紧皱着眉头,问还跪在地上的顾成卉:“你母亲说的,可都是事实?”
  老夫人来了,就可以收网了。
  顾成卉忽然惊恐之色尽褪,好像刚才做错事、怕成一团的人不是她似的。她抬起头用衣袖把眼泪都擦干净了,朗声说:“回祖母,回父亲。这扇囊的确是我做了送人的,我也确实在上面绣了诗句不假。”她的目光越过脸色变幻的众人,直直望进了孙氏的眼里,目光中还带了一点笑意:“只不过,我是听说明松哥哥快要回家了,这个扇囊是我做了送给他的。小五绣的诗词是一句‘长风几万里,助兄上凌烟’,至于太太说的那句嘛,我就实在不知道了——。”她话尾拉得长长的,说不出的意犹未尽,众人不由得就多想了想。
  孙氏脸刷地白了一下,但还不等她说话,老夫人目光就一扫众人,严厉地问道:“那扇囊谁拿着呢?!快呈上来!”
  软草急急忙忙地把扇囊递了过去,顾老爷这时候才想起来看证物,也忙凑了上来。老夫人哼了一声,将扇囊展开一看,只见扇囊上确确实实绣了一行蝇头小字,正如顾成卉所说,是一句“长风几万里,助兄上凌烟。”
  这一下,顾老爷是一个字也憋不出来了,脸涨得猪肝样通红。事情到底什么样都不知道,他刚才就发了这么大火,还叫外人都看了去!有谁不知道凌烟阁二十四功臣,给兄长送东西,真是没有比这更合适的祝词了……他就恼怒地瞪了一眼孙氏,随即扭过头去。
  孙氏一看这场面就知道那扇囊出了问题,脑袋里嗡的一声,一下就被潮水般的羞辱给淹没了。她万万想不到自己竟然被人给釜底抽薪了,这最关健的物证变了模样,那刚才自己红口白牙的一番指责、又气又急的几次作态,岂不全都成了天大的笑话。最重要的是,旁边还有外人,把那假惺惺的笑话全给看在了眼里……她真恨不得一昏了之。但是她可不敢昏,昏过去了岂不是任那顾五随口编排了?孙氏就死死咬着舌尖,勉强保持着一点清明。
  顾七见了母亲眼都红了,嘴唇咬得发白,一副险险晕过去的样子,这才是真正的急了。这一急就乱了阵脚,她再顾不得尊卑礼仪,扇囊还在老夫人手里呢,她就拉过来忙忙看了一眼,转头朝顾成卉喝骂道:“你真是个恶毒的东西!你怎么能绣得出这样的字来,你连绣个边都绣得七扭八歪,你就是想拿这个脱罪而已!”
  听了这话,暖亭里一时竟然都寂静了下来。孙氏没有来得及阻止顾七,此刻又羞又恼更是恨不得自己死了的好,曹许二位夫人更是不可思议地打量着顾七,尤其是刚才还不停夸她的曹夫人——刚才还苦苦为姐姐求情,还说要以身代罚,可见了姐姐脱罪,一转眼却泼妇似的骂上了……要不是顾及着场面,顾成卉简直想拍手叫好。
  她故作惊讶地问道:“妹妹,怎么我做见不得人的事时,绣字就是我的,现在证明了我的清白,绣字就不是我的了?”
  顾七话一出口,就知道犯了大错。此时听顾成卉来激她,她总算还有一点聪明,只紧紧咬了唇不出声,生怕再被这个奸猾似鬼的姐姐抓住什么痛脚。她求助似的望向自己母亲,然而孙氏现在也是自顾不暇,正急着想借口脱身呢。
  老夫人冷笑一声,心里算是明白了。她让给顾成卉起了身,这时才招了招手,身旁的丫鬟牵马立刻奉上了一杯茶。老夫人慢悠悠地品了一口,开口问道:“是啊,我也想问这句话。我还有别的疑问,要请教儿媳呢。儿媳你连看也没看清楚,怎么就能断定,五丫头做了见不得人的事?”
  第三十八章 火上浇油
  更新时间2014…2…8 20:32:58  字数:2122
  孙氏当机立断,扑通一声就跪下了。这个问题若是没有答好,以后也不必再顾什么当家夫人的脸面了,当下孙氏便一脸悔恨自责的神色说道:“都是儿媳不好,儿媳轻信了一些府中关于卉丫头的风言风语,所以今日也没看清那绣字,就开始着急上火了……”说着又很愧疚似的对顾成卉道:“都是母亲的不是,让卉丫头受了这么大的委屈!”
  顾成卉怎么会让她这样轻易地滑溜开去,此刻她眼睛还是红的,嘴一扁就自然是一副委屈之极的表情:“小五不敢怪太太没看清,只是那句诗我从没听过的,小五实在不敢受啊!”
  没看清,又怎么有鼻子有眼地说了句诗出来?若是听来的——不知是哪里传出来的淫词艳诗,当家太太还记得这么牢,看见女儿一点绣字就想到那上面去了……孙氏恍惚之间,好像看见连曹夫人也都扭开了头去不看她。她心里气苦,仍勉强解释道:“都是一些嚼舌根的贼下人说的,我便是听了他们形容的这样惟妙惟肖,才误以为卉丫头……”
  “这顾府里竟然到处都是这样的下人么?说上几句闲话,就连当家主母的心智都给迷惑了!”老夫人的语气里尽是嘲讽,句句诛心。孙氏自知刚才一番话是经不起深究的,在与陷害庶女、与理家失误之间相比,孙氏自然是两害权其轻,必须牢牢咬住后者不放。当下就泪水连连地说道:“儿媳偏听偏信,管家不力……”
  这毕竟不是公堂审案,哪怕明知她在狡辩,又能如何?
  顾成卉赶紧抹了抹眼泪,低声呜呜地说了句:“到底是谁……”这一下提醒了老夫人,怒气冲冲地问道:“好,你的错我们一会再论。你先把这些胆敢嚼主子舌头的下人告诉我!我必不让他们好过了!”
  孙氏愣了一下,这——这要说谁好呢。报上谁的名字来,都免不了一番口舌,最后还要失了人心!她正自一头冷汗呢,忽然脑子里电光火石般闪过一个念头:那细辛把锦囊拿给我时,我就没有细看,而后又经过了软草的一道手,字就全变了。不知道是在谁手上时,把锦囊换掉的……不管怎么说,这两人定有一人帮着那顾成卉的,可是留不得了!敢害我孙立春,就得有接受报复的心理准备!
  孙氏就下了狠心地说道:“我正是一日午觉起来时,听见软草和细辛在我院子聊天,正编排卉丫头,说的是有鼻子有眼。细辛可是卉丫头的人,我便信了……”
  顾成卉听了,都忍不住要暗暗赞一声孙氏难缠。到了这样的时候,还忍不住要给自己卸掉一条臂膀,真算是敬业了。她就顿了一下,问孙氏道:“还有这等事?多亏太太告诉我了。不知太太还记不记得是哪一日呢?”
  孙氏怎么会上这样的当,只说:“这我就不记得了。”明明是口舌如簧的一个人,却一个字都不肯多说了。
  顾成卉也没法硬咬死她在撒谎,于是点了点头不予置评,只望向细辛和软草二人:“你们两个好大的胆子,竟然这样欺我?太太当日不肯多做追究,你们倒反了天了!”
  老夫人目光一厉。孙氏听见她这么说,才忽的意识到自己犯的错,汗就下来了。身为当家主母,当时就信了下人们的闲话,却不闻不问,任凭事态发展到今天这步,这叫人怎么想?谁也不是傻子,稍微想一想就能想到其中的不合理处,不免让人怀疑她是趁机推卸罪责了。
  细辛倒还罢了,在场众人谁都没有想到孙氏会咬出软草来,连软草自己也是一愣,好在她机灵,马上随着细辛跪下,口中直道:“奴婢不敢……”就在两个丫鬟叩头喊冤的时候,一直一言不发的顾老爷忽然大喝一声:“够了!都住口!”
  接着他走向曹许二位夫人,深深地施了一礼道:“今日未能好好款待二位,还以家宅琐事污了二位的清听。实在不敢多耽搁二位夫人,也无颜再继续做这个东道主了,鄙人已传下话去,为二位夫人备了厚礼赔罪,还望夫人们不要以今日事对我们见怪。”
  这话就是要赶人了,不但要赶人,还变着法儿的暗示着,求她们不要把家丑外扬。这位父亲,倒也不是全然一无是处。
  曹许二人听了这话,巴不得快从这境地里脱身,就从善如流地站起来,向顾老爷、老夫人一一告辞。轮到了孙氏就犯难了:上午还威风八面与自己把酒谈笑的主母,做出了这么没脸的事,此时正在那跪着,这样的尴尬情况,是去还是不去辞行?
  好在孙氏也明白,只站起身来强挤出了笑容,权当无事似的主动说:“搅扰两位了,今日是我的不是,改日我们有空再聚。”
  曹许二人就都松了一口气,忙应了。临走的时候,许夫人忽然看了一眼顾成卉,口唇欲动,却终究一言不发地走了。而曹夫人看见顾成卉就觉得如芒在背似的,走得比许夫人还快。待二人走得看不见了,孙氏目光一扫在场低着头的女儿们,又瞧了一眼老夫人,到底还是装作不知道一般,没有再度跪下去。
  老夫人端起了茶杯,遮掩住了唇边噙着的一丝冷笑。
  孙氏嫁进顾府十几年,育有一子二女,加之娘家昌盛,她在顾府中,腰板还是硬的。只是她这个时候直起腰板来,会不会叫老夫人怒意更盛,就不好说了……顾成卉心里想着,装没看见似的也低下了头。
  一旁的忍冬,不由想起今天早上在屋子里时,姑娘跟她们透露的一星半点来。
  “我一个庶出、没姨娘、不受宠的姑娘,拿什么去和当家太太斗?当然只有借别人的势了。祖母和太太之间本就不是毫无嫌隙,如今我又住进了祖母的院子,就是想要谨小慎微地侍奉太太,只怕她也不会就此放过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