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 节
作者:一半儿      更新:2022-02-12 10:37      字数:48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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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商人重利轻别离,这一走便是一个月,眠儿舍不得你,眠儿好舍不得你……”春眠粘在丈夫怀里,念念有语。
  元慕阳笑觑她一眼,复又专心审核案上账册。
  “小日儿不爱眠儿了!”
  呃?他停了笔,抬起她小小颌巴,“这话从何说起?”
  “眠儿说舍不得你出门,你只笑不语,摆明没有舍不得眠儿,不就是不爱眠儿?”
  他捏了捏她的鼻尖,“乱扣罪名给你家相公,是想听些好听话儿罢?那,这趟远门我不出了,让慕世替我去,我只管在家陪着眠儿,如何?”
  “不行!明明是你的责任,怎能推给慕世?”
  看罢,他有一个固执的小妻子。元慕阳无奈地暗叹口气。
  “小日儿乖乖去,不要偷懒,眠儿姐姐喜欢勤快的小孩……”
  “小坏蛋!”他低头咬她俏皮唇瓣,轻吮细磨,却在妻子张开小嘴为他开启软嫩唇腔时,迅速移开唇,抬起了头。
  小日儿……春眠眯起了眸,恨恨哼了一声。
  向来疼妻入骨者,这一回只笑不语。
  “小日儿,”小女人乜着他,“你是不是嫌眠儿……小?
  “……什么?”
  “这府里丫头们的都比我‘大’。以前眠儿还能安慰自己年幼,有待发展,可是,眼下比先前更‘小’了……”
  “眠儿!”元慕阳顺着她目光,晓得了她言下所指,气笑不已。
  “难道眠儿说错了?不然眠儿回来近一月工夫了,小日儿都没有真正……”
  “你身子还在恢复,不宜房事。”他沙哑声道。这小坏蛋当他这柳下惠做得容易是不是?抱着自己心爱的女子还要保持无欲无求,对任何一男子都是极致酷刑。只是,他不能冒任何一点可能失去她的风险,他不能再给地府一丝机会,一时的欢愉和一世的亲契比起来,微不足道。
  “真的不是嫌眠儿?”
  “你以为我这段时日为什么逼你吃饭?”元慕阳成心邪痞一笑,“便是等着把你养胖养壮好下口。”
  “养胖养壮好下口?”敢情他当她是小猪来养,胖了壮了方便下刀开宰?不过,怎样都好,确定了小日儿不是嫌弃自己毫无看头的身材,放下心来,将柔颊偎到他怦怦健跳的胸前,四排睫毛渐渐交搭,要睡了。
  “眠儿。”
  “嗯?”
  “眠儿。”
  “……嗯?”
  “眠儿。”
  “……”好吵。眉尖皱了皱,以示不满。
  元慕阳发笑,指尖绕着她的发,唇落上她柔嫩额心。可是,稍顷之后,他笑意僵涩。眠儿睡着之后,体温骤降,呼吸浅微,无梦语,无翻动,太让他不安惊惧……
  “眠儿!眠儿!眠儿!”他不走了!他哪里都不去了!别人家的营生家计关他何事,关他何事?他从来没有治国平天下的奇志,他所要所求的,只是这个女人,只是这个女人而已!
  “……小日儿?”春眠眨着因睡意而氤氲水意的眸子,“怎么了?”
  春眠不觉晓,处处闻啼鸟,但她是处处闻人吵。再如此下去,她当真要怀疑小日儿爱不爱她了,连觉也不让她睡安生,还抱得要把她腰儿勒断。
  “小日儿……”从他眉间蹙拢的痛楚,从他眸底燃焚灼的狂乱,春眠恍然悟到发生了何事,心尖忽生拧疼,“小日儿,我在这里。”
  “眠儿……”
  她抱住他的颈子,笑若春花,“眠儿回来了,既然回来,便不会再撇下你,眠儿要和小日儿白头到老……”纤白指腹一点点推开他眉间所蹙之痛,小嘴凑到他耳轮之下,“本来有一件事我一直没有说,因为,判……有人说不得随意道破天机。可是,我如今偷偷告诉小日儿,你听见了,权当没有听见,不能太欢喜。那个人说,我们……”
  虽不是夜半无人,也可窃窃私语,安君心,知卿意,有些话,早说亦好。
  “真的?”元慕阳通体一震。
  “人之心,为己所控,却并非随心所欲;人之命,为天所定,亦非一成不变。只要小日儿和眠儿相守之心不没,并向最美好处跋涉,相信梦会成真。”
  他的小妻子又在布道了,他善良的小妻子。元慕阳捧她小脸,许诺般地道:“前两日江东因接连大雨造成堤坊溃塌,淹了无数良田农户,我已命元通清理粮库存粮,捐给灾民。西乔镇镇民发生暑热之病,我已让季东杰携药前去义诊。眠儿,我会行善积德,只到我命尽那刻。”
  “好,我陪你,一直陪你。”判官大人道,以小日儿执念,极易成狂,若此生无偿,会带进生生世世,必陷魔障。所幸之处,他所爱之人亦爱他。
  “一直陪着我?”
  “对,一直陪着你。而且,我不再做那个只知让你宠的小女人,眠儿既然爱小日儿,就也要爱小日儿的家人,让他们欢喜。”过往,她太任性,总想一人霸占小日儿,总怕他分出关注给任何人。她也知公公、婆婆并不全然接受她这个儿媳,却从不曾在意和努力,想想,真是有点可恶自私。
  “小日儿,你尽管去做你应做的事,眠儿在家中等你,永远等你。”
  二十九 婢威
  家中事,外有元慕世,内有元通,安排停当。三日后,元慕阳带元慕朝,扬帆南下。
  相公走了,如胶似漆的时光省下,春眠除了在襄菊监督下乖乖吃药进补外,开始勤于走动,如到公婆处晨昏定省,到弟媳院落闲坐散心。
  “眠儿,不是早就说过,你身子不好,不必走这些繁文缛节的么?”
  春眠浅笑,“眠儿晓得爹和娘疼眠儿,但长幼有序,礼不当废。眠儿过去是有心无力,如今既然见了好转,自该来探望爹娘,尤其相公不在,长媳更该替他恪尽孝道。”
  元庆朗颔首,“心意到了就好,你好生调养要紧。须知,你之福,即慕阳之福。”
  “是。”春眠温声应着,命襄翠端上了养生汤及几样自吉祥斋买来的小点心,“眠儿不及二弟妹心灵手巧,绣艺不敢献丑,中馈更拿不出手,这些只是眠儿打老字号的铺子买来的,都是以前爷爷和奶奶最爱吃的口味,二老尝尝是否合口?”
  “这……太费心了。”高氏眉眼之间,隐露受宠若惊。唉,出身平常人家,嫁给一个仪表出众、饱读诗书的丈夫已是半生惶恐,面对春眠这个出身富贵的儿媳时,更是难有自在。
  有察如此,春眠更觉得惭愧。这两个人,是给了小日儿生命又将他养得如此珍贵高洁的人,是她最该感激和孝敬的,她却一直忽略轻怠,她这个儿媳当得委实失职,该罚。
  “其实,今儿个眠儿过来,还有另外一桩事向二老请禀。”
  元庆朗与妻子互觑一眼,问:“何事?”
  “眠儿是想,如今庄里账目及一干杂务都交由元通一人,虽有两位管事协助,总是分身乏术。按理,眠儿该插手一些事务的,可眠儿却不争气,只怕精力难济。”
  “这……以儿媳之意,该当如何呢?”高氏问。
  “听闻二弟妹在娘家便替兄长打理诸多内务,精于若二弟妹不嫌麻烦,不妨交给她。”
  “交给老二家的?你……”放心?高氏秉性质朴,难掩讶异。元庆朗也颇意外。
  他们万没料到,长媳居然会乐意让二儿媳插手财事。这座山庄,有六成的地面房舍原属春家,如今的元家铺面,也含着春氏产业。儿子纵是打下了大片江山,脚下这处地还是以“醒春山庄”命名,在外人看来,与入赘无异。哪怕那位姓元名通的总管,纵然从了主姓,当年亦是春老太爷的手底人……总之,长媳此举,令元家二老着实吃了一惊。
  “如果二老不反对,这就把弟妹和元通都叫来了,一起商议如何?”小日儿的世界里不只有她,她既爱小日儿,就要连他的家人也一并爱了进去,为他打造一个安稳牢固的家园。
  当日,在春眠力主之下,元家二夫人即掌了山庄内务之印。
  经这事后,元家气氛焕然不同。
  元家二老对长媳所存有那份莫名心结渐形淡去,高氏还不时被邀去向日轩避暑纳凉,婆媳相处越发融洽。春眠与幽兰经过一番商讨,制一套奖罚条目,对庄内诸仆婢杂役奖优清冗,所清下的冗余人员亦不开遣,只须另派营生。十几日下来,二位夫人声威皆起,收拢了大片敬服之心。
  醒春山庄随着春眠这位喜眠者的醒来,多了萌萌春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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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嫂,您……真的没有问题么?您累不累?要不要找个地方歇息歇息?就前面那家食肆如何?”
  春眠螓首摇了又摇,无力道:“二弟……弟,你再问一遍,我当真会累倒,只因答你的话太多。还有,请称我‘大哥’。”
  未幽兰好生委屈,“若让真的大哥晓得,指不定会如何怪我。还有,若相公知我……”
  “嘘。”春眠挡上了她的嘴,窃声道,“我相公远在南方,你相公到邻县查账,此时莫提他们。还有,我们此时俱是男装,不要动辄提到‘相公’。”
  “可是,大……”未幽兰在她制止眸线下,改口,“哥。”
  襄菊瞅着二夫人面上难色,噗声失笑,“二公子,您习惯就好了,像奴婢侍候公子十几年,什么事都已经见怪不怪了。”
  “可是,大……哥的身体……”
  嘻,二夫人真是可爱得紧呢。“您尽管放心,公子虽然爱玩,但很知分寸,从不会让关怀她的人担心。再说了,您既然上了贼船,不妨随波逐流。”
  听着自家丫头如此评点,春眠不嗔不恼,只用拿来装潇洒公子的扇骨当声敲上襄菊脑门,“惯坏你了,是不是?”
  “说得正是,公子该反省。”襄菊大点其头,“不过,虽然这日头儿因早上的一场雨没那么毒辣,但毕竟是在夏日,您实在该仔细着身子,咱们出来也有一个多时辰了,差不多也该打道回府了呢。”
  “有理,是该回去了。”春眠嘴里虚应,信手拿起路边摊上的一个扇坠把玩,下一刻,又跑到字画摊前左品右鉴,“走完这条街就回去。”
  襄菊紧步追着主子,“您走慢点!不然,奴婢可要把你扛回家里了。”刚夸了她,便开始要人担心,是真正的担“心”,担忧她那颗“心”。
  春眠星眸圆瞪,“你威胁我?”
  “对。”襄菊呲牙一乐,“您要如何发落奴婢?”
  “我……”春眠面目一狠,“我会哭!”
  未幽兰开眼界了。不仅是这对主仆异于任何一对主仆的亲氛,更想她闺中岁月十七载,哪一时哪一刻不是严守闺诫,遁规蹈矩,只为有朝一日可无可挑剔地为人妇?而如做了人家媳妇后,反倒离经叛道,以一身男装游走当街,之前可敢设想?
  “好襄菊,”春眠指着旁边一家店面颇大收拾得颇整洁的豆腐坊,和自家的大牌丫鬟好声打着商量。“进里边吃一碗豆腐脑便回去,好不好?”
  襄菊竖起一根食指,“吃完一碗便回去?”
  “嗯嗯嗯。”
  “好罢。”
  “襄菊真好!”春眠一手拉了她,一手拉了幽兰,“走走走,这家豆腐坊的可是黄梅城第一家呢,豆腐脑甜滑爽口,包你吃了还想再吃!”
  “只有一碗,没有吃了再吃。”襄菊忠厚提醒。
  “……襄菊,我决定不宠你了。”落了座,春眠冷落脾气忒大的丫头,把脸儿朝向幽兰,嫣然如花,“你尽管吃没关系,大哥我请客!”
  幽兰笑得含蓄,应得温婉。而她背之所向的一张桌后,坐着一位锦袍玉带的男子,此时正不经意抬首,将此边粲笑秀靥览进视线,瞳底当即微缩,心神为之所怔。
  三十 故人
  “公子,您瞧那位,到这地儿来吃一碗豆腐,居然穿得恁样光鲜。”襄菊附在主子耳朵边上,悄声言语。
  她家丫头,不仅是个小霸王,还是个小八卦。春眠舀了一匙豆腐脑送进嘴里,小舌小牙和那些爽滑物忙络着,眼睛捧场地向襄菊觑指的方位睇去,眉峰浅浅一蹙,捏着汤匙的手指微顿,随即,照吃不误。
  “嘻嘻,您都被姑爷养刁眼了,有姑爷在那儿摆着,任是潘安宋玉您也看不上眼。”
  春眠撇撇嘴儿,“那是自然。”
  “但奴婢怎觉得那人盯着您不放?”
  “你多心了。”
  “不是多心,他的确是盯着您的。奴婢听说啊,这达官贵人里有一种极坏的习气,女美人都嫌不够,还要找一些男美人,您说,他是不是看您扮相俊俏……”
  咳。春眠是不想睬她来着,但念在奴不教主之过的圣训,只得道:“襄菊,这世间,有一种东西叫做内功,内功练得高深了,可使耳聪目明。能在黑夜里能视物,也能把一般人听不到的悄悄话儿听个清楚。”
  “……您骗人的罢?”
  “信不信随你,你尽管说下去,看看人家有没有目露杀气的瞪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