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记起了我们？有空看我们来了？”王玉婷不欢迎地问。
  陈志感觉到她的排斥，她对他从来都是冷漠而有敌意的，他因此早习惯了，当这种感觉不存在，用他自己的情感说话：“想见你们可真难，我与普布利乌斯见面也需不着通行证。”他从普布利乌斯那里要来了通行证，卫兵这才允许他进入。
  王玉婷冷笑，“你来干什么？”
  “来看看你们现在的情况，缺什么尽管跟我说。另外，想问问你们有什么打算。”
  “我们现在这个处境能有什么打算？能活命就不错了。只有走一步看一步。”
  “赵弄潮没对你们说什么吗？”
  王玉婷顿了顿话语，没立刻回答，心里想他果然是冲着赵弄潮来的。“他什么也没说。与你一样，来看看我们。他不过是个顾问，兼着书记官的职务，能有多大能耐？”
  “你们打算瞒着我吗？”陈志急了。
  王玉婷不回答。
  沉默一阵后，陈志不再说什么，简单作了告别。他起身时，王玉婷觉得那个身影完全是个陌生人。
  “请等一等！”图尔茹娜追了出来，在大门口叫住了陈志。“利略阁下，请等一等！”
  “夫人，你有什么事？”陈志回头看着这个生疏的女人，他只知道这是王玉婷的继母。
  “请原谅，刚才他们太冷漠了。自从做了俘虏，小姐的脾气暴躁了许多。”
  “她的脾气从小就很暴躁，这几年反而收敛一些了，可能年纪增大了吧？”陈志以微笑告诉她不用介意。
  图尔茹娜看起来挺难为情，掏出了条红宝石项链，递给了陈志。“请帮帮忙，把这个交给西庇阿将军，好吗？我知道你是个好人。”
  “这是……”陈志不明白她的用意，不敢接下。
  “这是我们小姐的东西，你懂了吗？小姐还有句话，替她问问西庇阿将军，为什么这么长时间不来见她？”图尔茹娜小声而神秘地说，
  “她刚才为什么不直接交给我？”陈志觉得蹊跷，不似王玉婷的作风。
  “阁下帮忙传话就行了。女孩子的心思哪是这么容易说清楚的？以后小姐和西庇阿将军都将感谢你。帮帮忙吧！”图尔茹娜央求着。
  陈志觉得其中可能有暗语，只有王玉婷和普布利乌斯才明白，帮个忙也无所谓。
  ……
  王玉婷在晚餐后发现她的项链不见了。她有许多首饰，但在城破后被罗马士兵掠夺一空，普布利乌斯想还给她，可是一个叫加图的人硬是反对，说那些已是罗马的战利品，即使是将军也不用私自动用，普布利乌斯只好为她追回了几件未入库散落在外的首饰。
  现在就是仅剩的几件珠宝也不见了一件，王玉婷冲着图尔茹娜反复叨念家里出了贼。图尔茹娜了解她是习惯性怀疑，一出状况总会责怪到她这个继母头上，其实没有任何证据。图尔茹娜这次一反常态，不与她争执了，任凭她随意谩骂。
  第四十八节　自作多情
  “现在事情闹到这地步，你打算怎样解决呢？当初听我的就好了，至少关系不会闹到这么僵。”赵弄潮耐心说道。听说西庇阿又与尼利薇吵了一架，他不顾已是深夜，贸然拜访，表面上关心盟友关系，其实担心的是拖至第二日恐怕会对王玉婷不利。
  西庇阿似听非听，斜卧在床榻上，一只手撑着头，另一只手缠着条红宝石项链。“哪有你想的那么严重？女人嘛，吵架是她们的爱好，我们不能剥夺别人的兴趣。她如果真的想翻脸，驻扎在城外的五万部众早就杀进来了。”他懒散地开玩笑。
  “这是很严肃的事！”赵弄潮将座位向他靠近，紧迫地说，“现在补救还来得及，放了那个女人，就说她逃走了，这样既不违背你不杀她的意愿，又可堵尼利薇的嘴。”看见西庇阿犹豫，赵弄潮加重了语言，“难道一定要等到盟友反目成仇了，你才会有所行动吗？”
  “不是这个意思。现在尼利薇的人将新迦太基的所有出入口堵住了，我怎么放人？”西庇阿不在意地说。
  分明是不愿放人。赵弄潮早看明了他的心思。
  “给你看件东西。”西庇阿突然拉住他的手，把一条红宝石项链放进他的手里。
  赵弄潮没见过他有这种东西，这是女人戴的样式，估计是某位小姐送他的礼物。哪位小姐呢？赵弄潮想到了一位。除了她，现在还有谁能令西庇阿开心的呢？
  刚想问，西庇阿就说了话。“是她托人转送给我的。她还问我，为什么没去见她。”西庇阿的脸上露出男孩的笑容。
  “不可能！”赵弄潮握紧项链，否定了他的妄想。“是她亲口告诉你的吗？你被骗了！”他想到的是图尔茹娜在搞鬼。
  “利略传的话。他会骗我吗？”
  还有陈志？赵弄潮没想到他也参与进来。陈志是有意参与，还是被图尔茹娜蒙蔽？这个问题现在已经次要了。赵弄潮关心的是西庇阿内心的想法。“利略当然不会骗你。但这些信息意味着什么呢？”
  “装傻了，对不对？”西庇阿露出抹冷笑，“你这么善于揣摩别人的心思，会不知道？”西庇阿从他手中抢回了项链，他冲着这条项链笑。
  “恐怕有误会。”赵弄潮担心西庇阿的自作多情会伤害到各方面关系。
  “有没有，等会儿我去问问她就清楚了。我认为她对我很有好感。”西庇阿闭上眼睛，只顾自己想象。
  你认为她以你有好感，她说什么你都会当作好感的表达。赵弄潮心里苦笑。“是又怎么样？你还能和她结婚？”他发觉自己竟然起了妒意。西庇阿如果想成就这段姻缘是很困难的，先不说王玉婷对他有没有意思，西庇阿身份特殊，即使他已经成为这个家族的家长，恐怕自己的婚姻还是无法作主，罗马公民，特别是罗马贵族，必须娶女公民为妻。
  西庇阿精神振奋地坐了起来，“你说得没有错！我的确这样想过。我和她为什么不结婚呢？”
  “只是想想而已，对吧？真那样，科尼利娅夫人怎么办呢？”赵弄潮提示说，希望他明白再婚的过程困难重重，从而自动放弃。
  但西庇阿身为土生土长的罗马人，他怎么会不知道罗马社会的规矩？只不过他从来都是藐视规矩。“与她离婚。”西庇阿以兴奋的语气回答了他的提问。
  “你与贵族出身的妻子离婚，理由是为娶一个外国女人，元老院会强烈反对。”
  “我和谁结婚，与元老院有什么关系？”西庇阿大叫起来，“以前父亲干涉我，因为他是父亲。元老院与我和我的家族有什么联系？它不过是个管理国家的机构，不是管理我的！”
  “如果你再娶的是位罗马女公民，他们当然不会干涉，但如果你娶的是外国女人，他们就要维护罗马的传统和法律；或者，假如你只是个无所作为的小混混，他们同样不会干涉。可你是罗马将军，是国家的代表，是青年的榜样，他们不能允许你藐视传统，开坏的先例！”
  “我已经开了先例，再开一次又怎么样？”西庇阿颇为得意地说。
  “这不一样。前一个先例是为了国家利益，而你将要开的这个先例是为个人私欲。人民也不会欢迎。”
  “我结一场婚而已，能惊动这么多人？”西庇阿惊讶地笑了笑。眼前这个顾问不就是希望他放弃追求喜欢的女孩吗，用得着说这么多夸张的假设？许多人都反对他的感情，但他坚持认为这不过是他个人的私事而已。
  “太执着，对你和她没有任何好处，仅是舆论就能毁了你们。”赵弄潮摇头。
  “不见得。只要我能赢得这场战争，我就是罗马有史以来最伟大的英雄。大英雄无论做什么都是正确的，人民会赞同我的每一句话，他们会支持我的一切行动。可能真如你说的那样，元老院会反对——他们现在已经开始反对我了。但他们永远只能是这个国家的少数，只要人民赞同的，他们双倍反对也没有用。而人民一定会拥护我。”西庇阿得意地说，同时流露出对权威的轻视。
  赵弄潮对他的自负模样没有下评论，只是淡淡说：“听加图说，你只能成为英雄，不能成为领袖。他说得真准。你忽略了人民的反复无常，高估了他们的智慧，同时低估了元老院的权力。”后面这句他说得极小声，连他自己也听不太清。
  “别提加图，扫兴。”西庇阿说，“我已经决定由他代表我向元老院报告战况，让他滚回罗马。他在这儿，我无论做什么事总无法清静，总感到有苍蝇在叫。”西庇阿为自己的妙计暗暗高兴，不动声色地摆脱了政敌。
  赵弄潮却想到了忧虑。加图回罗马后一定将这里的事告诉元老院，这不是让元老们提前知道西庇阿的“胡作非为”吗？以加图对王玉婷的敌视态度，他可能会说服元老院直接下令处死王玉婷。“加图回罗马后，肯定会在元老院中伤你。”
  “他不回罗马，费边和他的同伙就会停止对我的攻击吗？”西庇阿不在乎地冷笑，他看着手里的项链说，“你的担心我已经考虑到了，所以我得快点把这件事办成。”
  “什么事？”赵弄潮心里起了惊恐。
  “结婚啊！”西庇阿大笑说，“以前我还担心她对我没意思，现在看来是我多虑了。我现在就去见她！”
  “现在？”赵弄潮大叫。
  西庇阿已经穿上拖鞋，呼喊侍从。仆人们涌了进来，个个惊讶于主人竟然要在深夜出门，在西庇阿的催促下，他们慌张地在柜子中寻找衣服和凉鞋。
  第四十九节　阴谋与婚礼（1）
  目送西庇阿出了门，赵弄潮犹豫着自己是否应该跟去。按理说他不该去，即使是顾问，也不能顾问到将军的私事。他如果跟着去，西庇阿肯定不高兴，而自己现在又没有化解方法，贸然前往只会使事情更糟；可是不跟着去，自己这颗心又怎么放心得下？
  赵弄潮在西庇阿刚走不久，还是下决心出了门，他跟着西庇阿和他的随从们，保持一定距离。深夜漆黑的街道除了前方队伍的火把光线，什么也看不到，新迦太基实行宵禁，也只有将军本人才敢大摇大摆地在街上前行。
  “你要去哪儿？”
  黑暗里突然传出女人的说话声。赵弄潮望向声音的来源，巷口有人影，他认识那声音，抽动了嘴角，流露笑意，走了过去。
  巷口站着两个人，个子娇小的是年轻女性，高大的名战士。
  “阿米利娅小姐。”赵弄潮打招呼。
  女人发出短促的一笑，“你跟着普布利乌斯干什么？”
  “小姐在这儿干什么？”赵弄潮问。
  “听说普布利乌斯深夜出门，所以来看看他要做什么，没想到你鬼鬼祟祟跟在后面。现在该回答我的提问了吗？”
  “小姐在这个时候还有保持冷静，作为一个女人来说，的确不容易。”赵弄潮顿了顿话语，似有观察她的反应，但夜黑看不清，然后他又说：“西庇阿半夜心血来潮，去求婚了。”
  “什么？求婚？”阿米利娅的声音有了起伏，不过立刻恢复平静，“他这么急？在这之前他得与科尼利娅离婚。”
  “没错。科尼利娅无权无势，与她离婚还不容易吗？科尼利娅唯一的支持者就是你，除非你不希望他们离婚，否则没人能阻止西庇阿做他想做的事。”
  “你同样不希望这段婚姻结束，不是吗？”
  赵弄潮点点头，“也对。看来我们有了共同目标。”
  “在铲除所有对手前，我不希望看到科尼利娅离婚。”
  “哦？你打算用什么手段铲除情敌？”赵弄潮看了眼阿米利娅身后的战士。这个是廷达鲁斯，暗杀的行家，阿米利娅把他事来，除了保护自己，当然不会浪费他的才能。
  阿米利娅猜出了他的心思，说：“放心，我不会傻到由廷达鲁斯出手。我说的铲除是彻底铲除，把她们从普布利乌斯的心里除去。不过我会留你的小情人一条命的。”
  “但愿你说话算数。”
  “罗马人是守信的民族。你帮助我，我自然报答你。而且我知道，你也不好惹。我的父亲、坎尼的军团就是例子……”
  赵弄潮身子一僵，瞪住她。
  阿米利娅“呵呵”笑起来，“你忘了廷达鲁斯他们是干什么的吗，会有他们查不到的事？当初告密的人是你，对不对？本来坎尼一战可以避免，对不对？你的一张字条杀了多少人啊！我敢得罪你吗？”
  赵弄潮觉得这个女人的笑声特别刺耳，简直就像女妖的尖叫。这是个怎样的女人？她在与间接杀死父亲的仇人合作，不过她终究还是太年轻了，不懂得隐藏秘密。赵弄潮已经判定这个女人决不是可靠的合作对象，但她是个不成熟的阴谋家，自己可以掌控，眼前还是要利用她。
  “我不会告诉任何人。我们没有证据，告发你，法官也不会信。”
  “小姐的话当然值得相信。翻旧帐没有意义，眼下还是赶紧阻止西庇阿的冲动行为更符合我们的实际利益。”
  阿米利娅笑盈盈地点了头。“的确像你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