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9 节
作者:
浪剑飞舟 更新:2022-02-15 22:37 字数:4954
长如玉的手从外头打起轿帘,绣金线的袖襴下露出一截戴着檀木佛珠的手腕。
妍笙抬眼看,他立在车辇外朝她微微一笑,薄唇微启,曼声说:“你这么高兴么,都高兴哭了?”
她一把扑进他怀里去,搂着他的脖子狠狠亲了一口,哽咽道,“我从今往后就只有你了呢。”
严烨吻吻她的额头,“我从始至终就只有你。”
两人旁若无人的柔情蜜意,看得桂嵘尴尬不已,他干咳了两声清清嗓子,沉声道,“师父,是不是要把师娘安顿在您北郊的宅子里?”
这小子是个鬼灵精,一声师娘喊进了严烨心坎儿里。从今日起,她不再是紫禁城里的贵妃,而是真正只属于他一个人,他心情大好,搂着妍笙瞥一眼桂嵘,沉吟了半晌却摇摇头,半眯了眼看了看远方紫禁城的轮廓,“我同你师娘来日方长,不必急于一时。明日禁中必定掀起惊涛骇浪,咱们都得打起了精神好好应付。”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的第二更奉上。
囧,现在更文的时间完全乱了,好忧桑……
估计要下周才能恢复正常呢,对不起大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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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心理扭曲的孤独患者,
一点一滴明白什么是爱情。
☆、第九十章
临安的九月是一年到头里最萧瑟的时节。
秋令天;枝繁叶茂的树木全都掩去了碧幽幽的青绿;枯黄的落叶在秋风中落下来,夹杂着从天际飞洒的雨水,颇有几分梧桐叶上潇潇雨的情态意境。
陆妍笙凭栏而立;斜倚着窗栏看外头的天。四更近五更的时辰;天还没有亮透;雾蒙蒙的天色,不见半分的澄澈湛蓝,像是被灰霜牵起了一层薄薄的帘幕,细密连绵的秋雨落下来,仿若断了线的珠串;一滴一滴,落在房檐上;嘈嘈切切。
他从廊下而来;抬眼看她;从这个角度只能看见一个清条纤细的背影。风声雨声中,她的发丝被吹拂起来,她孤零零地立在那里,抬着头不知在看些什么,浑身上下透出一股难言的寂寥意态。
他皱了眉,缓步走过去从后面圈住她,薄唇亲昵地吻吻她的耳廓,嘴角蔓起一个淡笑来,“怎么起的这样早,睡不好么?”
他呼出的气息喷在耳蜗,又麻又痒,她歪着头躲开他的唇,口里说:“是呢,昨晚梦太多。”
严烨撩了衣袍坐下来,抱起陆妍笙放到腿上搂着,修长的指慢条斯理地顺过她耳机的碎发,长长哦了一声,“梦到了些什么?”
她眸光有刹那的黯淡,抬起眼看他,却并不回答,稍顿了顿又问:“严烨,今后我们要去什么地方?”
这个问题困扰了她多时,却始终没有机会问出来。她只知道他费尽心机要亡大梁,却从不知道在他心中是怎样为他们的将来打算的。从紫禁城出来,他安排人替她一死,这也许就意味着再也不能同父母家人相聚。昨晚热血上了头,此时平静下来却感到莫大的悲伤,她这才恍然惊觉,自己除了他,已经一无所有。
自重活这一世,统共算来不过一年的光景,却像是过了几十年那么漫长。不过两百余个日夜,一切却已经变得完全不同。她从未想过这一世还要同严烨再生出丝毫纠葛,然而造化弄人,如今他竟成了她唯一的寄托。
她面上怔怔的,看起来有些傻气又有些可怜。他伸手抚上她的面颊,缓声道:“卿卿,我们要去汉南。”
汉南?她眸子骤然圆瞪,似乎有些不可置信,双手不自觉地捉紧了他的衣襟,骇然道:“为什么要去汉南?”
严烨眼中的神色森寒下几分,沉声说:“这是我同汉南的一笔交易,他们助我灭梁,我从此替汉南效力。”他边说边将自己的披风取下来披上她孱弱的肩,薄唇牵起一个淡漠的笑来,“为了先稳住汉南,一切都是缓兵之计。”
她听后有些茫然,缓兵之计?这么说他还有下一步的计划么?她皱眉,绞尽脑汁地思索起来,忽然一个念头劈进脑门儿里,震得她一懵,颤声道:“你是万俟族人,是前朝大胤的皇子,难道你想要……”
“李氏乱贼夺我河山,破我家国,我早便说过,这一笔笔的债,必要悉数讨还。”他神色骤然阴冷如冰,微凉的指尖划过她细嫩白皙的面颊,扯唇一笑,“临安是你的故土,我会将这片土地双手奉于你面前。”
她怔怔看着他,半晌说不出一句话来。是啊,她早该想到,他从始至终都是为了复仇复国,严烨有治世之才,绝非池中物,他身上流着万俟氏的血,岂会甘心一直为人臣子?
妍笙眉头深锁,又道,“可是汉南不比大梁,你要在司徒氏眼皮子底下翻出大浪,只怕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你当司徒家的人是傻子么,你想要摧垮汉南几百年的基业,又要耗费多少个十年,又要残杀多少的忠良?”
他听后微微蹙眉,不愿再同她继续这个话题。这丫头太善良,一时无法接受也是人之常情,他只道,“卿卿,这些并不是你该忧心的事。”说完径自抬眼看了看上方的天色,暗自估摸着时候差不多了,这会儿宫里不知乱作了什么模样,他还得回去收拾残局。
她还想说话,桂嵘却从外头进来了,朝他们二人揖手,恭谨道,“督主,紫禁城里炸开锅了,皇后娘娘急诏您回宫呢。”
严烨颔首,又转过身看陆妍笙,“听话,别胡思乱想,安心等我回来。”说罢也不等她开口,兀自同桂嵘离去了。
******
太液池位于紫禁城的西南方,同溪林苑相去不远。秋风瑟瑟吹起,澄澈如镜的湖面兴起丝丝起伏波澜,像是一幅活过来的画卷,在清晨的微茫中娓娓铺陈开。金色的日光中云缝后头透出几分,倾洒向大地,照耀整个堂皇宫闱。
然而金辉流转在人身周遭,却并不能使人感到丝毫温暖。
远远望去,太液池旁黑压压的尽是人头,宫人跪了一地,数十个宫娥内监伏在地上瑟瑟发抖,豆大的汗珠从额上滑落下来滴入青石地,发出沉闷的滴答声。
天要塌了。
般若贵妃同萧太妃竟然双双溺毙在了太液池,尸身是五更时才被发现的,在冰凉的湖水里泡了不知多少个时辰,捞起来时已面目全非,只能从衣物同穿戴上头分辨出两人的身份来。
忽闻远处脚步声大作,众人抬头去看,只见远远从宫道上行来一群锦衣华服的东厂番子。领头的戴金帽,着曳撒,腰间系鸾带,双臂绣金蟒,玄底的金丝流云披风在背后猎猎响。这群人匆匆而来,有涤荡山河之势。
侧目瞥了瞥两具岸上的尸体,严烨的眉宇紧皱起,面上挂起一丝大为惊讶的神态,拿绢帕掩了口鼻,扫一眼地上跪着的众宫人,厉声道:“可验明身份,果真是太妃同贵妃娘娘么?”
他伫立跟前,吓得一众宫人连大气也不敢出,好半晌,一个小太监方颤颤巍巍地开口,诺诺应了声是,“禀督主,奴才已经请了两位主子近身伺候的人来辨认过了,这两位身上的穿戴俱是太妃同贵妃的……”
听闻此言,严烨换上一副哀痛欲绝的神态,掩面痛声道,“天造的孽!好好儿的两位主子,竟就这么没了!”说罢怒目扫一眼跪伏在地上的众人,狠声斥道,“明知萧老娘娘有癔症,还让两个主子独身到这太液池来,你们都活腻了不成!”
他雷霆震怒,一众人惊骇得打起摆子来。桂嵘在一旁觑他的面色,哭丧着一张脸上前劝慰,说:“督主,目下不是处置这些东西的时候,皇后娘娘还在景仁宫里等着您复命。”
这话说出来,倒像是提醒了他。严烨深吸一口气呼出来,眉头深锁地摆摆手,欷殻У溃骸按蚍⑺纠窦嗟墓矗轿荒锬锸嶙贝┐鳎腓鞴4笳皆诩矗2煌A槲一沟萌デ牖屎竽锬锏闹肌!彼低觏硬蛔藕奂5厣ㄒ谎酃蛟谌硕牙锿返牧宙宙滞愣羲兀辽溃澳忝嵌际橇礁瞿锬锝淼娜耍嫖胰ゾ叭使婕屎竽锬锇伞!?br />
玢儿同音素俱是满面的泪痕,两人相顾一番交换了眼神,怯怯应了个是。
他又转过头去看秦铮,神色悲痛道,“此事非同小可,务必彻查。昨儿夜里两位娘娘见过哪些人,在何处见的,都给我摸个清楚明白。若是姑息了哪个贼人,我拿你们的人头告慰两位主子在天之灵!”
后头的番子诺诺跪了一地,秦铮揖手连声应是,“督主放心,属下必定会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
东厂的人雷厉风行,不消半会儿便散了,各自领了任务有条不紊地去办差。严烨同桂嵘两个领了玢儿音素连同林嬷嬷往景仁宫复命,徒留宫人们跪在地上面面相觑相顾无言。
两具面目全非的尸体,究竟是不是两位娘娘,谁知道呢?可人家东厂的人放了话,他们说是,那就只能是。话说的冠冕堂皇又漂亮,彻查此案,怎么查?东辑事厂甚至连同整个紫禁城,目下都是严掌印当家,什么事落到了东厂手里,黑的也能成白的。
然而这个念头也只能在各自心头想想,要是哪个敢把话亮堂堂地说出来,厂公可有千万种法子让你后悔从娘胎里出来。
******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眼瞧着汉南大军长驱直入,宫中竟然又出了这样的事!敦贤的脸色惨白无人色,阔袖一挥厉声斥,“一派胡言!”
“老奴所言句句属实,皇后娘娘明鉴哪!”林嬷嬷脸上老泪纵横,伏在地上哭得几乎要晕厥过去,哽咽道,“昨儿夜里太妃确实曾说伽德帝姬回来了,老奴也吓得不轻,后半夜不知怎么的,竟然整个宫里的人都睡死了过去,谁也不知道太妃同贵妃是何时出的宫门……”
这话一出,敦贤吓得捂住了口,却仍旧强自镇定。伽德帝姬的事决不能宣扬出去,她略思量,拂袖沉声说:“你们先退吧,厂公留下便是。”
众人纷纷退了出去,严烨朝皇后一哂,上前试探道,“宫中出了这样的事,臣明白娘娘心中不好受,可人死不能复生,娘娘也要节哀才是。”
皇后抬起眼定定地看着他,颤声道,“厂公,你说林嬷嬷说的是真的么……她说太妃死前见过伽德帝姬……可是、可是伽德已经死了几十年了……”
他揖手打断她,沉声道,“娘娘,臣过去曾听过一说法,往死的人魂魄永不能投胎,漂荡于世间……”他稍作停顿,抬眼定定地望着敦贤,沉声道,“臣以为,林嬷嬷的话也并非毫不可信。”
敦贤听后脸色更加难看,捂着心口颤声道,“伽德是太后亲手扼死的,可是都已经这么多年了,太妃同贵妃死得不明不白……”
严烨端详她的面色,躬身曼声道,“娘娘,且听臣一言。太妃患了癔症,已将伽德帝姬的事向贵妃泄露出去不少,如今老娘娘同贵妃都已经仙逝,从此再也不会有人知道伽德帝姬。”
她一怔,抬眼看他,“厂公的意思是……”
他微微一笑,躬身朝她揖手,“臣以为,娘娘大可将计就计,对外宣称贵妃同老太妃暴毙,如今大战在即,娘娘切不可在细枝末节的小事上劳神伤力,一切都以大局为重。”
作者有话要说:求评论,求花花,求霸王票~!
☆、第九十一章
诚如严烨所言;大梁的民间里流传着一种说法。据说枉死的冤鬼就算到了地府,阎王爷也不会让她去投胎;是以这些个游魂便只能飘荡在人世间,孤苦无依,戾气渐重,最终化为害人性命的恶鬼。
坊间传言里究竟有几分真几分假,这无从考据。然而这个节骨眼儿上,宫里平白无故死了两个女人,所有人心里都免不了发虚。梁人崇尚鬼神之说,加之宫女内监们的说辞着实令人毛骨悚然——深更半夜,要不是鬼喊门儿,贵妃同太妃怎么会往太液池去呢?去也便去了,所有宫人一丝响动也不曾听见;这就愈发诡异了。
皇后终究只是一介女流,她也觉得这件事处处透着蹊跷;可跨不过心里伽德那道坎儿。严烨要对付她简直易如反掌,轻而易举便拿住她的七寸;在她耳旁煽风点火地出个主意,敦贤依仗他,自然言听计从了。
她琢磨着点点头,转念又想到了沛国公这一头。陆元庆是超一品的内阁老,而死了的贵妃是他的掌上明珠,这又教人头疼起来。敦贤皱眉,转眼去看严烨,忧心忡忡道:“厂公,旁的人若有微词本宫还能压得住,可沛国公是贵妃的父亲,他若存疑该怎么办?”
看来这个皇后还有几分脑子。
严烨唇角挂着一丝淡漠的笑,眼也不抬,只微弓着身子揖手说:“娘娘,依臣看,您若怕镇不住沛国公,大可代皇上追封贵妃娘娘为皇后,再恩赏她一个谥号,风光大葬送入皇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