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6 节
作者:一半儿      更新:2022-02-12 10:37      字数:49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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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当真是想管的。但你这位庄管事犯得是杀人重罪,还是在和一群伙计到酒楼吃过庆功饭后在返回途中所犯,人证物证皆有,可说铁证如山。任我有再大本事,也不能瞒天过海,元兄,对不住了。”欧阳南天道。
  杀人重罪,铁证如山,犹能至今未下判决,是大陇皇朝的刑法太温和不能取得口供么?元慕阳不以为然。
  欧阳南天还道:“我是不知你开罪了怎样的大人物。对方以重罪冠顶却能宣而不判,显然本事不弱,而我也从熟识的一品大员那里探过口风,每人皆避之不及。比一品大员还要了得的人物,元兄可知是什么人?”
  比一品大员还要了得,不只因其官衔,还有权势。在京城,他也经营了一些关系人脉,但若连欧阳南天也不能轻拭其锋的话,谁又能真正启用?元慕阳到牢狱里探望过庄管事及一干伙计后,在客栈闭门独思一日,决定直找昌阳侯府。
  昌阳侯府待客厅内,阳恺外罩淡银纱衣,里衬正青长袍,脚踏薄底软靴,发束银色
  簪环,着装平易,笑容也温和,“早知慕阳也要来京城办事,为兄便会等慕阳两天,也好过一人旅途寂寞。”
  将所有过场话全部省略,元慕阳当口直言:“阳兄,在下此来,是有事相求。”
  “慕阳请说。”
  自家管事所遇之事,他简言述之。他相信,他哪怕一字不提,对方也了解得比他详尽。“在下认为,庄管事一生良善,断不会行凶杀人,当中必有蹊跷。”
  “慕阳想让我以权压人放了贵管事?”
  “在下不敢。只是想请侯爷稍作点拨,给他一次公平审判。”
  “慕阳不是说人证物证俱全?又如何给他公平审判?”
  “正因人证物证俱全,所有人证众口一词,毫无破绽,方更显破绽。百人说话,自有百人口径,怎可能如背书般不差一字?”
  “这样么?”阳恺眉峰稍蹙,“慕阳想要我做什么?”
  “在下听闻大理寺主薄高大人乃刑狱高手,可否请他来断此案?”
  “此案现由兆邑府主审,惊动大理寺主薄,可谓连跃三级,似乎与律法不符。”
  “慕阳会敲鼓告状,领受相关责罚,烦请侯爷在必要时候说一句话就好。”
  阳恺哂笑,“慕阳哪里话?你我兄弟一场,你有事,我岂能坐视不理?你放心,只要你的管事伙计确真是蒙冤受屈,我定会让人给他们一个公道。”
  元慕阳立起,深施一礼,“有侯爷这句话,慕阳放心了。”
  “慕阳何必如此客气?”阳恺也随他起身,亲切执他一腕,“慕阳既然来了,为兄自要好生招待,我已命人在花厅设酒,你我痛饮一番如何?”
  “谢侯爷盛情。但慕阳此刻心中悬事,怕是食不下咽,酒难入口,坏了侯爷兴致。待此事一了,慕阳再作东,请侯爷一醉方休。”
  他料定阳恺要定了他这份亏欠,庄管事等人安危无虞了。接下来,他需去料理分号所废商事。再后。。。。。
  他此行进京,虽主为此事,但既来之,便要另有收获。这个时候,百鹞已在试探那道镇魂阵了罢?没错,他要携眠儿一魄同归!
  波起波落,潮涌潮伏,谁能成最后掌舵人?
  元慕阳前脚告辞,阳恺即摆轿造临忠正侯府,刻不容缓。
  “侯爷,听说以欢被送回来了,有这事么?”
  “原来昌阳侯也听闻这桩事了。”忠正侯柯松龄面有难堪,似难启齿,“这可真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家门不幸,出了个叛逆丫头,让昌阳侯见笑了。”
  “侯爷哪里话?以欢到江南时,阳恺正好也到江南游玩,巧合而已。何况,婚姻乃一生之事,若所嫁非己所喜之人,落得一生痛苦,又岂是忠正侯乐见的?”
  “婚姻大事,父母做主,哪由得她一个丫头生什么主意?”柯松龄军旅出身,虽已年届花甲,也还有暴躁习性,“她此次逃婚,让忠正侯和靖国将军府颜面全无,像这么一个不孝的东西,真该打死她!”
  “靖国将军府已将亲事退了?”
  柯松龄怒焰更炽,额头暴突,“是那个超丫头自作自受,我看今后谁还娶她?”
  “侯爷真愿意以欢兹此待老闺中,无人问津?”
  “。。。。。。那还能如何?被人退了亲事,谁还会要她?”柯松龄气势趋弱。作为父亲,气归气,恼归恼,又岂是真正乐意女儿从此孤老?
  “以欢才貌双全,聪明伶俐,不难寻得有情人怜惜。”
  “侯爷谬赞,以欢那丫头哪里有恁多好处。”柯松龄纵再是一根肠子通到底的直脾气,也察觉昌阳侯此时不像在闲聊家常,“难不成侯爷今儿个是来做媒的?”
  阳恺莞尔,“以欢抗婚出走,无非是为了觅得意中人下嫁,既然意中人已获,当然要成其美事。”
  “这丫头有了意中人?”柯松龄目眦欲裂,“她她她。。。。。好大的胆子!来人。。。。。”
  “侯爷先请息怒。侯爷难道不想挽回被靖国将军府驳回的面子,不想以欢扬眉吐气?”
  “。。。。。昌阳侯?”
  六十七 惊闻
  推开客房,他对于堂皇坐在自己房内捧茗喝茶者见怪不怪,径自问:“镇魂阵试得如何?”
  “有些棘手。”
  “棘手到你要放手?”
  “不必激我。我想做和不想做的事,都只是因为我想做和不想做,不在你说和不说。”
  元慕阳难得发了一声有失气质的轻嗤,为自己倒了杯茶,“你想做,还要看你能不能做。”
  “你今儿个是怎么了?”百鹞长眉淡拧,“如此阴阳怪气的腔调,只是因为我未把你妻子的一魄顺手带回?”
  元慕阳摇头,很坦白,“若那一魄是如此轻易带回,你又岂会等到今日?”我是打别处淤了些气,既然回房第一眼看到的是你,当然向你发了。
  淤了些气?你打阳恺处回来,按理,他还不至于在此时向你发难。
  “早晚会发难,晚不如早,他不发,反而有事。因我设想再三,实在想不透他下一步会怎么走。”
  下一步会怎么走?百鹞要知不难,实则他也早已知道。但他不会提前给以知会。倒不是为了什么天机还是劳什子的自然法则,而是他很想看看,这对夫妻要如何面对那样一种对凡人来说不可逾越的刁难。
  “那恶道的镇魂阵虽然较上一次又加了障碍,但要取并非难事。但为了不损魄气,不招来地府干扰,取魄时辰至关重要,而取魄之后的存放更是不容轻忽。你身上有令夫人主魂之气,最利存放令夫人遗魄,这也算是烦事当头的幸事了。你来京虽非己愿,但这冥冥中的安排,倒也深有机缘。”
  “你要何时取?”
  “后日十五为月圆之日,我会于至阴之时着手,取魄同时,再将一道兽魄注入那躯体之内以暂障恶道耳目,届时,你于月下焚香供果,收买过往鬼差。取魄之后,这京城之事你也勿再理会了,即刻返回江南。”
  “可。。。。。”
  “阳恺既然卖你人情,便是愈快愈能让你感恩,明日你的管事伙计便会获释。”因为,要走了这一步,对方的下一步才好开展。“得了魄,便须在三日之内注进令夫人体内,以免衔生枝节,我带你移形换位。”
  “好。”事关眠儿,元慕阳不再迟疑,“我趁明、后两日抓紧处理要事,把慕朝留下料理善后,待庄管事等人休整过了,便能助他。”
  后面一句,他等于是在宽慰自己。撇下这边千头万绪的杂事急回江南,他身为元家主事,毕竟失职,微有愧疚。
  百鹞所言未差,一天工夫,庄管事案便被审理清楚。大理寺主薄亲作主审,将一干人证口供一一点析,驳伪斥假,相关物证更是难禁法眼直断,再经过一场有理有据的判词之后,庄管事等人当堂无罪开释。
  第二日,元慕阳再分号主事房内,一面和几位商家洽谈之前未妥商事,一面等着看诊大夫来报庄管事会诊的体况,伙计敲门报入,说是户部尚书亲临分号,已到前厅。
  元慕阳前往见官,寒暄不过两三句,户部尚书便直陈来意。原来,这位阮尚书近日得悉自己因听信一时谣言屈枉了醒春山庄,深觉负愧,闻知元慕阳来京,特地亲自登门致歉,并已广发榜文予以澄清。且道,虽然今届皇商评鉴时日已过,不能违规操作为醒春山庄补上皇商资格,但户部每年愿将三成水运货物交予“货通天下”承载,以弥失察过错。
  元慕阳出言称谢,面相欣而不亢,语态恭而不卑,又得阮尚书赏许。阮尚书还道,他已向上峰请罪,并上折为醒春山庄奏请一道御笔亲书的“大善之家”匾额,获准,望请持之以恒,一如既往,以成商家楷模。
  御笔亲赐,自不能拒,元慕阳跪叩谢皇上恩德。谁知,送走户部尚书不到半个时辰,忠正侯府遣人来邀。想及柯府为好友柯以嗔家园,不好硬辞,只得将手头事交予三弟慕朝,至侯府赴宴。
  侯府宴上,他念着晚间需为妻取魄,酒杯沾唇即放,不能推时则以袖作掩泼到袖内帕中。因他用膳礼仪极佳,矜贵之气使人不敢狎近,是以无人察觉。
  “元庄主与以嗔相识不短时日了罢?”柯松龄高声问。平心论,柯侯爷对他称不上喜欢。男人就该豪迈粗犷,大碗喝酒,大口吃肉,而这男人长了一张典型的江南俊美容貌,腰杆细得与他大腿相差无几,面孔白得把他三夫人也能比得逊了颜色,如何能做他的乘龙快婿?
  “至今,已有三年了。”
  “以嗔在江南,可做下过什么荒唐事?”
  “以嗔律己甚严,与‘荒唐’两字,是沾不上边的。”
  “那也是个混账小子,离家多年,连封信也没有。要不是他一年要回京述职一回,老夫还以为他死在外面了。”
  元慕阳牵牵嘴角。
  “以欢到江南,曾住到你府里?”
  “正是。”
  “。。。。。家门不幸!”
  元慕阳挑了挑眉,“请侯爷勿误会什么,柯小姐在舍下时,与家妹同住。”
  “但外人不知道!在外人眼里,他们只看到我的女儿抗婚出走,随之在一个男人府内住了十天半月!”
  “清者自清。。。。。”
  “这人言可畏,你不知道么?”柯松龄眦目一瞪,忽又面现毅然之色,“也罢,儿女皆是债,既然是她自己挑的,本侯虽不中意,也依她这一回,是苦是甜全给她自己受去!”
  元慕阳眉心倏紧,“侯爷是何意?”
  “你小子还在装什么?你不过是一个铜臭商家,又不具任何功名,我女儿虽然被人退过婚事,也足配得上你!要不是听说你好命得了皇商御赐的匾额,本侯会看得上你?你要给我好好待她!”
  “。。。。。。草民何曾说过要与令爱婚配?”隐隐之间,他感觉对方阴谋已峥嵘乍露。
  “你这小子是在玩什么?欲擒故纵?你在本侯面前玩兵法,不如到关公面前耍大刀!你若不是对我家女儿心怀不轨,怎会留她在你府内小住?又为什么在她回到京城后眼巴巴追来?听说你在家里已经有个病妻了,本侯不在意,我女儿也不会恃势凌人,愿作平妻,两头大,尽是便宜你这小子了。。。。。”
  “侯爷!”元慕阳蓦然立起,“草民在此,一字一字向侯爷说个清楚,草民从来没有想过。。。。。”
  他身起得迅,话说得快,不及天音来得速,“圣旨到,忠正侯举家接旨——”
  六十八 天威
  从进京开始,自己便迈入了对方布置好的陷阱里,且一步步,向埋了尖镞利器的陷阱中心行近,终至这一日——
  皇上指婚。
  他不允,满门抄斩。
  他不允。。。。。毫无可能。
  但如今,柯松龄接了圣旨,圣旨上有他的姓和名,他心里不允,口里未允,而在形式上,等同已允,除了接受,似乎没有第二条路走。。。。。。
  “你这小子是乐傻了是不是?怎半天还跪在地上?”柯松龄双手过顶,将圣旨供奉在大厅香案主位,回头却见元慕阳仍双膝着地未起,不由攒着宽眉叱问。
  元慕阳定了口气,站起身形,淡问:“敢问侯爷,这道圣旨是您请下来的?”
  “除了本侯,谁还能为我女儿如此打算?若不是看在以欢面上,你家门又从哪里讨得了这个殊荣?”
  “再问侯爷,是谁说草民与令爱有结缘之心的?”是令爱?
  柯松龄双眸一利,“你少在那里看轻本侯的女儿!以欢好歹也是侯门千金,那般厚脸皮的事她怎会做?若不是昌阳侯前来挑明,本侯又一再追问,她永远也不会说起这事!”
  “但草民从来没有想过和令爱结缘,草民对令爱,连朋友也算不上,我甚至已然不记得她长了什么样子。。。。。”
  “你说得是什么混账话?”柯松龄面色倏然阴沉,“你知不知道,只凭你这些话,本侯就可以替皇上治你一个欺君之罪!”
  “去请旨指婚的并非草民,若草民获罪,侯爷又岂脱得了干系?”
  “。。。。。。你这大胆小子,敢和本侯顶嘴?你以为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