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3 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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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半儿 更新:2022-02-12 10:37 字数:4931
不想,在半途中与一人不期而遇。
“欧阳二哥,您回来了?”
拱桥上,欧阳北旭远远望见了她,便定住了脚步,神情平淡,“你还在府里?”
她莞尔,“大当家不放人,我走得了么?”
“或许你压根不想走?”
“欧阳二哥不妨替芳菲找一个芳菲不想离开的理由。”
“你怎么会认为我有那等清闲工夫?”
“那么,欧阳二哥可有功夫照应您的大哥么?”
他眉间一紧。
“您的大哥此刻正在我睡了两个多月的那张床上躺着,您去照应一下罢。”
他遽怔,眸底疾掠过些许复杂况味。
“欧阳二哥进去了以后,先要轻手轻脚地将扎在欧阳大哥臀后那根竹签拔下来,再作其它。记住,一定要轻。欧阳大哥还没有子嗣,您要是手稍重了一点,贵府这传宗接代的大任就只得依靠您一人了。”
“。。。。什么?”欧阳北旭认为自己可能出现了误听。
“芳菲不喜欢被人勉强,至少芳菲不认为欧阳大哥是一个可以让芳菲心甘情愿将身子交出去的人,所以,用了点小手法,避免了某事的发生。这类事,欧阳大哥必定不太喜欢被外人所悉,您是他的兄弟,应该无妨罢。”
欧阳北旭的表情,有一瞬间是凝固了的。
“麻烦欧阳二哥了,芳菲告辞。”她双膝一福,施施然启步。
这女子,这女子。。。。那道窈窕背影已然下桥,欧阳北旭两目仍盯住她所去方向未移。这一刻,某些可以忽略的,压抑下去的,想要淡释的,一下子涌到胸臆之间,催起了向来不温不火的情绪,形成一念,直达心际——
这女子,他想抓住她,很想。
斗芳菲 六
“大哥,我要带她走。”
那事,已经过了二十多日。
这二十多日里,欧阳府上下一片诡异。诡异来处,乃他们的大当家。欧阳大当家一向豪爽好客,不拘小节,对府中下人易尚算宽待,但近日,这位主子的性情实在不好捉摸,不动时气冷目沉面色坏,动时易怒易咆易翻脸,他们简直是做了会错,不做也错,动辄得咎,无所适从。。。。。
如此日子,直到岁末来临。
欧阳家共有五兄弟。四、五两位都未成年,求读于寿阳书院;三爷负责欧阳家对外所有应酬,常年与各阶官场中人打交道,互设宴筵是常有之事,为行事方便,辟府另居。
按既定惯例,大年三十这日,欧阳家各兄弟不管身在何处,都要聚到一起,拜祭祖先,共用一餐团圆。欧阳南天的心情因诸兄弟的到来稍有好转,待祭祖完毕,围桌用餐之时,已是谈笑风生了。
但,当三个弟弟孩子气般的到园中燃放烟花,席上只有欧阳家大、二两位当家时,气氛再度沉闷。
就是在这个时候,欧阳北旭一语惊人。
“你说什么?”欧阳南天不是没听仔细,也不是不明白所谓“她”是指何人。只是,他想给二弟一个收回前话的机会。那日,他被那小魔女困在床上,二弟进门解他窘状,其后两人言语颇有龃龉,可谓不欢而散。接下来又各有事忙,鲜打照面,等于他们的那个结儿一直打在那里。今儿个是一门团圆之日,他不相信二弟想要破坏这和乐时光。
“我要带元芳菲离开欧阳府。”欧阳北旭二度的宣告,更为详尽。
“你用的是‘要’,也就是说你已经做好打算,在此仅是一个知会,不管我同不同意?”
“我先前也建议过大哥,是大哥不采纳。”
“所以,无论如何,你都要带她走?”
“是。”
欧阳南天目光炯利,“若我说,你带她走,等于不将大哥放在眼里,等于亲手置兄弟之情于不顾,你仍会如此?”
“大哥!”欧阳北旭眉峰深锁,“她在府中已住了近三个月,大哥还不放人,难道是想把她没名没分的关一辈子?还是想在得手之后弃若敞屣?她一个出身良好清白人家的女儿,哪里招着了大哥,要得到这样的对待?”
“我的心情,不需要向你交待。”
“但我的心情,需要大哥明白。”
“你的心情?”欧阳南天挑眉,“怎样的心情呢?”
“我喜欢她。”
欧阳南天目中一冷,“你喜欢她?”
“是。”欧阳北旭定气定声,“我想,我在见她头一眼时,心便被触动。但那时我以为她是大哥的女人,纵算是心动,也不会做任何行动。可后来得知她并不是。而且,她留在这里不是出于自己意愿,她不爱大哥!”
“我不必她爱我。”欧阳南天冷哂,“只要我还想要她,还对她有三分的兴趣,她便走不得!”
“大哥骄傲至斯,何时喜欢勉强起女人来?”
“女人尽是婉约顺从未必有趣,偶尔勉强一回,也未尝不可。”
“你。。。。这样与强抢民女的街头恶霸有何不同?”
“北旭!”欧阳南天面透怒色,“你为了一个女子,开始骂大哥了,是么?下面呢?你还想为她做什么,杀了大哥?”
“大哥明明知道无论如何北旭也不会如此。”
“很好,你还知道我是你大哥。”
“可是。”欧阳北旭面浮坚毅,“我是一定要带她走的。”
“一定?如何个一定?即使我们兄弟二人会因此反目?”
“北旭不想与大哥反目。”
“世事少有两全。”
“那大哥为何不能为了我们的兄弟之情,成全北旭一回呢?”
“你。。。。”欧阳南天手中酒杯气得掷地,“你也知道我们有兄弟之情?”
“大哥若疼小弟,能不能成全?”
“先遇到她的,是大哥!”
“但大哥并没有好好待她,也没有使她心仪于你!你以强势侵犯她,她让你中招,你心中必定恼火,接下来你又要做些什么呢?小弟平生最不齿以先天优势强逼女子的男子,大哥何时也沦落到那里面去了?”
“欧阳北旭,你给我滚出去!”
欧阳南天咆哮之声,骇着了伺立在近处的下人,也使在园中以烟花嬉戏的其他欧阳兄弟大惊,纷纷跑回暖阁内,“大哥,二哥,出了什么事?”
“问你们的二哥!”欧阳南天恚然离席。
“二哥?”
“我无话可说。”欧阳北旭甩身奔出暖阁,追上在前疾步的兄长,“大哥,从今天起,我是不会让你再碰她一丝一毫的!”
欧阳南天冷道,“只是从今天起么?你离开家里时,不是已经吩咐你的手下暗中顾看她,还在我和她温存之际在柴房放火,引我离开么?”
欧阳北旭颔首,“我的确吩咐了人暗中照顾她,那时只是因为她身份不同,我不想欧阳家恁添祸事。我命他们若发现元姑娘并非情愿时,设法阻止大爷。但若是她心甘情愿,他们不会多事。”
欧阳南天摇头,怒极反笑,“二弟,你可真是我的好二弟!”
“大哥亦永远是我的大哥。”
此当下,已经不是一对兄弟间的口角,而是两个男人的较衡了。
欧阳家三爷欧阳中朝在二哥之后赶到,隐在旁边听清了兄长间的对话,神容登时冷峻,不出面作任何劝解,甩衣而去。
不多时,丫鬟环燕的哭喊之声惊响了欧阳府,“救命啊,三爷要杀元小姐,快救元小姐啊,快救命啊——”
尚在对峙的两人闻声都是遽然一震,两条健拔身影同时起纵,跃向元芳菲院落。
“你这个祸水,敢破坏我兄弟间的情感,留你不得!”
尚隔着丈把远,便闻欧阳中朝叱骂之声,眺望过去,只见他手中有剑,剑上有芒,寒刷刷斫取元芳菲。后者在树石间避挡奔逃,不时将手中能拾之物掷向前者。
“中朝,住手!”欧阳南天、欧阳北旭异口同喝。
“大哥,二哥,你们莫管,待我杀了这个祸水,你们便不会因她失和了!”欧阳中朝刷刷刷又是三剑,一剑刺在树上,一剑削去梅枝,一剑擦着元芳菲面颊扫过。
元芳菲和大哥学过几天拳脚,懂几招花拳绣腿。欧阳中朝则从小体弱多病,骨骼不宜习武,是五兄弟中武功最薄弱的。如此一来,便成了现下这等情形。
“中朝,你给我住手!”欧阳北旭飞身介入,仅用一式,即把三地兵刃夺下,顺势推他倒退了三步。
欧阳中朝瞠眸,难以置信地道:“二哥,难道你当真宁愿要这个女人也不要兄弟?我们五兄弟在爹和娘亡故后相依为命,大哥和二哥撑起家业,将我们三个养育成人,我们兄弟间何时起过恁样的争执?为了这个女人,大哥和二哥连脸都要撕破了,最好的方法,不就是杀了她?”
“你是听了谁的挑拨方到此行凶?”
“没有谁在挑拨!我今日踏进府门不久,就听说这府里来了一个棘手的女人,搞得举家不宁,那时我并未理会。直到听到大哥和二哥的争执,我方知确有其事。我欧阳家的男人还会缺了女人么?怎可能让一个女人坏了我们一家的和睦?”
“那你晓不晓得,她是前段时日来欧阳府拜访由你带进宫的元慕阳之亲妹!”
“。。。。。怎么一回子事?”欧阳中朝定目细觑,看清了元芳菲相貌。方才他只是一路打听到那女子居处,到了后拔剑便刺,竟未见她容貌和那个江南首富如此酷似。
“你这一剑若刺中了,欧阳府会惹来无限麻烦。你已在外面历练恁多年,怎还如此莽撞?”
“。。。。。元家的人又如何?我把她做了,看谁敢传出去一个字!”欧阳中朝越看那女子,越觉其祸水本质,尤其发现两位兄长向其投去的眸线皆是深藏暧昧,他胸中恼怒难压趁着二哥不防掠了过去,两只手狠掐住了那条细颈,“凡是要让我们欧阳家家宅不宁的人,都该死!你这个祸水,快去死!”
“中朝!”欧阳北旭又急又气,右手锁向三弟手腕。
“混账!”欧阳南天手掌挥出,一个耳光重重落下。
“。。。。。大哥?”被打麻了半边脸顺势也放开了手的欧阳中朝又是愕异难信,“你打我?”
“我。。。。。”欧阳南天看着他脸上立时显现的掌痕,不免心疼,可是方才情急之中,实在难收力道。“你太莽撞了,如此脾性如何在外面行事?”
“这不是理由!”欧阳中朝大吼,泪与之同下,“从爹娘去世后,你便再没有打过我,可今天,为了这个女人,你。。。。你们两个人都对我出手。。。。。大哥,二哥,你们让小弟好失望!”
欧阳北旭淡道:“你家中有兄弟,别人家中也有。”转身,步向按喉轻咳的元芳菲,“你先回房里,我会要大夫为你看诊。”
欧阳南天瞥着二弟脸上那抹淡淡温柔,道:“北旭,我答应你,从今天开始不会再轻薄芳菲,而你也必须应我一事?”
“什么?”
“即日起,一月为限,我们两个人各凭本事,争取芳菲之心,由芳菲选择归属,败者永远退出,并不得疏远兄弟感情。”
斗芳菲 七
这欧阳府的一家子都是些什么人?
撇开那个拿剑取她性命的欧阳中朝不谈,那两个大的以为自己是谁?当着她的面,径自达成了一桩关于她的协议。既然谈得是她的“芳心”,她是一截木桩还是一幅壁画,这些人不晓得要征询她这个被谈论者的肯与否的么?
是以,在那当下,两兄弟伸来搀扶的手她一个不要,捂着被欧阳家老三掐得冒烟的喉咙,狼狈咳嗽着,威风八面的走了。
但从那时之后,她自觉日子更不好过起来。
欧阳南天不再虎视眈眈,但他所给的频繁关注,实在让人难以消受。
欧阳北旭不再若即若离,但他所用的示好方法,着实让人不敢恭维。
前者,隔三岔五,要人送来贵礼,所有的物件,无论吃食、首饰、衣物、器具,每一样都价值不菲,还将她所住的院落整饩一新,移来了几株开得正盛的寒梅。五位夫人噤若寒蝉,兹此呆在各自闺房足不出户,如此,不到十天,整座欧阳府都知道了主子对元小姐的重视,伺候起来分外尽心尽力,但就是因为那些人太殷勤太周到,元芳菲被逼得也一度深踞室内,不敢越房门一步。
至于后者。。。。。
她怎么不知道欧阳二当家还有行诗作赋的本事?每日情诗一首,三天长赋一篇,字里行间,不见一个情字爱字,读罢掩卷,肉麻的缱绻意味铺面而来。。。。。
我生卿亦生,相逢年正好。
卿心若顾我,幸能得双老。
我不恨卿迟,卿不恨我早。
携卿共赴处,天涯伴海角。
诸如此类。她家大哥文武双全,也写不出这等字符来罢?这是如何如何如何的。。。。。一个酸字了得!
“小姐,这一月时间都过了大半了,您到底做好决定没有?”
“做好了。”元芳菲趴在窗前案上,慵懒道。
“真的?”环燕眼前一亮,“您做好决定了?是大爷还是二爷?”
“你先告诉我,你收了他们两个人中谁的银子做了谁的线人?”
“。。。。哪有?”环燕当即便把脑袋瓜儿垂到了胸前,借以躲避小姐视线。
“没有么?你一天照三餐来向我打听,没有?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