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4 节
作者:
开了 更新:2022-02-15 22:34 字数:4785
而叫他的绰号“小阿基里斯”。
水珠顺着一股黑发往下接连不断地滴落,陈志搓揉短发,发丝里的残留雨水立刻被盖上头顶的破布吸走。他平淡地回答说:“还是上次的事,要我成为他的卫兵。我拒绝了。”
“为什么?”欧卡斯紧接陈志的话,声音像喷发的火山冲开喉咙,给小小营房带来震憾。可惜,爆发力是短暂的,他很快收起吃惊,在脸上迅速摆满遗憾和失望,“两次,两次拒绝。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许多人等候一辈子连一次机会也没有。”
“统兵官两次邀请,证明陈志的能力的确超群,不用可惜,将来还会有更好的发展。你一定不会一辈子当雇佣兵的。”居阿斯将大手放上陈志肩膀,轻轻拍打两下。
队长的鼓励上陈志感到受之有愧,他并不是为谋求更大发展才拒绝统兵官的邀请。“其实,我只是个过客。把好机会留给别人吧!”他低下头,腼腆地笑了。
他的笑立刻招来队员们善意的嘲弄。
忽然,雨声再次变大,门又一次被推开。一名军官出现在门外,雨水在他的盔甲上流淌,如同屋檐水般从突出的轮廓边缘滴落。“居阿斯,出来!加德罗统领要马上见你!”军官向屋里的人大喊。
屋里的士兵们一阵欣喜,他们半开玩笑地猜测――没想到这么快就轮到他们尊敬的队长了。不过,陈志可高兴不起来,外面军官的脸色不太好,恐怕不会是什么好事。
没多久,陈志的猜测很快应验了。
淅沥的雨声中传来踏破水面的急跑,正在屋里闲聊的雇佣兵们很快留意到这串打破平衡的不寻常声响,有人在雨中飞奔,而且是向着他们营房的位置。
“来几个帮忙的!”居阿斯撞开木门,一身雨水溅进屋内。他背着另一人,那人竟然会是已经去到卡彼坦尼亚的王重阳。
人们将受伤的王重阳放上chuang,他的伤口早已做过处理,没什么大碍。居阿斯首先向小队成员讲述原由,“他是被北方来的商人送回军营的。愚蠢的商人直接把他送到了统领那儿,加德罗老头儿叫我去认人,他还想盘问我是怎么回事!我对他说,‘王受了伤,必须先休息,以后我们会向你解释’。把人强行背走了。”
队员们迫不急待地询问王重阳。他不是和女儿去卡彼坦尼亚了吗,怎么回来了?他们见到哈斯德鲁巴没有?为什么会受伤?各种问题如同午后的阵雨般袭向王重阳。王重阳的意识很清醒,可他回答不出,无神的眼睛望着屋顶发直。
“王玉婷又惹祸了吧?”陈志怀疑地问。
听到女儿的名字,王重阳立刻变得烦燥不安,十根手指陷进头发,懊恼地抓挠起头皮。“我把女儿弄丢了。”半晌,他终于说出了一句话。
……
南方地平线下压来片片乌云,天边渐渐被染成灰色。王玉婷一行人在小溪边休息。他们已经发出几天了,总是绕着路走,旅途因此并没有多少进展。王玉婷特意要求在商队营地废墟逗留一段时间,但依然没找到王重阳的踪影。加鲁说,他很可能去了别处或者被俘虏。王玉婷重新打起精神,相信旅途中一定会有答案。
伊比利亚的部族战士们跳下马,坐上溪边青绿的柔软草地,任由他们的坐骑漫步水边,不少马低下脖子饮进冰凉的清水。人与马都很珍惜每次小憩,在漫长的旅途中,这样的机会是不多的。唯独王玉婷还骑在马背上,她驱赶她的红色骏马沿溪边小跑,趁着休息,练习骑术。
在王玉婷三番请求下,答应教授她骑术的努米底亚人加鲁并不满意学生的勤奋,他向充满学习热情的王玉婷喊道:“小姐,请您让您的坐骑休息。它的同伴已经在嬉戏了,您却还要驱使它,它会生气的,会对您产生不满!”
“知道了!”王玉婷骑着马渐渐跑远,马蹄卷起的风吹来不耐烦的回答。
安巴利遥望低厚的云朵,皱起眉头,“晚上可能会下雨,不能在野外露营了。”他对身边的努米底亚青年加鲁说道。安巴利指着远处的山坡,“那边山脚下有个村落,部族领袖桑东酋长与我们首领是朋友,今晚我们可以到他那儿借宿。”
“你的提意很不错。不过村子的方向与迦太基军营所在地的方向正好相反,我们真的要去那边吗?事实上几天的赶路反而使我们距离军营越来越远。”加鲁注视着红鼻子安巴利的眼睛,仅有几天的相处无法消除他对卡彼坦尼亚地区土著人的不信任。
对于一个曾经遭受袭击的人来说,怀疑从前的对手是正常的,安巴利理解他的怀疑。他的手指向与山坡相反的另一个方向,“有哪位赶路的旅人愿意绕着走呢?假如我们按你说的方向走捷径,必定经过阿克果的领地,他才是袭击商队与你们的元凶。在别人的领地里他已经这样蛮横了,你还坚持要我们进入他的势力范围,凭着几十匹战马与他干上一仗吗?”
安巴利的反问使得加鲁垂下他的目光,红鼻子的想法是正确的。
“哒哒哒”的马蹄声又回来了。王玉婷骑着马像朵掠过水面的红云,马蹄一路溅起水花,岸边休息的人防不胜防,水花落下,浇湿了他们的衣襟。王玉婷看着他们的狼狈样,发出大笑。她的笑声为她惹来一片不满的咒骂。
王玉婷勒住缰绳,在加鲁与安巴利身旁停了下来,高抬的马蹄踏进水里,溅起大片溪水喷向谈话中的两人。安巴利刚好张口要说话,一股凉水立刻灌进嘴里。
红鼻子吐出冷水,他的红色胡须像刚沐浴出来,还滴着水。假如恶作剧的不是女孩,他才不会管马背上的是不是迦太基来的使者,一定把他拖下马狠揍一顿。“都起来!上路了!”他对大伙的喊声中透着股怨气。
安巴利没有责罚,连骂声也没有,让王玉婷很得意。可她很快发现不对劲,脚上凉凉的,“等一下!我要休息,我袜子湿了!”她急忙大叫。刚才的水花太大,她自己也没能幸免。
红鼻子安巴利哼哼着,没有理会她。
她转而向加鲁要求:“你说过马也要休息的。”
加鲁漫不经心地骑上马背,回答王玉婷:“它的同伴都走了,它还会孤单的留下来吗?”
王玉婷气愤地哼出一声,夹紧马肚,只得跟上队伍。
旅行队慢慢走向远方山脚下,视线不及的小山村。
第十八节 夜宿 失眠的雨夜
卡彼坦尼亚众多部落首领之一的桑东酋长是个很随和的人,至少在王玉婷眼中是如此,除去隐藏住半张脸的黑色大胡子与带着酋长威严的洪亮大笑,他就是个地地道道的普通牧民或农民。酋长统治的土地并不宽广,他领导的部落也只是不起眼的小部落,全族不过一千多人。
旅行队向导之一的安巴利很早以前就与酋长认识了。按照安巴利的解释,他最敬爱的首领英狄比利斯与桑东酋长有着很深厚的友谊,他就是通过他的首领认识这位酋长的。两人一见面就如同多年不见的老友般热切地拥抱在一起。桑东酋长的笑容也就从那时起没有停止过,他不停地宣称,他的地方来了贵客。
王玉婷跟着安巴利与笑呵呵的酋长进入一间大屋。自从在英狄比利斯的部落见识过这样的屋子后,她就习惯性地认为每个部落在村庄里都会有这样一间供酋长休息和会议的特大号屋子。她面对酋长坐下,首领的笑容让人一点也不会感到紧张。根据安巴利的指示,王玉婷亮出了那枚代表迦太基元老院派遣的使者的图章戒指。酋长的笑脸立刻变得僵硬,鼓大的眼珠快要滚出眼眶,那张因吃惊而大张的嘴甚至可以吞下一个完整的苹果。不过很快他又恢复笑容,而且更夸张地笑出声来。
酋长豪爽的大笑传出屋子,增添了屋外对谈话很有兴趣的人们的好奇心。“就连塞叶尼大酋长身边最聪明的卡西娜夫人恐怕也想不到迦太基人会委派小女孩来传达信息吧?听说大酋长捉住好几个汉尼拔派来的信使,但他们身上没有有价值的情报,大酋长为这件事非常愤怒呢!”
“这是迦太基人的聪明所在。塞叶尼虽然强大,但智慧远比不上迦太基人。我的首领就是看出这点才坚定地站在迦太基人一边。桑东首领,您也表明态度吧!支持迦太基决不会使您吃亏的。”安巴利向酋长阐述观点,如果能拉拢桑东,这将是件大好事。
桑东酋长的笑容忽然间收敛了许多,“英狄比利斯最大的毛病就是不懂变通……”他的低语像是在自言自语。“安巴利。”桑东对红鼻子客人说,“你是知道的,我的部落太弱小,公开反对大酋长会召来灭族的灾祸。”
安巴利点头,小部落的苦衷对于同是小部落出身的他很明白。
离开酋长的木屋。王玉婷好奇地问:“你们说什么了?”酋长忽晴忽阴的表情让她很想知道安巴利与酋长用伊比利亚土语说了些什么。
“我想劝说桑东首领加入迦太基一边。”安巴利回答说。
“他拒绝了?”酋长最后的脸色变得阴沉,王玉婷猜想也这这样的结果。
“不,没有。只是‘不公开’。”安巴利的回答很平淡,像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
月上树梢。桑东酋长用十分丰盛的晚餐招待了今日的客人们。当冒着热气的金黄色烤羊羔端上桌面时,扑鼻的香气让王玉婷惊叹出大大一声“哇”。绿色蔬菜、白色的蘑菇、淡黄的鸡汤将餐桌装点得五彩缤纷。旅行者们自从踏上旅途来,吃的只是野菜干粮,今晚的食物似乎已有数百年光阴未曾见到,让人味口大开。酋长很明白领队安巴利的喜好,叫人捧来几坛好酒。安巴利婉言谢绝,称自己喝不了这么多,可那双老实的手已经紧紧抱住其中一坛松不开了。整个部落像在庆祝节日,餐桌旁围着乐手,拍打着叫不出名字的乐器,‘乒乒乓乓’地很有节律,树下几名青年吹奏骨管,优美的曲调令姑娘翩翩起舞。
酋长不停向安巴利敬酒,他似乎也是海量之人。王玉婷现在已不像从前那样挑食,很难想象刚到这个世界时,就连迦太基议长家的精美糕点也觉得难吃的她竟然会狼吞虎咽地争食“原始部落”的食物。烤羊的味道其实比不上家乡路边餐馆里普通厨师的手艺,略显淡了些,可她已经忘记这些了,舔着嘴唇连说“好吃”。酋长也向她敬酒。王玉婷一连喝下好几杯,酸涩的液体滑过喉咙,舌头有点苦,她不得不吃下更多食物以稀释讨厌的味道。
酒的后劲到了半夜才开始发作。王玉婷裹着毛皮不停翻转身子,怎么也无法入睡。她感到胃胀,可能晚餐吃太多,又急着睡觉,导致消化不良,酒精的作用令她更加难受,肚子里像装着顽石,吞不下也吐不出。终于下定决心坐起来,她已是满头热汗,现在只有一个决定――出去散步。
午夜的空气带着如冰雪般的寒意,让鼻粘膜感到阵阵酸痛,这种刺激使得迷迷糊糊的王玉婷顿时清醒过来。她深深吸进一口气,开始在村庄里漫步,从黑暗中观察这个旅程中的“驿站”。
不大的村庄背靠着大山,山峰一座连着一座宛如即将压下的黑色波涛。村里的屋舍大部分为木质结构,就地取材于背后的森林。中央是酋长的居室,其余族民的小房子围着大屋不规则地修建。外围左则有马房,王玉婷的马、加鲁的马,旅行队里的所有马匹和驮兽全在里面。再往外就是所有寨子理应具备的防御围墙。数层木桩结实地绑在一起形成牢固的墙体。但围墙并没有围绕村子一周,而是呈半弧形保护住村庄前方,村子背后是大山,似乎已经没有修围墙的必要了。
村子夜里依然有火把照明,门楼上,主要建筑物旁都有火盆,因此还不至于什么也看不见。随意走走,适当的运动使肚里舒服多了。王玉婷不由得打出呵欠,倦意在身体舒适后卷土重来,现在应该可以很快入睡了,明天还将有漫长的路程要走。
忽然,一滴冰冷的液体滴上她的鼻尖,手指立刻扶上去,像是水。接着,第二滴滴落上她的手背;然后第三滴……下雨了。安巴利说对了,晚上真的会下雨。王玉婷加快步伐,往小屋跑,被雨淋湿就糟糕了。慌张中她与另一个黑影在了一起。
安巴利!王玉婷从惊吓里缓过神来,刚才的突然冲撞把她吓了一跳。
“尊贵的小姐,您出来干什么?”安巴利小声地问,他害怕惊扰到已经休息的部落族民。而这句话本来应该由王玉婷先问的,只是她口齿还不太灵巧,被安巴利抢了先。
“我……方便。”王玉婷想,自己总不能回答说是吃饱了撑的,出来运动吧!
安巴利笑起来,泛出一脸红光,“我也是。”他嘴里的酒气依然很重,那种气味似乎从未在他嘴里干净过。“下雨了,快回去吧!”
王玉婷认同地点头,两人趁着雨势还小,立刻往回跑。
在雨点中摇曳的火焰渐渐势微,黯淡光线里几个黑色影子从村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