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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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十八度 更新:2022-02-15 22:35 字数:4765
他紧接着手臂下压,枪口再次抵着严实的草丛,脸色冷酷的威胁道:“如果你不自己出来……那么,我一定会开枪。”他说的自然是英语,大抵他已经忘了自己现在是在华夏的领地上,而这里,很少有人会懂英文。
草丛里再次动了动,滚出一个一团漆黑的东西。
这东西在枪口下动了动,瑟瑟发抖的趴在地上。直到他抬起脸来,士兵才发现这竟是个五官都生的极为精致的短发半大男孩。十三四岁的男孩灵动的眼珠咕噜噜转了一圈,最后目光仍是停在对准他的枪口上,可见对于这个能向着天空放“爆米花炮”的家伙,他还是怕极了。
见草丛里出来的是个无害的小男孩,队列里的这群英国士兵心中都放松了不少。刚才的那一瞬间,他们还以为这里会是华夏人设计的伏击地点。
少校骑着马过来,瞅了眼这个衣着看上去特别富有“本地乡土气息”的男孩,内心忽然涌起了一股急欲表现的绅士风度,他低下头温和的对他笑了笑:“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
男孩眼神瑟缩了一下,他没想到这样一个黄头发的外国人居然会说将藏语说的那么好。直到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在少校温和的目光下鼓起勇气,小声的说了一句:“小栓。”
“别怕,我和你们的达。赖是好朋友,我们还曾为你们提供武器,小栓,你告诉我,这附近有没有那些穿着黄斜纹布军装、带着硬壳大檐帽的华夏军人朋友?”少校湛蓝色的眼睛微微眯起,仔细观察着男孩的神色。
男孩眼中闪过一抹惊慌:“没、没有,没有见过。”
“小孩,你在说谎,你见过他们,他们在哪里?”少校盯着他的眼睛,手掌拍在他肩头,凑近他,在他耳边低声道:“我不会伤害他们,而是真的有事要去见这些华夏朋友。但是……如果你不说出来的话……”
一支枪的枪管平平的抵在男孩的肩膀上,少校薄唇向两边伸展开,他微微一笑,手中“砰”地一声响,就这么开了一枪。
后面的大树上叽叽喳喳惊起数只飞鸟。
男孩耳边顷刻轰鸣,他身子抖了抖,眼中紧张的似乎连焦距都不知该放在哪里,他咽了口口水连忙抓住少校的衣袖:“我、我……我说……就在那边!就在桥那边!”
少校鼻孔里哼了一声,华夏人果然有诡计。幸好他们没有这么没脑子直接走过去,险些中了埋伏。少校一把将男孩推倒在地,端着枪轻轻敲了敲他的小脸蛋:“不错。你很不错。”他将抢从手里转了个花儿,说完便扬鞭打马回到军队的首列。
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
既然打听到前方有华夏人的埋伏,少校大人便很有脑子的立时转了个方向,准备从树林中穿过去,从侧面包抄。他金黄色的发在树林里一闪而没,紧随其后的那些或卷或曲或杂色的头发也跟着在树林中消失不见。
只是这些英国士兵谁也没发现,原先被推倒在地上的小男孩不知何时已经站了起来。他抓了两把自己凌乱的头发,拍拍腿上的泥土,围着巴安这个小村子绕了两圈,才朝着与英国军队恰好相反的方向走去。
半刻钟后,一个黄色斜纹军装的汉子从地面一跃而起,一把抱住小男孩,两人头胸相抵,一转眼就顺着土坡轱辘轱辘滑到了坡地的地洞里。
一只电灯啪的一下被人拉开,点亮。
“回来了!”
“怎么样怎么样?他们信了没有?”
四五个大小伙子围了上来,小男孩皎洁的嘿嘿一笑,吊儿郎当的坐在桌子上竖着二郎腿一晃一晃,手把桌子一拍:“废话,本小爷出马,怎么可能会出岔子?”
“栓子真是好样的!没给你爹丢人!”
旁边的人大声称赞。
文莱斌见状走过来,咚的一声一个脑瓜崩敲在男孩的头顶,“什么小爷小爷的?看看你的动作!女孩子家的矜持点,以后还得嫁人呢,你这样,谁敢娶?”
“……”
小栓原本乐嘻嘻的脸变苦了一分,精致的小脸如今被湿毛巾擦拭出来,干净了许多,也稍微可爱了一点。她嘟着嘴不满的嘀咕着,文营长这人真不会说话,要真给说的没人敢娶……可不就得就赖上你了。
从地洞里出来的文莱斌握着拳正要对等待的众人下达指令,却不料连着打了两个喷嚏,第三个喷嚏却愣是怎么打都打不出来。
一个会看眼色的士兵连忙断了盆水来,文营长捂着鼻子愣了愣,“干嘛?”
“打、打喷嚏,就洗洗洗洗……脸。土药方……包治、包治百病!”士兵看着文营长瞧过来的目光,忽然自己就变结巴了。
文莱斌:……
众人:“……噗。”
“谢谢啊。”文莱斌僵着脸,就着水盆洗了把脸,洗完后果然觉得鼻子通透了许多。他把盆放下,目光遥望另一方,一想到先前的布置,心中登时大定。这次定叫这群洋人捞不着好,就算是输阵,也要输得精彩,他扬了扬手中的枪支,“走,都跟我去看戏!”
虽然之前在军营里抽了个这么个大粪一样的签,但现在看来,他觉得自己的运气,还不算差。
☆、…
5、第五章 。。。
作者有话要说: 将前面“巴塘县”改成“巴安县”。
马蹄哒哒的踏在草垛里,英军少校握着马缰挺直上身,套着白手套的手缓缓抽出腰间的枪支,桥左这一边一片寂静。少校盯着前方微一晃眼,余光一瞥便隐约瞧见一只硬壳大檐帽忽现而过,他眼中闪过一道精光,这里果然有华夏人的埋伏。
不过……
既然他们已经得到了这个消息,还会轻易被偷袭么?
英军少校嗤笑一声,他踏着马镫向后喊了一句什么,双腿夹紧马腹挥鞭而下,马匹下一刻便飞驰起来。
对面的大桥下,几个戴着大檐帽的士兵蹲在一起睁大眼睛看着后方的英国军队,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几个士兵回头看去:“营长。”
“他们来了。”文莱斌拿出脖子上挂的双筒望远镜,眯起眼睛往上面瞧去,圆圆的镜面上突兀的呈现出一个深眼窝的外国军官的模样,文莱斌收起望远镜,口中嘿了一声,果然是从后面“包抄”来了。他对着蹲着的几个士兵挥了挥手:“辛苦你们了,都归队去吧。”
“是。”
文营长颠了颠望远镜,又瞧了一眼目测了距离,才将之宝贝似的捂进怀里,对着身边跟着自己的部下下令道:“抓紧时间,点火!”
“得令!”一个声音欢愉的应了一声,随后只见脚边一个土灰色的引火纸捻“噗”的一下燃了起来,喷涌着细小火花的燃口沿着纸捻挟着奔涌之势冲击到对面。
另一边英国人正骑着骏马向着桥边狂奔,脚下一颗冒着火焰的绳子倏地一下穿梭过来,藏在草垛里一个个大炮似的震天响“嘭嘭嘭”的响个不停,马匹听闻此声,立即受惊,扬蹄乱跑。
就算这些英军的素质再高,受到马匹的影响,一个个却也找不准原本的队形了。
“怎么回事!”英军少校骑着的马匹绕在原地转了好几圈,他扯着缰绳,耳中听着嘭嘭之声,心下不由得一阵惶然,华夏居然拿着大炮来了?
英国军队一个上尉拿着长枪挑开草垛,看清里面的东西,他低声咒骂了句,抬头对着少校叫道:“指挥官,这是华夏的土鞭炮!”
“Shit!”少校也低咒一句。果然是狡猾的华夏人!
如果这时候他还没意识到自己已经中招了,他也就不用做少校了。他一路追忆下来,眉心紧皱。是那个藏族小男孩……一定是那个男孩出卖了他们!
文莱斌看着这一群洋人自己窝里乱,乐的牙花子都不见了。但凡做坏事的时候总能令人高兴,尤其是这种能出了胸中一口恶气的坏事。
“好家伙……让你们狂?!吃蔫儿了吧!”
不得不说,说到做坏事,却是没人比这群兵蛋子更有研究。
当兵的有大部分都是乡下家境贫寒、能吃苦耐劳的,这些人自小可不是走的什么练字习贴的文艺青年之路,而是想着法儿的作怪,像是这类手制土鞭炮,既能吓到人还能将地上的泥土崩上天作怪,乃是猴孩子们打群架的必备法宝。
可谓是战无不胜、攻无不克。
天空中一排泥点子洒在英军少校身上,他身子一躬,一只脚掏出脚蹬,整个人躲在马腹下,指导缓缓的抹了一把脸,看清上面的东西,嘴里才“呸”了一声吐出一口土气:“哦……该死的!”
卧槽!向来注重风度的他为什么会遇到这种事!
越靠近水边泥土便越潮湿,土鞭炮一连串的炸开,英军人人脸上都能糊上一大块泥巴,再没有了当初神气勃勃的模样。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华夏这边三百人的营队笑得七仰八叉,整蛊的时候谁都没想到几截土鞭炮会起什么作用,更没想到这群洋人会这么搞笑,几乎所有人都面带惊恐的看着身上的军服,崭新的英军顷刻间成了泥土黄色的泥人肤,半点不夸张。
文莱斌吐出一口浊气:“真是好样的!行了,恶气也出了,咱们退了吧!”
就在英军气喘吁吁走出天降泥地的时候只见对面桥下三百多个身穿黄斜纹布军装、头带硬壳大檐帽的士兵举手朝这边挥舞着似乎在打招呼。他们一人手中拿了一只冒着火光的土鞭炮,齐刷刷的露出大白牙、不怀好意的呲牙笑着,竟是直接朝这边扔了过来。
“嘭!嘭!”
“啪!”
“哦……”英军少校刚举起的枪“啪噔”一声被泥巴糊了个档口。
“……”
华夏军队一个营三百多人一同亮相后,随即在泥塑般的英军注视下呈鸟兽般四面散开。远处一片枯黄的叶子缓缓飘落,一头栽进泥地里,却是怎么努力飞都飞不起来了,这种情形,一如此时洋人们的心情。
简直神烦!
“指挥官,前面没人了,还前进么?”上尉抹抹脸上的泥,策马过来尽职的问道。
还……前进个屁!谁知道前面还有什么鬼东西!
这些全部都是华夏人的阴谋!
英军少校心中一万头草泥马狂奔而过,额头上隐隐有青筋暴起。他张开紧闭起的唇,一字一字的说:“回、营、休、整!”
***
佘维达收到巴安战事消息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了,电报上只得一个“败”字,其余的战况还要晚一些以信件的形势送来。
实则,即使三营营长文莱斌将本场战事以“某种戏剧化的方式”演映了出来、使得英军没有讨得半点便宜,但基于佘维达秘密下达的指令,停留在巴安的三百多人的第三营还是全部退出了。
与此同时,佘维达西北兵败的消息立即被不同渠道传向了各地。
佘维达的军队会败在只有几百人英军的手里,委实是太过出人意料。各地得知消息的,有信的有不信的,其中更多人则是在观望京都奉天的态度。谁都不知道大总统会不会就此事对佘维达驻地“借故增兵”,毕竟……大总统对南方的土地馋涎许久,几乎就是日日紧盯着佘维达这块肥肉。
不管自己引起了外界多大的震动,佘家还是处于一片平静当中。
佘维达坐在佘家的前厅,牛饮了一口茶水,看着下首老老实实站着的李管家,忽然目光一哂,开口问道:“钟庆龙也死了快三年了。他有几个儿子?”
“回老爷的话,加上庶子,三个。”被唤来的李管家身子躬的更低了。
以往这些有关各地军阀之事,老爷是从不询问他们这些下人的,今天……老爷突然问他这种事究竟是何意?
佘维达静了半晌,站起身子走到偏厅的案前,一手拿起狼毫笔,泼墨似的往铺好的宣纸上挥了几下,几颗大字跃然纸上。
李管家往上面瞄了几眼,只见笔走龙蛇的字体尽显风骨,竟是“虎父无犬子”五个大字,他心下一念,这是说的钟庆龙钟大帅的那个儿子?
佘维达写完字,粗犷的脸上隐约浮现出点点温暖的笑意:“家里的五丫头……也是时候该定下了。钟庆龙虽有三个儿子,可到底也只有一个嫡子。你从现在起开始备着吧。”
“是,老爷。”李管家弯了弯腰走出去,直到踏出门口才显出一脸的惊讶之色,听老爷的意思是……要将后院那位卧床不起的五小姐……嫁给钟家大少爷?!
“大帅,您是想……”赵寨在一旁听着,终于对佘维达的想法明白过来。
难怪大帅不怕被奉天借口驻兵,原来心里打的还是联姻的注意。的确,如果换做一个普通的军阀联姻,对京都奉天不会有什么影响,可此时若是联姻的对象成了占驻华夏中部的偌大钟家,那自然是不同了。
钟家乃是钱庄兵器起家,资源丰厚。虽然去年钟家的主事人钟庆龙虽然死了,可钟家却依然是个庞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