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4 节
作者:天净沙      更新:2022-02-12 10:38      字数:4758
  大少伸手捂住胸口,想止住突发的喘栗,却碰痛了未愈的伤口,疼得倒吸口气,苦笑着,打住了所有的想法,摇摇头:“没有。”
  “暂时不要公开,我想,先用这事试探一个人。”说完,叶萱透过病房的单面透光玻璃,找寻外间的赵依依,此刻,那人正和大飞坐在沙发上对着电脑屏里的内容聊着什么。
  “你觉得依依……?”他没有问完。
  叶萱摆摆手。实事求是地来评价,也许是熟练了的缘故,赵依依将这份私助的活,干得是越来越称职了,小儿女的粗疏、娇弱,也在慢慢改好,若她能一心一意地以照顾好大少为已任,的确能让叶萱心无旁骛地去应对工作。可是,一想到她是怡芸招进来的,叶萱便觉得一颗心七上八下的悬在半空中,找不着安全感。
  “我没有证据,不过,放你边上的人,还是搞清楚放心点。呆会我走时假装将雷森的资料拉下,你安排她追着送来,若‘那边’因此而知道了我们的培训计划,答案就不言而喻了。”
  他点点头。她的心思渐见慎密,防守进攻主动性日强,假以时日……大少悚然一惊,当初怡芸拉拢她、怡心以重金相贿,幸而自己能动之以情,否则,以女孩如此卓显的才干,若是偏入“那边”一方,后果真是不堪设想。就算现在与自己同枝连理,万一哪天她起了一较长短之心……掂量再三,他还真没有必胜的把握。
  这番思量在他的额上密密地布下了层细汗,叶萱还在揣度着知道结果后对赵依依如何用、如何弃,没有注意到他神态的变化,连听到他唤时,应得都有些心不在焉。
  “顾教授说我能在行庆前出院吗?”他问。
  出院?出院!叶萱回过神来,竖起眉:“想出院?你梦吧!听好了,我要一个健健康康的新郎倌,所以,你一定、必须、非得安心配合医生治疗,直至全愈!出院?打现在开始,你就别在我面前提这词。”
  大少笑将起来,淡淡的,隐隐带着丝叶萱没有觉察到的阴寒。“悍妇呵,萱,我怎么现在才发现我的小萱有点悍悍的……”
  她的脸抵到他额上,故意粗着嗓子凶凶地说:“后悔娶我了吗?哼哼,告你,你现在后悔也晚了。”
  “晚了?不晚。”大少闭上眼,喃喃自语。
  瑁辉行庆的前一个晚上,柴俊开着车在市区打转,仪表台上,放着瑁辉银行庆典的节目单。这张薄薄的单子,他至少已经看了二十遍了:林林种种各位要员的讲话、穿插其中的明星助兴……最后,是陈先生与叶萱,代表瑁辉银行与大少致答谢辞,引领入自助餐会。
  一个无懈可击的完满庆典?
  陈大少在哪里?
  与怡心那么多年暧昧关系,早从她口中了解那个真实的大少,城府深,深如许,说的,便是他。这样一个彰显荣耀与权威的时刻,他怎么可能不出现?何况,怡心还说父子准备易权。如此一个重大而又极富新闻、广告效果的消息,怎可能不藉着行庆对外宣布,又怎可能不利用此政要、商贾、媒体齐聚的大好机会,父子俩同台亮相,辉煌交接?
  偏偏,节目表上甚至连大少的名字都未出现。
  柴俊已经卡在这个节点上想了很久了。一般,遇到动脑筋的事时,他喜欢呆家里煮壶咖啡,在CD音乐中沉思,而今天,连他自己都没有搞懂,怎么会鬼使神差地出来遛车,而且,遛到了正灯火通明地在为明天的盛典作准备的国际大都会这来。
  进去吗?他正有些犹豫,大都会的保全走过来敬了个礼,指指一旁的停车位:“先生,麻烦您把车停那儿去吧。”
  不是我要进去,是保全叫我进去的。给自己找个理由,柴俊按保全所指停好车,步入大厅。
  进去便见着叶萱正与一堆人指点着什么在说事,他静静地站了两分钟,她看见了他。触目之际,她略显憔悴的脸上,展开一抹微笑,于是,柴俊的脑子里,蓦然闪过那么句歌词:“有人问我你究竟是哪里好,春风再美也比不上你的笑。”
  罢了,也就是一句话而已,她懂,是她的造化;不懂,自己问心无愧。柴俊长吸口气,呼出,笑迎上去:“我从这路过,见着你车在,进来打个招呼。这么晚了还在忙?”
  叶萱无奈摇摇头,走过来:“放不下!”
  “大少是这方面的老手了,怎么他不来亲自把关?”柴俊有意将话题往这引。
  “他还在住院,我不想让他操心。”
  “那倒也是,养好精神好应对明天的盛典,想想,政界、商界、业界,齐齐云集的日子,怎么能少了他。”最后一句话,柴俊说得特别重。
  叶萱怔了几秒,说道:“他原来哮喘就没消停过的,那一跤又摔得不轻,医院没想过让他明天出院。”
  她的眼光亮澄澄,清透得能直看到心扉。他咬咬牙:傻丫头,跟大少的日子也不短了,这些个权谋之道,还未参透吗?避开她探寻的目光,柴俊望向厅外黑沉沉的夜幕,似是无心又象有意般说:“叶萱,男人的心思有多高,可能,即便是身边最亲近的人也想不到。我要是大少,爬也要爬过来参加。”
  言毕,不敢看她的表情,将手中的车钥匙调皮地往空中一抛,复接入手,再转向叶萱时,满脸的嬉皮:“好啦,不早了,回去洗了睡哟。拜拜,叶萱!”
  他甩头而去,独余她呆在那。
  是呵,天有多高,大少的志向便有多高,再有,他才是瑁辉的CEO,这样一个重要而又辉煌的庆典,怎么能少了他?何况,叶萱想起来了,有一晚大少曾经提过陈先生会在行庆典礼上宣布易权,子接父班,什么时候昭告天下?自然是庆典上最适宜,而自己,虽然可以代他主持庆典,但并不意味着可以代替他接班呀。
  叶萱如梦初醒,她不是笨,只不过,关心则乱,只顾着考虑他的身体,忘了这种重要场合他必须出席的意义,柴俊这一提点,她才明白,大少,必然、肯定、绝对要出席这个庆典!
  自己处事还是不够周全。可是……节目表拿给他审核了不下十遍,就没听他对这个疏忽表示过丝毫意见,他也忽略了吗,怎么可能?除非……
  “他不信任我,他籍这个机会考验我!”这个结论令得叶萱几近停止了呼吸,一股来自心脏尖顶处的疼痛慢慢漫延至四肢百骸,疼得来即便面前只有杯毒药能止疼,她也愿意喝下去,偏偏,什么也没有,她只能在这股巨痛中承认:是的,他并不信任自己。
  华灯辉煌、宾客云集,精心准备良久的行庆典礼终于绽放在了那个盛大的晚会里。
  白色不规则领小衬衣,配九分丝质裤,一袭清白,映衬着人格外高佻飘逸,叶萱挂着淡淡的职业微笑迎接宾客:
  “您好!谢谢光临……”;
  “好久没见到您了,今晚请随意……”;
  “欢迎您,招呼不周……”;
  ……
  费云军西装革履入厅,鲜有见他着正装,叶萱笑着眨眨眼以示调侃,往日情愫纵无,几分熟稔却是难弃。
  “恭喜你,应该叫陈太了吧。”费云军依旧是沉着脸说话,他不喜欢勉强自己掩饰喜怒,他定睛看了看叶萱,还是随性说了出来:“你今天很漂亮。”
  柴俊带了位女伴来,昨晚一事,似已不在他身上留下半分痕迹,他客套地与叶萱打个招呼,丢了句与费云军相似却又不合语法的话:“你这套衣服很美丽呀”,转头,溶入了人群中。
  Dina、大飞、赵依依推着大少自内门入,他今天的衣着,正式而精致,显而易见是早经过精心准备。见到他,叶萱的笑容僵了有那么一秒的时间,复变生动,她走过去,半蹲下,握住他的手,柔声说:“你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我也是犹豫了很久,最后还是决定要Dina把你给接过来,因为,我觉得,你才是瑁辉的骄傲,若是没有你,今天,就失去了意义。你觉得身体撑得住吗?我会不会做错了?”
  是你教我的,才能只是这个职位的其中一项要求,逢迎、欺哄、笼络,一样都不能少。
  他脸上淡无血色,整个人,却似只张扬着胜利之帆的舰艇,满怀着喜悦与梦想。
  “怎么会?”他将另一只手覆在她的手上,空调是不是太强了,怎么她的手凉凉的?“我自己也是想来看看的,何况,爸那儿,还有些个事,放心,我很好。”
  我们之间,注定要演这出戏吗?叶萱颓然抽出手,起身。恰此时,Dina循了过来:“叶总,庆典要开始了,广宣公司的人在等您,我们过去吧。”
  她无语转身欲走,却听Dina又说:“陈先生刚刚通知说尾场他有事要宣布,取消一个表演来将就他,有告诉你吗?你看这请来的演员也都是些腕,取消谁的是好呢……”
  “不用麻烦,把我致答谢辞那段给删了便成。”叶萱打断她说,没容Dina回过神,她已快步抢前而去。
  “您觉不觉得叶总今天有些个怪怪的?”目睹这幕,赵依依不解地问大少,后者随着叶萱的身影转目,未语。
  人生,一定要靠演技才能成全番传奇吗?这问题盘旋在叶萱脑中,却没有时间去解答。她穿梭在各方名流中,浅笑轻语,优雅地为表演鼓掌,配合媒体拍照、制访谈。
  不知什么时候,赵依依寻了过来,语气急灼地附到她耳边说:“叶总,大少他,他有些撑不住了。”
  再多的介怀,也被压了下去。叶萱本能地着起急来:“在哪里,带我去!”
  两人疾步往休息间走去。进门一见到他喘得来全身跟着颤抖的模样,叶萱的心便紧了起来。
  “喷过药了吗?”她问赵依依。
  “喷了,药劲一过这不又喘起来了。”
  叶萱俯向大少,后者白得透明的脸上浮起一丝微弱的笑意,抖索着手伸向她。她拿出纸巾为他擦去满额的汗水,嘴唇张合几次,欲言又止,终于,她咬咬唇,说:“罢了,我陪你回医院吧,这边请陈先生应对。”
  与你同进退,这样,你总放心了吧?
  连考虑都免了,她话音刚落,大少就摇摇头:“不用,我休息一会,到点你陪我一起上台,放心,我坚持得住。你帮我把西服和领带脱下,到点时再穿。”
  她顾及的是他,他顾及的是怕外装起了绉,场上失了形象。男人的心思,果如柴俊所言,即便是她,也想象不到那片天地的高远。
  这就是自己自诩了解的陈瑁辉。
  叶萱不再相劝,她手脚利索地为他将外装脱去,边动边说:“依依,告诉Dina我们在哪里,让她快到尾场时进来带陈先生过来接大少。”
  依依依言而去。
  “准备了好久的致辞令,就这样让给我,你不觉得可惜?”他低声问,言语中有丝丝歉疚。
  只说陈先生要宣布消息,有提到是让给你登场吗?叶萱心中自凉,面上终是没有声色地轻嗔道:“你说些个什么话,这里,有什么不是你的?”
  大少望着她脸上的几丝娇羞,心似铁沉:你是自什么时候始,会了,对着我演戏?
  刚说完脱西服的话,大少便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奇怪的是,叶萱竟不奇怪,甚至连表示奇怪的表情都没有一丝一毫。两人都未挑明明白他将上场尽领风骚,但是,一番对语,皆都围绕着此。
  彼此间,悄然树起了一面看不见、摸不着的屏障。
  时间,沉默地由着他俩各自揣着心思对杵,终于,陈先生、Dina一行人推门进来,依依不确定地轻声问:“大少,时间到了,您的身体……”
  他瞬时挺直了背,深呼一口气,连同一直没间断的哮喘齐齐咽下。给所有人、包括陈先生一个OK的神情,再转向叶萱,展露着骄傲的笑容说:“你和我一块上台吧。”
  那是你的舞台、你多年的梦想,与我,有何干系?叶萱佯装没有听见他的话,麻利地为他装上西装、系上领带,又细致地替他将脸上的冷汗擦净,用两根手指在自己的唇上抹下些许口红,浅浅地涂在他苍白无色的嘴唇上,嗯,看上去还算自然。好了,她拍拍手,握住轮椅扶手转递给依依,说:“推他上场后你自己赶紧溜下来,千万小心别让记者拍照时把你也给拍进去,减了父子俩的风采。”
  我若是坚持,你就会将暗刺变为明讽吗?大少的脸色沉了下来,正准备说什么,叶萱已将喷雾药剂塞进了他嘴里,一边喷一边说:“吸多两口,应该能抵上一阵子。”
  “准备好了吗?”陈先生问,他固然心疼儿子,但更明白他必须出席的重要性。
  “你,真不和我一起去?”大少咽下药,显得有些艰难地问她。
  叶萱摇头,努力让脸上的那丝笑容真诚些:“快去吧,记得一定要把自己最帅气的那面让给记者拍哟,明天的报纸我们都要收藏的呵。”
  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