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5 节
作者:
一半儿 更新:2022-02-12 10:37 字数:4949
“你以为我想要的,只是你的美貌?”
元芳菲摇首,冁然道:“芳菲若如此以为,不就等于承认自己除了美貌便别无所长了么?只是,欧阳大哥了解芳菲多少呢?”
“需要我把对你的了解一一说清楚?”
“您所了解到的芳菲的那些,只如冰山一角。若你当真了解,就不会一再……”求婚。她厚道地未把话道出。毕竟,对世上太多人来说,婚姻是男人对一个女人最珍重的承诺。像他那样一个人,尤甚。“这些年里,你始终没有放弃,是因为不想失败,还是已形成习惯,积习难改?”
“没有人会把失败形成习惯。”
“但欧阳大哥每一回前来求亲时,是认为一定会失败的么?”
“于是,你一定是会拒我到底了?”
“欧阳大哥。”元芳菲举杯,“芳菲敬您一杯茶,叫您一声大哥,这声大哥,由心而发,芳菲从此,愿将你当成大哥来敬重爱戴,过往那些纠葛,只为种下你我兄妹之缘。这份缘,或许比男女之情还要来得长久。”
这个女人,有女人的妍媚,有男人的豪气,有女人的娇柔,有男人的刚毅……如此一个值得捧在手心珍惜的女人,他为何没有在初识时发现?
过去种种因,种得今日果。所谓因果报应,莫过如是。欧阳南天尝到了心头浮上的苦意,苦笑道:“芳菲,直到你嫁人为妇之前,欧阳家当家主母的位置始终为保留。”
不是想就此放弃,只是……过去,他一次次为难她,逼迫她,这一回,他选择守候。
这守候,直到欧阳二当家跑到元慕阳面前告状,他被元芳菲霸王硬上弓,请其作主主婚,仍未停止;直到元芳菲珠胎暗结仍不想进入婚姻,犹在继续……
斗芳菲(九)
六年前,醒春山庄小姐被京城巨贾兄弟先后求婚,一时出足了风头。奇怪得是,这位小姐没有趁着年龄如花时嫁入豪门,反屡求屡拒,恁是拿乔。更让人不解得是,别人拿乔都是蹉跎青春,直至无人问津,给人徒添笑柄。元小姐拿乔,却是让求婚者屡败屡战,甚至还有一位爷不远千里由京城移居黄梅城,只为得近水楼台之便。
从那时起,黄梅城街头巷间,便时常可见这位痴情男子的身影。要么是从住宅到店铺,要么是从店铺到元家,要么是从元家回住宅……逢三逢五,还能见着这男子邀元小姐游湖泛舟,游园赏花。男的高大,女的纤细;男的英伟,女的姣美。黄梅城人渐渐将这以天作之合看待,也渐渐将之当成了黄梅城的一道风景,津津乐道同时,还能养眼怡目,不亦乐乎。
诸人从纯粹的看戏姿态,到入戏太深的随之起伏,到现在,静观其变,给予美好祝福。
但旁人不管入戏多深,祝福多少,都不能替真正身在其中者感同身受。
身在其中的元芳菲,随着日子推移,耐心越来越少,火气越来越大。在送走了欧阳南天之后,三小姐痛下决定:不忍了。
“季东杰。”
被唤者专心打量着手中一株药草,观其形,嗅其味,以确其性,对来者仅抬一下眼皮以示招呼。
“季东杰,你眼睛当真有问题,大美人来了,你还这副德性,不会是哪里出了什么故障罢?一个大夫,医人不能医己,很悲哀的一件事。”
季东杰想,元慕阳永远不会知道他的妹子在私下讲话时如此生冷不忌,因为这女子太会装乖卖巧,不像眠儿,小鸟依人又聪慧动人,偶尔的小小刁钻,更让人感觉灵巧可爱……
“姓季的,我在叫你。”
“有话就说。”
“有没有办法让一个男人心甘情愿的和一个女人欢好?”
季东杰很镇定、很面若无事的一笑,信口道:“肉苁蓉、钟乳、蛇床子、远志、续断、山药、鹿茸,此七味各三两,用黄酒泡七日以上服用。”
元芳菲不屑嗤道:“你行行好,本姑娘说得是让他心甘情愿。不然,这个春药方子我早八百年便晓得,直接抓药给他服下去不就行了?”
“你自诩大美人,大美人若无法让一个男人心甘情愿,还谈什么大美人?”
“这个男人非同一般嘛。我用了能用的所有的法子,他忍了又忍,就是不到那步。有一回,眼看着他便是举旗投降了,还是跑了。”
季东杰咋舌摇首,“这你便要劝他了,男子若常作如此,极易损肾毁气,造成‘暗疾’,那便是终生无望了。”
“所以,我要救他啊。”元芳菲理直气壮。
“我是个大夫,你来问我,我也只能从大夫的立场为你出谋划策。你若想尽了办法都不能,干脆也别要什么心甘情愿,直接绑了他,造就事实……”
元芳菲眼前一亮,“季东杰,我认识你那么久,第一次发现你这拿五十两黄金天价的大夫还有点用处呢。”
“别动辄提我的五十两黄金,我一两金子便能供一个贫民娃儿读上三五年的书,十两金子便能使孤残院的近百口子吃上一年不止……”
“行了,行了,你的丰功伟绩本姑娘没时间领会,走了!”既然此行有获,元芳菲也不再理会这个越来越罗嗦的老男人,挥挥手,潇洒告辞。
季东杰以同情目光施予她的背影……后的男人。
…
欧阳北旭无论如何也没想到自己有今日一时。
今儿个是芳菲生辰,他约了她先到戏园听戏,后到黄梅城用膳。膳罢,他将佳人邀到自己住所,拿出所备礼品,是亲手为她描绘的一幅画儿。她好生喜欢,说要亲手泡茶。他自是欣然接受,也不过是喝了一口,香茗滑落喉道,没等他开口赞她茶艺精进,便看到那女人得意又嚣张的笑脸,始觉不妙,意识全无……
再来,便成了这样形状了。
四肢上柔软的丝绳,将他摆弄成一个大字,固定在了身下榻上,周身上下,片缕不存……也不对,他能看得见自己胸前扎着一个偌大的红色绒花……那个可恶女人,到底要做什么?
“好棒的寿礼,这怕是本姑娘活了二十多年收到的最称心的生日礼物了。”女人从屏风后迤逦步出,接到男人怒炯炯的目光,犹嫣然笑语。
“你——”他瞅清她此时的装扮时,瞬间窒语。一头乌发,只松松绾个髻儿,剩下的全披泻于胸前脑后。脸上脂粉淡施,樱唇轻点,一双眸儿,在浅浅的黛影中春情波转。身上那袭薄如蝉翼的纱褛,每随她迈上一步,便如水般流动一回,起伏的波澜,欲掩还泄的春光……“元芳菲,你这个女人又玩这个花样儿!”
“不。”元芳菲娇嗔,“你没看出来么?芳菲已经换了玩法了,现在,你倒逃走试试呐。”
“你……凭这些绳子就想捆住我?”他运力一挣,四肢被缚之处却刺然一痛。
“这些丝绳是我从嫂子那里借来的,嫂子又是从宫里拿来的,是由什么西域还是东城丝麻制成,韧性无比,除了找准绳结解开,刀砍剑劈都不怕的,亲亲北旭就省省力气罢。”
“芳菲,你……”看她愈走愈近,他大吼,“莫再向前,不准你过来!”
“北旭放心,芳菲虽然没有经验可以借鉴,但看医书也看了不少,我不会伤着你的。”
“你……”这话,怎听起来如此怪异?
“北旭真是秀色可餐,芳菲会好好待你,只要你配合一些。”
“你……”越听,越是怪异。
元芳菲伸手将他胸前的红绒大花取下,笑得愈发灿烂,也愈显馋涎,“啧,真是好看,北旭这身子,让人食指大动。芳菲已经摘了北旭的花,从今以后,你就是我的人了。不用害怕,我会很温柔,很有耐心一步一步慢慢来……”
“……”他终于想透怪异在何处。她所说的这些话,全是一些荒腔野调里男子强逼女子之前的用词。他是走南闯北之时,偶至僻野乡间,野戏台子上的粗陋话会强灌进耳中三言两语,可她又是从何处听来?
“芳菲,你必须说清楚,你是……”
“这个时候,做清楚比说清楚重要,北旭乖,芳菲来了。”一道绸布,绑在了他双目之前,一张柔软小嘴,堵住了他的唇……元芳菲果然如她自己所说的,很温柔,很有步调,很有耐心地,挑拨男人,诱惑男人,吃下男人,把男人实实在在地变成了她的人……
…
“元兄,元兄在哪里?元兄!”
醒春山庄门,元慕阳送走了一位来自南方水运的大客上得马车,便闻山呼海叫。那嗓音不是不熟,而是当如此惶声出自于一向冷稳沉笃的欧阳二爷口中时,他不免要迟疑少许。
“元兄,你在这里,太好了!”欧阳北旭翻身下马,抓住元慕阳一臂,迫切道:“请你为我和芳菲主婚,要快!”
元慕阳扫了扫他襟带与发髻,剑眉一挑,淡道:“里面说话。”
这欧阳北旭此前没有过女人么?不知道在那种事后,最好沐浴洗身再整理仪容,不然,这一身的凌乱,再加上走近来时这一身的气味,谁都知道他刚刚做了什么好事。
“元兄,你要为我芳菲主婚!”进了书房,仍无二话。
“你……”元慕阳眸闪了闪,“你被人奸污了?还是一时乱了性?”
“……这……这”这要怎么说?
“你按捺不住了,找上了别的女人,怕芳菲不要你?”
“不是!”欧阳北旭大急,冲口喊道,“奸污我的女人,是芳菲!”
元慕阳怔住,“芳菲?”
“她绑了我,然后……然后……这非我违诺在先,元兄不得送走芳菲,请速速为我们主婚。”
眠儿总是说他不够了解芳菲,难道有不了解到这种地步?元慕阳揉额,良久方道:“芳菲在何处?”
“我醒过来,便不见她了。”
“来人,来人!”元慕阳抽出桌上扁尺,冷喝,“去找三小姐找来!”
“是。”书房外仆役应声。
“……不要惊动夫人。”她一来一闹,芳菲这顿家法便挨不上了。
“元兄,你不能打芳菲!芳菲她……说不定怀了身孕,若被你一打,把我们的孩儿打掉怎么办?”
谈到孩儿,这位二爷脸上竟会出现那等慈爱表情?元慕阳轻嗤,“纵使不打,也要骂她一顿……”
“大爷,三小姐在夫人那边。”门外传来禀报。
元慕阳气极反笑,“她真会躲,真能躲,我看她躲到几时?”
…
元芳菲没有躲到几时。只抱着大嫂睡了一夜,翌晨一早,趁着天光未明,便拿着包裹盘缠,出外游玩了。即使是最亲的嫂夫人,也未告诉自己所踪。
直至四五个月后,三小姐回转家门,除了走之前所带去同行的环燕,身边还额外多了四个膀阔腰圆的粗壮丫头,同时,还有一个如小鼓般凸起的肚子。
在春眠又是耍赖又是撒娇的力护之下,元芳菲一通骂仍是免了。至于打……如此情势,如何打?
先前幽兰怀孕,因为婆婆总是怕她这个长房媳妇有害二房媳妇之嫌,想方设法不让她离幽兰太近,春眠一直不能尽兴细观。如今婆婆对芳菲可说是不闻不问,她当然要围着看个过瘾?待看够了,摸够了,方去关注那随芳菲同来的四个丫鬟。
“醒春山庄还怕没有下人伺候你么?你找人做什么?”
元芳菲神秘勾唇,“山人自有妙计,大嫂很快便明白。”
的确,很快便明白了。
这天,趁着初秋的阳光好,姑嫂两个人上街游逛,进豆腐坊吃碗豆腐脑之际,听见了四边的碎语之声,其中,不外是围着元芳菲的肚子作文章,而其中的其中,又分雅与不雅。
雅者,如:“违理悖教,伤风败俗啊,未婚先孕,该被浸进猪笼沉江以惩其过,元庄主怎还会纵容其活在世上?”
不雅者,诸如:“嗤,这小姐和窑姐有啥两样儿?好歹窑姐还有银子收,千金小姐不是白白让人睡?弄大了肚子还不知道孩子爹是谁罢?”
春眠眉儿一掀,刚要回身去道,元芳菲拉住她,嫣然一笑,“不劳大嫂,您看着就好……咳!”
她咳声方落,叉腰立在身后的四名丫鬟立时把身子转往四个方向——
丫鬟一:“晴天白日的,哪来得恁多废狗?叫得难听不说,放的屁还臭,爹娘生你的时候没点灯,抱错了狗胎罢?”
丫鬟二:“什么叫违理悖教伤风败俗?远古时候,以女人为尊,女人可以钦点任何一个男人作为自己的床头人,不合意立马就换。你家的女人若当真遵循古礼,是不是该把你这个一看就知道是外强中干的银样蜡枪头给换掉?”
丫鬟三:“你这个一看就知道是窑姐出身的老女人不用在这里寻找安慰,咱们知道你们窑姐的确只认银子不认人,有了银子,不管是西门庆还是武大郎就能打开床帐子!”
丫鬟四:“我们小姐若甩出一百两银子,你,就是你……”她点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