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 节
作者:      更新:2022-02-19 21:54      字数:4843
  陶莞点点头道:“瞅着不错,舅舅还在家里等着吧?要不我们先回?”李德仁来一趟铁定是大包小包往陶家送,头两个月他外出走商了让人捎来口信说是回家的时候要来一趟陶家看看。
  李昀面色平静,对陶莞的建议仿若无闻,目光眺望远处的乡村景色说道:“还是乡里好,我同我娘也在农家住过一段时日。”
  陶莞的心咯噔了一下,知道他现在说的“娘”是他的亲生母亲,气氛瞬时凝固了下来。她小心地抬头瞥一眼李昀,见他神色还是刚刚的淡淡模样并无异状也就放下心来。这个少年长期寄居他人屋檐之下,心思也就颇为敏感,现在这么突然吐露出自己的心声倒让她有一些措手不及起来。
  陶莞记得前世自己在这么大时顶多也就是个懵懵懂懂的少年,至于后来的老熟也是随着年纪日长才形成的。她斜目看过去,看见李昀走到她刚刚躺的稻草堆旁弯身从地上拾起了一串一楼的稻穗,放在鼻下嗅了嗅,竟然把那串稻穗收拾进了衣兜里。
  “表哥?”她疑惑这样的行为。
  李昀对她一笑,道:“留个纪念。”
  常欣做吃惊的模样,依葫芦画瓢地也从稻草堆旁找起遗落的稻穗,“我也要拿回去当纪念送给姆妈!”
  陶莞露出一丝似有若无的苦笑,“这哪是什么稀罕玩意,田里多的是,就是你们要我给你们一人割一把也是有的。”
  李昀不置可否地挤了挤眉,拉过还在一顿海找的常欣,拍了拍她身上沾上的杂稻草,道:“当心把衣裳给弄脏了,回去我可不帮你在娘面前说好话!”李昀对这个妹妹真是偏头疼,但自己偏偏又拿她毫无办法,怎么常欣是家中的长女反倒比起下面的弟弟妹妹还要淘气上几分?
  常欣龇着牙露出讨好的笑容吊着李昀的衣袖,像摇摆乞怜的小狗,水汪汪的大眼不断地对着李昀眨啊眨,她说:“哥,要不我在表姐家住几天吧?”
  李昀双手抱胸居高临下地看着撒娇的常欣,很是没法地丢了一句:“问爹去。”
  三个人一路小吵小闹地走回陶家,其实这吵的也只有叽叽喳喳跟小雀儿似的小丫头,陶莞跟李昀皆是默契地保持沉默,任由常欣天马行空。
  快走到陶家时,跑在前面的常欣一眼就看见了还在门口翘首张望的李德仁,一下子跟小疯子一样冲了上去,把李德仁撞了个满怀。
  “哟,丫头,当心!”姑娘渐渐大了,这么一撞都会把他撞得退了好几步。“瞧你疯得没了形,这毛毛躁躁的习惯啥时候改改?”
  常欣耷拉着脑袋皱皱鼻子,小声地回了句“哦”,这时陶莞跟李昀也并肩走了上来,陶莞对李德仁笑着打了声招呼:“娘舅!”
  “阿莞啊,今儿不凑巧,正赶上你家忙。你外婆本来还说要来一趟,她那副身子骨哪经得住这么多里山路,好说歹说才让你舅母给拦下了。”李德仁感慨家中老母的倔脾气。
  陶莞在记忆中想起那个慈眉善目的老太太。老太太对她是真真的好,就拿说她上次去李德仁家的事说,临走时老太太给的零花钱竟有五吊这么多!她在东塘村哪里见过这么多的铜钱,打开布包时着实小惊了一把。那响当当的铜钱可是沉甸甸的,到现在她也没敢用掉一文。一来是给的确实太多了,她一时无从下手,二来是在陶家日子虽然拮据,但基本上自给自足,也没什么需要用银子的地方,况且大宝小宝现在还小,等大了还得给送去蒙学,她现在要是不多存点钱,到时候怎么够用?
  “娘舅赶紧进屋坐吧,日头晒。”她是皮糙肉厚晒惯了的,但常欣他们可是天天躲在大屋里纳凉,陶莞看着常欣满头的大汗,把她拉到身边给擦了擦。“我去地里摘个西瓜来,你们等等。”说着就跑没了影。
  常欣一听摘西瓜,小眼睛马上亮的跟灯泡似的,连忙追了上去,“表姐!等等我啊!”
  常欣好不容易气喘吁吁地追上了陶莞,原来她已经在地里挑起西瓜来。“表姐,我看这个瓜好!圆滚滚的。”
  陶莞的眼睛瞟了眼她说的那个西瓜摇摇头,“不成,这个不够绿,你瞅着西瓜上面的那个圈越大的越甜。”
  常欣一知半解地蹲下来研究起西瓜,一惊一乍道:“表姐,这里还有刚长出来的小西瓜!”小西瓜就跟眼珠子一样大,皮儿上连纹路都没有。
  陶莞笑笑,摘了那个小西瓜递给她玩。常欣睁大眼惊讶道:“表姐你怎么把还没长大的瓜给掐了啊!”
  “时候过了,这瓜长不大了,留着还碍着其他西瓜的长势。”古代可不同于现代,没啥催熟剂、染色剂,吃的全是纯天然的红瓤甜西瓜。
  “哦,原来是这样。”
  陶莞挑好一个碧绿的大西瓜,用手指叩了叩听听西瓜的闷声,再抱起来掂了掂,满意地点点头又把西瓜放到地上。她的眼珠子往地上四处瞟了瞟,看中一块不大不小的尖石头,从地上拾起来就往瓜蔓上砸去。一连砸了好几下,才把瓜蔓给彻底砸断,石头上沾满了西瓜瓜蔓溅出的绿汁。
  陶莞丢了石头就要抱起西瓜,哪知常欣一下子就扑到了西瓜上,那淘气的样子就跟小狗在土里刨地打滚似的,直嚷嚷:“我要抱西瓜,表姐给我抱!”
  陶莞挑了右眉,委实无奈,提手一拍她撅起的小屁股,口说:“要抱可得稳当些!砸了西瓜就谁都吃不到了!”
  常欣死死抱着大西瓜,小脸仰着冲她嘿嘿一笑:“那是自然,表姐放心、放心!”
  午后的西瓜躺在地里吸了不少的暑气,常欣把又重又大的西瓜抱在怀里好似抱了一个温烫的小暖炉,没抱两下就吵着说热抱不动了,陶莞早就知道这个小磨人精会折腾,也没多说就赶紧把西瓜接了过来。
  两个人没多久就捧着西瓜回了陶家。
  “常欣你先搁屋里坐,表姐去把西瓜浸凉再切了给你们吃。”虽然这里没有冰块,但是透凉的井水就是天然的冰箱啊,农家人夏天吃点蔬菜瓜果什么的都爱用竹篮子盛着放到井水里冰镇。
  趁着镇西瓜的这段时间,陶莞又转身进了灶房去烧了一壶水,把自己前几天晒的荷钱拿出来泡上端去了前屋。
  她一进门,陶李氏就好说好脸地贴了上来,“阿莞呐,你娘舅忒客气,又提溜了这么多东西来。”陶莞顺着陶李氏手指着的方向粗粗一看,地上又是一堆油纸包着的物品。
  不动声色地收起表情,陶莞把茶水端到了桌上,“娘舅,下次来别破费了,我家今年年成好,不缺啥,你总这么客气,我倒是不想你来了。”
  李德仁端过茶盏往鼻子下轻轻一嗅,道:“是荷叶的香气。”他吹了吹茶盏上腾出的雾气,小啜了一口,道:“往日不怎么喝荷叶茶,你今儿泡来是有什么说道?”李德仁平时喝得都是登得上台面的茶,自然对这平平淡淡的荷叶茶一时大为新意。
  陶莞知他是故意撇开话题,只好继续回道:“我听村里的郎中说荷叶生津止渴又降火,这夏日暑气大刚好派得上用场就跟着村里养菱角的大人去了荷塘摘荷钱。”陶莞想了想又说:“若是降火喝喝苦叶来效更快些,但那苦劲就连捏着鼻子灌下去也没几个人受得了,还不如喝荷钱来的舒心。”
  “哦?你舅母这几日说牙疼急着要败火,不若你给拾掇出一些荷钱我带回去给你舅母。”
  其实这牙疼不牙疼、败火不败火的是真是假还不知道,但陶莞瞧准了这是李德仁在给她铺台阶,让她心里舒坦点。于是她答道:“前几天刚晒,多着呢,我去抓一罐子来您带回去。”
  她转身去灶房拾掇出了一罐子干荷钱,挑了个平时酿米酒用的空罐子把荷钱密封好端到了前屋,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就去井边捞西瓜。
  碧油油的西瓜从井里捞出来时水汪汪的,让人一看心就酥化了,身体里头的那把燥火愣是消了大半。陶莞喜滋滋地解开绑在竹篮上的麻绳,提着盛着大西瓜的竹篮就往屋里去。她跨进门槛,喊道:“吃西瓜咧。”
  这时陶李氏已经回到了自己的屋子,并不在前屋。
  常欣乐得都要拍手了,如果是在家里吃西瓜哪里有在表姐家吃西瓜来得有滋有味?西瓜是刚摘的,也是自己顶着烈日抱回来的,又用甘甜冰凉的井水泡过,想想都觉得心里满满鼓鼓的。
  就知道这小丫头早就等不及了,陶莞笑弄着拿来了菜刀,从中间把西瓜破开了两半,把一半的西瓜切成了六块,然后另一半就直接捧到了常欣面前。常欣疑惑不解地看着她,陶莞含笑不语不知从何处拿来了一根汤匙插到了西瓜里,“喏,你用勺子挖着吃,这么多都给你吃。”
  还能用勺子挖着吃?常欣看着表姐给她从半个大西瓜里挖出了一个西瓜球别提多开心了,又是新奇又是好玩地抢过勺子自己挖着吃起来。
  屋子里的人正吃着冰凉凉、甜滋滋的大西瓜,一个年逾三十,面色苍白的婆姨走了进来。
  “吃西瓜呢?”
  陶莞抬头一看,这不是她的三姑陶小秋吗?对于几个姑姑陶莞没有多少了解,逢年过节的她们也很少来,不过上次给大宝小宝办百日宴几个姑姑出了大力,特别是大姑,对她可算是跟亲闺女一样疼爱。想到这一层,陶莞连带着对陶小秋也和颜悦色起来,对她热情招呼:“三姑,快往屋里坐,我去叫奶奶。”
  陶小秋赶紧推辞说:“不用不用,你们坐,我去里屋找你奶奶。”话里有几分慌乱又有几分焦急,这话音刚落地就瞧着她闪身往陶李氏的屋子走去。
  ☆、20第二十章:陶小秋分家不成回娘家
  作者有话要说:
  补好了这一章,马上倒向床。人在外地,想吃家乡的梭子蟹炒年糕。
  陶小秋愁容满面地推开了门,连个招呼个没打就一头拱进了陶李氏的怀里。“娘,这日子是没法过了,孩儿他爹愣是个死脑筋,他娘嚷着分家结果他才弄到那么二吊铜钱,连大屋也是给老大老三争了去,当初说好的一屋分仨,这下老太婆仗着老三还没结亲说要留着给老三娶媳妇用。这么多年我在他家可不是巴巴盼着分家这一天,结果孩儿他爹还死命护着老三,他怎么不想想家里还有四个张口吃饭的小娃呢?谁不知道他三弟就是个好吃懒做的,到现在也没肯有个姑娘愿意贴进来,我可不应这样的分法!这几日割稻雇的帮手还是向大姐借的钱,我们家也算是紧巴巴过着日子,分了家还要自己盖房子,这盖房的银子是要去偷还是要去抢才有啊!”
  陶李氏原本是坐在床边给两个小家伙摇蒲扇,免得他们长痱子,这一听亲家这么不把自己闺女一户当回事当下就来火了。陶小秋可是几个姑娘里最讨她欢喜的一个,陶小秋小的时候陶李氏回回上集市都要把她捎上给买点芽糖啥的,嫁出去的女儿也是亲娘心头上的肉,有人欺负自己闺女还不跟那人彻底来劲?
  陶李氏停了手中的蒲扇,咬牙切齿道:“就知道她老太婆不是东西,咋能说娶亲就把原该分你的屋给了老三!”她把陶小秋一双手攥在手心里,搓得热乎乎的,转而又语重心长地说:“娘毕竟是你本家的,分家啥的说到底也是分你婆家的财物,娘不好说什么,这事得三女婿硬气起来,他要是不同意这么分,闹到族里也是有理的。”
  陶小秋听了陶李氏的话眼泪就齐刷刷地滚了下来,恨铁不成钢道:“我就是被他这个死脑筋给气的!他硬说三弟如今这么游手好闲多少也是他这个当哥的从小给惯的。我说他‘你顶多也就是个年长八岁的二哥,头上还有大他十来岁的大哥呢,又不是亲爹,你宠个啥劲?!’结果这挨千刀的上来就揍了我一拳头,现在肩上还肿着。”她从里衣内掏出一块帕子擦起泪来,一边擦一边接着说:“娘,我要不是真委屈得狠了我也是不敢回家把这些乌七八糟的事说给你听,惹你不痛快,但现在我真是肚子里一淌的苦水没地儿倒啊!要是跟大姐她们说还不把我家往低里贬去,弄得我差上她们家一截?”
  陶李氏会意地拍拍她的肩,陶小秋一下子龇牙呼痛:“娘,痛着!”
  “真打那么重?”
  “真!他下手从来没轻重,家里四个孩子哪个没被他揍得鼻青脸肿过。”
  陶李氏不说话了,看着床上躺着的两个睡的嘛香的娃又给摇起了轻风,她微微摆动手上的扇子,又转过头来对陶小秋说:“秋儿啊,听娘一句劝,得多得少还不如早分了。娘年轻那会多想你奶奶跟你爷爷早点分家,结果头发都白了也没从你爷爷奶奶嘴里听到分家两个字。出去单过铁定比现在一大家人住在一起舒心,娘瞧准你大嫂他们家也不是省油的灯,又仗着长房的名分哪里能让你这做老二的得了便宜?再说你跟三女婿又都是勤快的,熬两年也就过来了,娘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