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1 节
作者:浪剑飞舟      更新:2022-02-15 22:37      字数:4906
  妍笙始终觑着他的面色,眼见他俊逸苍白的面容上呈现出了几分病态的涨红,心仿佛被什么狠狠击中一般。他的呼吸已经开始吃力了,在她看来,只要自己保持这样的力道一直不松手,他一定会就这么死在她手里。、
  没由来的感到惊惶,她皱着眉头,心头万分困顿不解。他不是天底下第一聪明的人么,为什么突然做出这样的蠢事?她大惑,声音出口是连自己都不曾料想到的缠斗,“你为什么这么做?你不怕死么?”
  喉咙被箍着,他说话的声音闷闷的,比往时更加低沉,眼眸望着她,神色一片荒寒,“你不是希望我死么?我早说过,因为我爱你,是以天底下但凡你要的,我都会给。”
  他神态诚挚,语调悲凉,俨然一副情真意切的情态。然而听见他说爱她,陆妍笙却流下泪来,这样的话她还能信么?还敢信么?她在他身上栽过太多跟头,早已经怕了,他心思深不可测,她的那点把戏根本不够他瞧。相信他么?然后把一颗心完完整整地交付出去,只怕还是会和上一世一样的下场吧!
  想起他曾经的背叛和算计,她只觉心都疼得揪起来,赤红着眼咬牙切齿道,“你别对我胡言乱语!严烨,我不妨告诉你,你心中是怎么打算的我心知肚明!于你严掌印而言我陆妍笙算什么?成就你‘宏图伟业’的一颗棋子罢!”没有了利用的价值,立时弃之如敝履,他的心肠有多狠,天底下没有人比她更了解!
  她情绪激动起来,这番话说出来就像是凌厉的刀剑,刺得他一颗心全是血窟窿。他唇角绽开一抹笑颜,风华绝代之中透出一丝丝凄楚的况味,朝她寒声道,“是么?我心中是怎么打算的你心知肚明?你知什么明什么?横竖在你心头我接近你待你好都是为了害你,我就是这天底下最卑劣无耻的贼人!”
  说着他忽然拂开她的双手,一把将腰间的软剑抽出来扔到她手里,垂眸冷绝地俯视她,“掐死我想是不能解你心头恨,索性用剑,你有多恨我就刺我多少剑,我也想看看你陆妍笙还能对我狠心到什么地步!”
  原本不过是试探,熟料自己却开始认真计较起来,气血涌上了脑门儿,连从不离身的佩剑都给了她。严烨满眼荒凉地睨她,居然屏息等着。她不是那么恨他么?他好奇,想知道这个女人的心肠究竟有多硬,还能怎么作践他!
  手上的软剑质地极好,日光照耀下剑身上闪着清光,几乎要晃花人眸。陆妍笙双手握着剑柄,只觉这柄剑说不出的沉,她双手仿佛没有了力气,托也托不稳。坐在床上含着泪光抬头,他立在身前,修长挺拔的身量顶天立地,面容冷峻像一尊天神,教人不敢逼视。
  只要一剑刺下去,他必死无疑。这样的手段比用手掐更直接也更快捷,她却不知怎么了,连提剑的勇气都没有。他就在眼前,一脸的决然,生与死都在她一念之间。脑子里像是懵了,居然什么都想不起来,过去的一切仿佛都变得遥远起来,遥远得看不见也想不起,深入骨髓的深仇大恨在这一刻居然也寡淡了。
  十指一松,手上的剑“哐当”落了地,发出清脆的声响。她只觉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干净了,颓然地跌坐在牙床上捂脸哭,心头五味陈杂,有委屈,有不甘,更多的却是觉得自己不争气。这个人上一世害得她家破人亡枉死冷宫,她却连刺他一剑的勇气都没有!她惶惶然,边流泪边道,“你出去,我再也不想见到你!”
  他却立在原地没有动,心头感到一丝庆幸与喜悦——无论嘴上说的再厉害,落到行动上就漏了陷儿。她到底还是不忍心杀了他,看来这丫头的心肠并不如他所想的那样狠。
  仿佛是捕捉到了一丝她也爱他的证据,他心头大为动容,将哭成泪人的陆妍笙轻柔地搂进怀里抱着,薄唇抵着她的头顶,柔声道,“卿卿,你骗得了别人却骗不过自己。其实你心里并不如自己所想的那样恨我,你爱我,你舍不得我死。”
  她像是被什么吓到了,猛地抬起头将他得一个趔趄,惊瞪着双眸道,“你胡说!”
  爱他?怎么可能!她曾经爱过他,然而所有的情与爱都在上一世随着那杯鸩酒烟消云散了!
  这副急于撇清的姿态教他愈发困顿,绞尽脑汁也无法洞悉她对他的仇恨与防备从何而来,严烨蹙起眉宇,箍住她挣扎不休的两只手,一把将她抱起来放到腿上,“你告诉我,你心中为什么这样恨我?瑞王世子白天之前,我们见过么?”
  怎么回答呢?难道告诉他,她是一个已经死过一次的人,难道告诉他,她的死就是拜他所赐么!前尘旧事令人不忍回顾,铺陈开来就是一段血泪交错的荒唐过往。她抬眼看他,眼眸里太多教人读不懂的东西,复杂浓烈到极致。
  她泪眼朦胧地望着他,只说:“我们没有结果的。”
  闻言,他执起她的双手握在掌心里捧着,沉声道,“如果你担心的事情是这个,那大可放下心。如今一切都在我掌控之中,你什么都不必操心,安安心心地呆在紫禁城里,外头风云变色,也有我为你遮风挡雨。”
  她听后呼吸一滞,已经不知道该拿怎样的态度来面对他了。原本以为自己恨他到极致,却发现连杀他的勇气都没有,那她对他还剩下什么呢?似乎已经分不清了。
  他方才说一切都在他掌控之中,这令她惶惑不安起来,捉着他前襟问:“风云变色?这话是什么意思?”
  严烨俯身吻上她的唇,“这不是你该操心的事。”说着像是忽然想起来了什么,似乎自言自语道,“我看看昨儿晚上身上留什么伤没有?”边说边就开始动手扒拉她的衣裳。
  妍笙又羞又急,这算怎么回事,怎么又开始动手动脚了?她同他抢夺起身上的外袍,口里急道,“我好得很,不劳烦你挂心!要说话就好好说,手上就不能规矩些么!”
  这番话听在他耳朵里自然成了耳旁风,他蹙着眉,一面扯她的衣带一面道,“你脑子里在想些什么?我只是想看看你身上的伤,没别的意思。”
  这句话的可信度并不高,经过昨晚上的那件事,陆妍笙觉着自己已经全然把他看透了——这人必定是过往的年月里装太监装久了,在那桩事上亏空厉害了吧!活脱一个色中饿鬼么!她愈发着急了,瞪大了眼睛恶狠狠威胁他,“你要是不住手,从今往后我再也不会同你说一句话,再扯我衣裳试试?”
  他闻言半挑高眉毛,顿觉哭笑不得,这丫头真是个小傻子,威胁人都不会么?再也不同他说一句话,可真是他听过最吓人的胁迫了。
  忽然兴起一丝逗弄她的念头,严烨牵起唇角微微一笑,自成一派疏风朗月的流丽意态。她被这笑容晃得失神,这时他凑过来,贴在她耳垂上呵热气,身上的乌沉香熏得她脑子晕沉沉的,他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像陈酿多年的酒,低沉醇厚,朝她低声道,“其实你不用害羞么,你身段长得挺好,□□,没什么见不得人的。”
  听了这话,她只觉得整个脑子都炸开了,脸轰的一下红成了盛夏的枫叶。抬起眼不可置信地瞪着他,“谁、谁害羞了!我不过是讨厌你碰我!”
  他闻言挫败地叹口气,脸上惘惘的,“昨晚上是为夫冒失了,夫人心头不原谅我,我也能理解。”说完无视她瞠目结舌的神态,径自沉吟了下,又道,“其实昨晚上不是我的真实水平,要不咱们找个机会再践行践行?你也不必困惑,熟能生巧么。”
  陆妍笙脸红得能烧起来,什么真实水平,什么熟能生巧,他怎么能说这些混话!她气恼羞愤地骂他,“你为谁的夫!谁是你夫人!我告诉你,再有第二回,我死给你看!”
  他微挑眉,动了动唇,正要说话,寝殿外头却传进来一个内监的嗓音叫门儿,陆妍笙如获大赦,连忙推开严烨整了整衣衫,平平道了个“进”。
  严烨颇觉败兴,睨过去,只见桂嵘打起珠帘走进来,猫着腰给他和妍笙见礼,又压低声音说,“督主,有贵客至。”
  严烨的面色骤然间沉下去,侧目微微一瞥,眸光森寒彻骨,“省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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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男二要出场了我会乱说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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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佳期如梦
  四月间,正是春末近夏的时节。
  这日甚是奇怪;一向懒眠的般若贵妃醒了个大早;陆妍笙睁着眸子仰躺在床榻上;脑子里竟全然没了睡意。翻来翻去仍旧枉然;因唤了玢儿入内梳妆。
  未到辰时,天边只将将泛起鱼肚白,她收拾妥当后出了寝殿;坐在合欢堂里摆弄窗前的几株盆景;面上惘惘的;若有所思。玢儿侧目在她脸上细打量;歪着头一副不解的神色;问道,“主子,您有心事么?”
  她低低叹出口气,转过头来眉头深锁,“不知怎么心神不宁的,眼皮老是突突地跳,总觉得有大事情要发生。”说完自己都觉得神神叨叨,只失笑着摇摇头,又打量了一番面前的盆景,其中几处枝节已经长歪了,瞧上去格外碍眼,又吩咐道:“把剪子拿来。”
  玢儿应个是,旋身将专门修剪枝条的剪子取来递给她,她接过来后随意往边上的椅子一指,“眼下没旁人,你坐。”随后专心致志地给几株盆景修起枝来。
  玢儿哎了一声坐下来,忽然想起了一件什么事似的,压低了声音朝她神神秘秘道,“娘娘,奴婢昨儿听说了一件事儿——”之后的话音压得更低,几乎从喉咙里挤出来,“关乎咱们万岁爷的圣躬。”
  陆妍笙手上的动作一顿,抬起眸子朝她看过去,心头那股子不祥的预感愈发地强烈起来,问道:“万岁爷的圣躬如何了?”
  玢儿的神色愈发鬼祟起来,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窗子前,四下打望了,这才轻手轻脚地合上两扇窗叶,在她耳旁道,“万岁不是一直病着么,我心头一直有些疑惑,对外称是小毛病,可什么小毛病能拖累人这么久呢?昨儿严掌印来看您的时候桂嵘也跟着来了,我瞧那小子眼圈儿青黑神思恍惚,料想是个好时机,便同他聊了几句,想从他嘴里挖些东西出来。”说着颇得意地一笑,“果不其然,那厮前儿通宿没闭过眼,脑子迷糊根本经不起奴婢诈呢。”
  陆妍笙听了这话,莫名紧张起来,握住她两只手追问,“桂嵘跟你说什么了?”
  玢儿道,“当时我问他万岁爷的病什么时候能好,您猜那小子怎么答的我?”说完声音沙哑下去,音量低得几不可闻,“他说‘好不了了’!您说东厂的督主安了什么心,竟然瞒着这样的大事不往上报!”
  陆妍笙听后却并不多惊讶,这桩戏码并不是头一回在她跟前演,她自然不惊讶。严烨意在天下,如今大梁的皇室是李家,文宗帝身为一国之君,尤其还是一个庸君,自然首当其冲。只是她感到疑惑,以严烨的权势手段要让皇帝死并不是一件多难的事,上一世却折磨了皇帝整整八年,残忍之极令人发指,难道其中还有什么隐情么?
  百思不得其解,她索性也不去想了,只敷衍说:“目下正是动荡的时候,咱们大梁内有朝中党派之争不断,各地又天灾*,外更有汉南诸国虎视眈眈,严烨将这桩事瞒下来,也有他的道理么。”
  这番话将玢儿一噎,脸上浑然一副吃了苍蝇的神情,看她的眼神也愈发古怪起来,半晌方嗫嚅道,“主子,我没听错吧,您什么时候这么体严掌印的意儿了?”从前说起厂公恨不得把他剥皮剔骨的人,这会儿居然开始为他开脱着想,天要下红雨了么!
  转念想,似乎又觉察到了什么,眸子定定地注视陆妍笙,问道,“主子,您心里是不是已经对掌印……”
  妍笙被她的目光看得浑身发毛,没由来的心虚,故作强势地断喝道,“你在想什么呢!我心里对他怎么了,他对我做了那样禽兽不如的事,我自然恨死他!”
  玢儿听了却嗟叹一声,伸手抚过她的鬓角,说道,“主子,您别骗我了,咱们俩从小就在一起,还能不了解您么?”入宫前就听她娘说过,女人么,谁占了她的身子她就是谁的人,眼下看来这话丝毫不假。严烨对主子做那样的事,也是料定了这一点吧,他是何许人,想必多的是手段法子得到一个女人的心。
  心里这么思索着,玢儿似乎在犹豫,俄而像是下了什么决心似的,问妍笙道,“主子,您喜欢上掌印了吧?”
  这话问得陆妍笙整个人呆住了,双目愣愣的没了灵气,半晌都回不过神来。
  喜欢上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