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8 节
作者:开了      更新:2022-02-15 22:34      字数:477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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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海港的圆形轮廓使王玉婷想起电视中见到的竞技场,只是这里面被海水注满,像一个人工湖,也没有阶梯式的层层看台。虽说是港口,却见不到几艘船只,与外港的热闹无法相提并论,来往的行人也多是穿皮甲的士兵,偶尔可见几位布衣,他们手持卷轴,多半为书记官或其他文职。
  圆形堤坝下闸门依着弧形轮廓一个接着一个排列着,整整一圈,约有好几百个。湖心处有幢巨大的圆形建筑,仿佛一座孤独的小岛。里面该不会住着人吧?王玉婷好奇它的作用。
  安娜特走下马车,站在堤岸边沿久久不能离去。那湖心的建筑里曾住着地中海最优秀的造船工匠,迦太基引以为傲的无敌战船就是从这里诞生,直接驶向浩瀚的大海。可如今,那里已经极少听得到工匠们忙碌的敲打声了。
  是海洋抛弃了迦太基,还是迦太基遗弃了海洋?安娜特叹出口气,美丽的细眉微微扭曲,给她女神般的容颜上增添出几分忧郁。
  王玉婷不明白安娜特为什么事烦恼,她到是瞧见远处有一位军官走了过来。
  “迦太基璀璨的明珠,美神的化身,才貌双全的安娜特小姐,能见到您是我的荣幸。”海军大将哈密尔卡俯身亲吻美人手背,芳香的气味传入他的鼻中,使他心旷神怡。
  “感谢您的殷勤接待。尊敬的哈密尔卡将军,您抛下公务,专程迎接我这位微不足道的小女人,才让我感到惶恐。”
  “您怎么会是‘微不足道’?谁不知道您是迦太基最具影响力的女性,人们常把您与伟大的爱利萨女王并列在一起。”
  “市井里的流言总是夸大其词。我怎么能与迦太基的建立者相提并论呢?”
  “您太谦虚了。这两位是您的随从?”哈密尔卡的目光落在了安娜特身后的老人与少女身上。
  “不全是。这位是我的奶妈,我可怜的贴身侍女死后,就由她来负责我的起居。而这位……这位是我的小客人,从远方国度旅行而来的小姑娘。”介绍到王玉婷时,安娜特有些犯难,到目前为止,她仍叫不出她的名字。
  哈密尔卡好奇的目光立刻移向外国小女孩,王玉婷已经习惯惊异的眼神了。“她就是汉尼拔指名同行的少女?”哈密尔卡不禁低声发出疑问,“小姐知道汉尼拔的用意吗?”
  安娜特笑了起来,“阁下您多心了吧?哪有什么‘用意’。汉尼拔将军对新鲜事物总是充满探求欲,他现在只是对那女孩的异国玩意儿有兴趣而已。”
  “是吗?我只是随便问问。安娜特小姐,不如我们去看看船吧!今天晚上,尊贵的您得受些委屈,在船上过夜了。”
  眼见着安娜特与军官走进幽暗的小门内,王玉婷立刻扶正两指宽的背包带子,跟着奔入门里。
  门后潮湿的阶梯弯弯曲曲地通往地下深处,越是往下,石头上的水气越是浓重,时断时续的高喊从地底传出,声音越来越清晰。明亮的火光闪现在阶梯尽头,除去不时传来的喊叫,木锤敲击声、重物落地声、泼水声灌满了石梯下的神秘房间,那里似乎有许多人正在辛劳地干活,一派热门景象。
  墙角燃烧着的火盆把这个巨大的地下房间照得如同沐浴在黄昏余光中,桔黄的光芒洒向房内每一处角落,让任何阴影无所遁形。王玉婷被眼前的庞然大物吸引住了,前方水池中仿佛楼阁般的船体拦住了她所有视线,高耸的船身如一道坚不可摧的城墙,船头两尊昂首长啸的白色骏马半身塑像在跳动的火光中被染成金色,用于装饰的雕塑间,船头往前延伸为危险的尖锐形状,用金属皮包裹保护,再配以绘于船身上的古怪花纹,像极了恶魔的脸。王玉婷看不出它的用途,只当为设计样式。细长桅杆上站着赤脚水手,他们如猴子般灵敏地在高处移动,下面的水手拉动缆绳,被绑成卷的船帆缓缓升起,由上边的人固定牢靠。甲板上也有无数人在忙碌,水手们认真地刷洗甲板,随手将桶里的污水倒入海水中。
  皮鞭残酷的鞭笞声把王玉婷的注意力引向身后,粗暴的监工像驱赶牛羊般,把几百个年轻生命赶入停泊战船的厢房。被鞭打的人几乎赤裸身体,只有腰间挂着块破布,裸露的肩头及背部随处可见绯红的鞭伤与紫色淤青。镣铐在地面拖动,“叮叮当当”的声响一点也不让人觉得悦耳动听。
  “拖拖拉拉的干什么?快把他们赶到船上去!太阳神的战车可不等人,明天就得出发了。”哈密尔卡向监工们大喊。监工惧怕责备,加快了鞭子落上皮肉的速度。
  “他们是桨手,不值一提的奴隶。没有吓到您吧?”哈密尔卡转身温和地对元老的女儿说,“安娜特小姐,我们去看看船舱。您的房间已经准备好了。”海军将军小心地扶着安娜特踩上倾斜的跳板。
  ……
  入夜,船舱底层传来的叹息声吵得王玉婷睡不着,她又失眠了。心里想着另一艘船上的王重阳和陈志,他们是否也同自己一样,无法入睡呢?她打开手机,最后一格电力很快在音乐中消逝,变黑的屏幕如同今晚的夜色。
  她大声喊叫,安娜特的老奶妈极不乐意地为她送来点燃的油灯。王玉婷找开地图,在微弱的火光下阅读。
  “迦太基。”手指指着突尼斯的位置,念道。指尖往上移动,指向意大利中部,“罗马。”那是他们预定要去的目的地。接着,食指在目光引导下落在西班牙的位置上,旁边有一排小字――“伊比利亚半岛”。下一个目的地就是西班牙……
  清晨的号角声响彻整个军港。王玉婷睁开朦胧的双眼,地图被当作被子盖着腹部,她不知什么时候睡着了。船桨搅动海水的声音轻拂耳边,船在动!
  王玉婷急忙跑上甲板,推开舱门的一瞬间,阳光刺得她睁不开眼睛。五层桨的巨大战船已驶出不见天日的厢房。它的身后跟着几十艘略小的战船和运输船,紧贴堤岸的闸门不断开启,更多船只从厢房里驶出,绕着港口中心的“小岛”前进。封锁连接商港与军港的水道的粗大锁链由小船一根根收起来,需要好几名奴隶一起用力才能将它们从环扣上取下。
  商港里的普通人无不为眼前浩浩荡荡的舰队惊讶,他们停住手中的活儿,仿佛被定身了一般,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它们。
  水手们喊出整齐的号子,拉动缆绳,红色船帆一顿一跳地顺着桅杆升起,它们挡住掠过海面的清新东风,鼓胀着身体,推动船身。船头劈开绵绵波浪,背对晨光,驶向茫茫地中海的彼端――那见不到海岸线的伊比利亚。
  第一节 伊比利亚的海岸线
  午后的阵雨在远去的雷声中渐渐小了些,赵弄潮抱着厚厚的书本,急忙冲出避雨的商场,奔向最近的公共汽车站,直到挤上公交车他才终于可以缓口气了。雨再次大了起来,雨点像从筛子里拨出的黄豆,“劈劈啪啪”打在车窗玻璃上,没有雨伞的行人又是一阵乱跑,消失在路旁商店中。看着他们的狼狈样,赵弄潮不由得庆幸这辆车来得及时。
  抹去书本上的水珠,赵弄潮小心翼翼地用纸巾吸拭浸湿的书页。从张教授家学习归来,一出门就遇上雷阵雨,好不容易躲进商场,却又不得不忍受售货小姐的白眼。接着更是接到班主任打来的电话,质问他为什么最近总是早退、旷课?他只得胡乱找借口搪塞,像他这样的优等生编造的谎话,老师是很容易相信的。
  汽车在雨中缓慢行驶,大雨密集得如风中飘舞的雾气,一波一波斜扫过坚硬的柏油路面。赵弄潮给陈永义打去电话,希望他能到车站送伞,可是没人接听,估计陈永义此时正窝在实验室里。
  橡胶轮胎溅起一股水花,停住了,车门打开,逼迫未带雨伞的少年下车。雨越下越大,雨水沿着车站倾斜的遮阳篷,仿佛瀑布般地往下流,赵弄潮躲在里边寸步难行。远去的雷声又渐渐近了,雷雨天立在户外实在是个危险举动,他不得不再次冒雨前进。
  陈永义家距离车站可有不短的路程,开门进屋时,整个人已如同刚从游泳里捞起来般,浑身滴水。陈家的宠物球球同样满身泥水,雪白的长毛早已变了色,听见有人进屋,它立刻在地板上踩出梅花脚印,守在墙角一口空碗旁“喵喵”直叫。看着被舔到发亮的宠物碗,赵弄潮立刻明白,科学家为了研究又废寝忘食了。
  他现在还管不了陈永义,换上拖鞋,直奔陈志的卧室。陈志的衣服相对赵弄潮的身材来说,尺码大了些,不过能有干爽衣服换已经很不错了。
  蓝色闪电划破布满深灰色乌云的沉闷天空,巨大的雷声滚过屋顶,玻璃窗似乎也在跟着颤动。赵弄潮赶紧奔向实验室,推开沉重的滑门,日光灯下,从焊枪里喷出的蓝色火焰在神秘机器旁闪烁。
  “陈叔叔,打雷了。休息一会儿吧!”赵弄潮向着手持焊枪的人喊道,“陈叔叔,雷雨天工作太危险!” 那人似乎不愿意离开。
  又一记响雷在头顶炸开,日光灯像遇上不稳定的电压,忽然黯淡,而后又迅速恢复正常。陈永义这才恋恋不舍地摘下面罩。
  点燃灶具,赵弄潮从冰箱里翻出冷饭菜,稍热一会儿后,凑合成一天的午饭。球球也得到了食物,津津有味地啃着饭团。午餐在疲劳中安静进行,赵弄潮没打听时空机器的改造进展怎么样了,这也没有必要问,陈永义不眠不休地工作已经可以说明一切。
  午饭后,陈永义埋进图纸堆中,等待雷雨过去。赵弄潮则在陈志房里休息,打开厚厚的《古罗马风俗史》阅读起来。窗外骇人的闪电像闪烁的镁光灯,扰得人无法专心,他合上书本,抬头望向发光的乌云。玉婷正在做什么呢?赵弄潮对着天空遐想。
  傲慢的烈风和嚎叫的风暴控制着整片海域,狂风怒不可遏,似乎要将大海掀翻。天空中雷声隆隆,不断闪耀着死亡的电火。海浪像是崩塌的大山,扑打上脆弱的随波逐流的船只,看似结实的木桨轻易被它折断,舰队在风暴中挣扎,逃不过被吹散的命运。人们的呼喊在滂沱大雨中无力传递,水手们抓紧缆绳,艰难地在甲板上奔跑,仅为保全这片危在旦夕的“黄叶”。大雨从上空无情落下,它们若不将这些小小的船只灌满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王玉婷不自然地紧握着一根卷轴,这是安娜特专门为她编写的日常用语词汇集,她的双眼却死盯着跳动的油灯火苗,桌椅随着船体摇摆,桌上的油灯一会儿滑向左边,一会滑向右。银发苍苍的老奶妈像疼惜自己孩子般抱着安娜特,安抚她的惊恐。封闭的船舱里依然能清晰听见外边大海的怒吼。王玉婷感到手心已捂出汗水,她此刻只有一种心境――那就是恐惧。
  又一个大浪扑来,船身剧烈倾斜,花瓶落地声比天空的雷鸣还要响亮,瓶中清水溅出,浸湿地面,玫瑰花掉落地上,无人理睬。可怜的油灯也没能逃过劫难,幸好王玉婷眼疾手快,在落地前抓住了它,灯油流了出来,炽热的液体滴上木板,形成一个个小圆点。
  摇晃的舱门被撞开,冲进一位身着深红色便装的少年。马戈看见燃烧的火苗,不禁怒吼:“小姐们,你们希望自己被海水淹没前让火烧死吗?把灯灭了!”
  安娜特一口吹灭王玉婷手中的油灯。
  黑暗使舱外的异响更加突出,除去呼啸的雷雨和狂暴的海浪,王玉婷似乎听到了木板的“劈啪”破碎声,这让她害怕。大船不会沉没吧?她不会游泳,一个人淹死在出生以前是件多么荒唐的事!黑眼睛盯着黑暗,目光随着动荡的空间一起摇摆起来……
  船终究没有沉没。天亮了,暴风雨已经过去,昨夜的大雨把天空狠狠洗涤了一番,使它泛出透明的蔚蓝,几朵白云吊在天边,隔开天与海,像是碧蓝大海对面绵绵起伏的山峦。
  趁安娜特身旁那爱管闲事的老女人不注意时,王玉婷蹭蹭踏上木梯,转眼溜上甲板。钻出船舱,见到的不仅有一夜不见的灿烂阳光,更有甲板上的繁忙景象。不少人正忙着清扫积水,把甲板擦干;水手们齐心拉动绳索,红色船帆再次升起,不过它却比平日重上好几倍,昨晚它喝够雨水,体重迅速上涨。白发老船长站在中央,井井有条地指挥船员们干活。身旁挂红披风的少年像个学徒,船长走到哪儿,他便跟到哪儿,求知的双眼极少离开老人被海风严重侵蚀的脸,少年认真听取他所讲的每一句话。
  如果没记错,少年应叫马戈,不知仗着什么后台,连船长有时也得听他的。王玉婷看着马戈的背影,忌妒地撇起小嘴。这位红衣少年从王玉婷上船第一天时起,就没给她好脸色看,“傲慢、任性、不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