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0 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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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了 更新:2022-02-15 22:34 字数:4800
没有人不被它吸引,王玉婷也一样。她回到正对战场的方向,逐渐靠近的两支大军像两块相互吸引的磁石,注定会碰撞在一起。前排的投枪手们发着野兽般的嚎叫,向着对面同样凶悍的敌人投出了手中的武器。
第五十一节 决战 混战
投枪如暴雨落下,被它们砸中的人纷纷喷出刺眼的血花,投枪手的队形里和他们身后靠前的阵形里,人体像没有插牢的靶子般干脆地倒下。后边的人踏过前方同伴的身体,无愧于战士称谓地毫不犹豫地大步向前。几轮枪雨已使几百人硬生生地躺下,但震耳欲聋的呐喊却并没有因为人数减少而消退,相反,更剧烈地爆发出来。每个人都超越了声带的极限,那已经不是人的喉咙能吼出的声音了,仿佛口中喷出的是生命的能量,就连刚升起的太阳在它们面前也快要黯然失色了。
山顶上的王玉婷密切关注着脚下发生的一切。曾经第一次目睹街头帮会仇杀时,上百人手持刀棍,一路踢翻路边商贩的小摊,在互骂声中将凶器劈向对方冒出青筋骨的额头,涨红的脸与白色衬衫上浸透的鲜艳颜色比起来毫不逊色。她以为那是一生所见最令她震憾的战斗场面了,可现在,有数万人在她眼前以命相搏,折断刀剑,划破皮肤与肌肉,血液浸湿泥土,而她则以旁观者的身份,如同一部大片的观众,欣赏着这幕永不会重放的精彩片断。
当然,她并不是真正的看客,在她身后还有听命于她的几千名骁勇善战的勇士,只等她一声令下,他们就会冲出遮挡他们的小山丘,加入到残酷的画面中。其实与山前的大片人群相比,这支不起眼的小队伍不过是可有可无的伏兵。战前,王玉婷主动要求让她的部队设伏,从而不受哈斯德鲁巴与吉斯科的控制,因为她实在受不了两位将军的争吵,整个作战会议因他们的分歧变得漫长而毫无结果。王玉婷决定谁也不听从。
“首领,我们什么时候攻击?”
王玉婷被背后突然发出的声音吓了一跳,由于太专注于山下的情况,竟然没有发觉身后有人来了。她一回头,那人是安巴利。
中年男人已被山前的战斗呐喊弄得热血沸腾,他控制不住身体了,战士的本能在催促他赶快投入到荣耀的事业中去,因此他冒昧上山询问,首领的忍耐让他不能忍耐了。
王玉婷的目光再次回到战场,这次不是带着回忆的入神,而是冷静地观察。“再等等!还不是时候。”她回答说。
投枪手们早已投尽了武器。他们拔出短剑,松开绑缚在宽厚背部上的盾,把它握在手里。他们由远方的狙击者变成了最先冲入敌阵的先锋。
两方庞大的阵营最终碰撞了。相撞的瞬间,剑与盾,剑与剑,盾与盾犹如配合好了般,它们的声音相互交织,在呐喊声中爆出尖锐的金属交接声以及沉闷的木板撞击声。接着是血肉模糊的撕砍,柔软的血肉把一切武器杂音掩埋了。
站在山头,下面的情景就像大海中两排方向相向的巨浪相互拍击,卷起被阳光映红的泡沫与碎浪花。毫无战术可言——王玉婷从旁观者的角度评价。整个战斗就是硬碰硬,比谁的人多,看谁的体力强,谁更有毅力坚持到最后。但就是这样没有指挥艺术的战斗却给人最直截的震憾,勇气与肉体的赤裸搏杀不是耍诡计玩阴谋可以相提并论的。
王玉婷越是往下看越是感到自己的渺小。从前的战斗中,她总是以指挥者的身份出现,考虑的也是己方的利益,从没有仔细欣赏过她的敌人。然后这一刻,她竟有些敬佩起她的敌人,不知不觉中,已被他们吸引,向他们行注目礼了。
她缓缓高举右手,“准备攻击!”这是对身后随从的手势。随从遵照首领的命令,又一次打出了信号。
而在战场附近的迦太基临时营地里,同样也发生着一场激烈“战斗”。
迦太基将军哈斯德鲁巴与比他略年长的另一位将军吉斯科分别站在平铺地面的地图两旁,他们的目光同时落在脚边的地图上。上边摆放着各种小模型,以两种极易辨别的色彩区分开,它们的摆放位置模仿战场上的情景,就像山顶上俯视战斗的王玉婷一样,他们也可以通过这种方式了解目前战斗的进程。
传令官送来战场上的最新情报,将军身旁的士兵立刻按情报改变地图上模型的位置,两位将军则以此更改战术。这是聪明的下属为两位不愿亲临战场的将军想出的好办法,但是却将传令官及他底下的士兵们累到半死。
“派出努米底亚人,让他们绕到敌人背后,形成包围。”
哈斯德鲁巴的话一出口,立刻有士兵蹲下把一只马的模型放到了对面阵营的背后。传令官快速记下将军的指令,迅速转身跑出帐篷,传达命令。
“等等!”
传令官悬在半空的一只脚一下僵住了,他感到他的小腿抽了筋,满脸热汗骤然凝结了。
“现在还不是派出努米底亚人的时候。”
吉斯科的卫兵按照他的将军的意思,把那只马放回了原处。
哈斯德鲁巴因此而不满了。“吉斯科!到这个时候你仍选择与我对着干吗?”
“哈米尔卡的儿子,请你不要误解,我只是发表自己的看法而已。”吉斯科很有风度地对他说,但那语气更像是有意的挑衅。
“好吧!说出你的理由。为什么不能派努米底亚人?他们速度快,骑术高超,现在是用上他们的时候。我派他们出去有什么不对了?”
吉斯科没有正面回答哈斯德鲁巴的提问,只是说出了更让哈斯德鲁巴气愤的话,“没有为什么?我也不想再与你争吵战术了。只想请你明白,不是‘你派’,而是‘我派’。努米底亚人的指挥权属于我。”
吉斯科的回答很直截,让哈斯德鲁巴反驳的余地也没有。年轻的将军除了咬咬牙、恨上几眼外做不出多余动作了。
帐篷外有人影响在晃动,吉斯科完全不理会他的同僚现在是什么感受,独自走出了帐篷。他的副官波斯达正焦急地来回踱步。
“已经布置好了吗?”吉斯科压低音量,问向他的副官。
波斯达首先敬礼,“是的,将军。按您的吩咐,我已经让努米底亚人埋伏好了。”
“很好,这件事由你去办吧!一切依照计划,但要注意应变。”吉斯科的眼角余光迅速扫过帐篷,“我必须留在这里监视‘胆小鬼’,不能亲自来做了。这件事很重要,要干净地完成。”
“请您放心。即使献出生命,我也会死守您与议员阁下们的秘密。”波斯达再次行礼,然后跑步离去了。
吉斯科回到帐篷里,这时一名士兵跟着他也奔进了将军们的营帐,他把一块书板交给了传令官,看来战局又有了新变化。传令官的目光快速掠过上面的字迹,吃惊地向两位将军宣布,“女首领已经攻击塞叶尼军队的背面了。”
这个情报使两位迦太基将军惊讶不少,但也在意料之中。王玉婷的部落联军就是作为意想不到的伏兵才单独行动,只是什么时候攻击由她自己决定。
“我就说过不用派努米底亚人。”
吉斯科这时到成了个很会谋算的人,只是让哈斯德鲁巴更加深恶痛绝。
背后突然出现一只来历不明的军队使全力投入到正面交战中的塞叶尼部措手不及。不少人在突袭中乱了阵脚,死于冲撞而来的马蹄之下。
王玉婷拉开她的队伍,使其恍惚中看上去由许多阵列组成,突然从敌方背后出现。她命令号手次出大军挺进的号声,好几名号手同时吹出低沉的简单音符,展现出雄浑的气势。
“打出英狄比利斯的旗号!”她骑在马背上,大声呼喊。早已准备好的英狄比利斯的旗帜被高高抬了起来。
“是英狄比利斯!”
“迦太基人的援军来了!”
“英狄比利斯的几万人来了!”
敌人的阵营中一下子爆发出不安定的喊叫,可以感到这些声音使得已经混乱的战场更加混乱了。而塞叶尼的阵形里更多了几分慌乱。迦太基人的阵营中也发出喊叫,但那是更高亢的情绪的发泄,他们以为那是真正的援军,已经胜利在望了。
王玉婷抽出腰间的短剑,剑尖指向敌人的方向。“我佩服你们的勇气,但我还是要玩花招!”她略带遗憾地自言自语。套在自制马镫里的脚踢了下马肚,骏马向着短剑所指的地方跨出飞蹄。
第五十二节 决战 各有各的利益
战斗已由相持过渡到转折,士气高涨的迦太基军盖过了人数优于他们的卡彼坦尼亚人。最初勇猛无比的部落联盟战士们虽然依然勇猛,可已显出混乱,他们不再团结地集中攻击,似乎只是各自为阵,在一场混乱中只求保住性命而已。
在伪装初见成效后,王玉婷立刻缩紧队伍,以免因过于松散单薄而被敌人击破。而且就算这个时候卸下伪装也没人注意了,她的敌人自顾不暇,早已无心留意那是不是真的英狄比利斯和他的庞大军队,他们只知道他们的前面有敌人,背后也有敌人,他们可能被包围了。
王玉婷骑着马停在了战场边沿,前方有她英勇的战士们,更前方是正被他们所斩杀的敌人。她没有进入战场与战士们一起杀敌,而是警惕地留意任何可能发生的变化,偶尔透过望远镜注视远方。混乱不堪的战场中已很难分清敌我了,特别是对眼里的外国面孔看不去差不多的王玉婷来说,服饰差别不大,又无明显特征的人她根本认不出谁是谁。
她把望远镜递给马旁的一名随从,“你帮我看看,塞叶尼在哪儿?”
随从小心翼翼地从女首领手中双手接过“宝物”,手心里竟触感到一股兴奋。他摹仿女首领的姿势,透过镜筒看向远方。一会儿后,她将“宝物”还给了首领。“对不起,尊敬的首领。情况太乱,我找不到塞叶尼。”
“连你也看不清吗?”王玉婷有点失望了,她本想找到塞叶尼的位置,然后亲自率领一队人擒贼擒王的。不过失望很快就被窃喜代替,“战场外的人看不见他,这么说战场里的绝大部分人同样不可能知道他在哪儿了?”她立刻抛下随从,策马靠近了战场。
一路杀了几个突然冲出挡路的敌人,她找到了最可靠的朋友安巴利。安巴利虽然谈不上是年轻人了,可他的力气与武力不输给任何一个比他年轻二十年的勇士,披散的红头发随着他每一个动作左右舞动,就连战场上杀敌的模样看起来也像是在发酒疯,对他来说,能在战场上战斗可能是如同一口气喝光一坛百年佳酿般痛快的事。他沉醉于战斗的快感中了,以至王玉婷呼喊他的声音完全没听见。
“安巴利——”王玉婷大声呼喊,中年的红发男人终于扭头看见她了。“给我颗人头!”
“什么?”
“人头!我要颗头!”
安巴利一斧劈倒眼前的倒霉敌人,那人与被他之前杀死的无数人一样,惨叫着,倒下了。“首领!接着!”尽管不明白首领的目的是什么,但一颗人头干脆地在半空划出了弧线。
王玉婷一把抓住了飞来的人头的头发,像接住一只皮球般轻松,头颅还带着身体的余温。王玉婷顺手夺过一位战士手中的短矛,把人头插上了矛尖,矛与头连接起来,使它不像武器,更像一柄仪式节仗。
看见女首领这一古怪举动的人还没弄懂发生了什么事,紧接着使他们惊讶到合不上嘴的事接踵而至了。
王玉婷高举插着人头的短矛,骑着飞奔的快马,边跑边喊:“塞叶尼人头在此!胜利了!”她除了自己不断叫喊外,还鼓动其他人跟着她一起喊。一时间,敌方首领已死的消息如同战场的呐喊般蔓延开了,凡是能听见呐喊的地方就能听见接近胜利的欢呼。
披散头发的人头在半空晃动,让人看不清头颅的面孔,只看见它与所有失败者的头颅一样,被胜利者插在矛头上炫耀,人头周围的人全说那是他们的首领。
“我的勇士们为什么不战斗了?他们在喊什么?”塞叶尼指着后方的异样急地询问。
整个战斗自从“英狄比利斯”出现后就对他不利了,虽然已证实所谓英狄比利斯的援军不是敌人的讹诈,但被打击的士气却难以再恢复。现在不知道敌人又使出了什么卑鄙伎俩,使他的人更无斗志了。
没有人回答大酋长的提问,其余人不是不知道,就是忙于对付正面的两位哈斯德鲁巴的军队。光是要对付正面的敌人已使他焦头烂额了,身后的小股敌人他无暇顾及,现在大酋长只能眼睁睁看着他顾及不到的后方慢慢沦陷。他的战士在一个接一个地倒下,而敌人的声势却在不断高涨,像是夏季的塔加斯河泛滥的汹涌洪水。
“大酋长!不好了!迦太基人的骑兵包围我们的侧翼了!”
传来的消息使得塞叶尼咬紧牙齿的脸上冒出愤怒的青筋。“跟我来!”他挥手带领忠诚于他的战士们迎战,一队几百人的骑手紧跟他们的首领冲向意图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