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3 节
作者:乐乐陶陶      更新:2022-02-09 10:45      字数:4751
  的往事相纠缠,相重叠。
  她的相貌并不似清娘,但又让人觉得清娘就在眼前,她不及清娘美丽,但她的风姿却比清娘更胜一筹,这一刻,他莫名的一阵烦闷,忽然想道:她的父亲究竟是什么样的人?清娘当年逃脱简南英的追捕后到底去了哪里?又过着怎样的生活?清娘,真的不在人世了吗?
  这种种疑问盘桓在他的脑海,却怎么也没有勇气向她询问,纵横沙场、高居王位、名震宇内二十多年的他,在这个年轻的女子面前,竟感到一丝软弱与无助。
  良久,慕王爷方语调滞涩道:“你母亲她”
  “已于去年冬天过世了。”蓝徽容平静答道。
  隐隐知道但又不想面对的事实象狂风般怒吼,大哥、清娘、铁成还有那么多苍山的兄弟悉数离去,曾经的慕少颜终孑然一身,孤独地活在这个世上,也许,慕少颜也早已死了,活在这个世上的只是这个可怜可悲、悔恨无穷的慕王爷而已。
  二十多年的时光原来过得这么快,苍山的快乐仿佛就在昨日,曾经的单纯与稚嫩,为什么要变成勾心斗角的残酷与阴沉,曾经的意气少年为什么要鬓生白发、心力交瘁?
  蓝徽容听得慕王爷端住茶盏的手在微微颤抖,抬起头来,对上的是一双悲伤绝望的眼睛,她心内恻然,站起身来,行到慕王爷身前盈盈跪落:“王爷,您曾经是我母亲的结义兄弟,按理我应该称您一声舅舅,只是容儿经过这些天来的考虑,不想再介入长辈们的往事之中,您就当从未见过我,我也不会再告诉您有关母亲的一切事情,待孔郎将身体康复之后,我便会离开,您是朝中重臣,护国柱石,身份尊贵,以前的人和事,就请您都忘了吧。”
  不等慕王爷开口,她已站起身,翩然步出花厅。慕王爷凝望着她的背影,手中的茶盏轻抖几下,猛然迸裂。
  蓝徽容在慕王爷面前说出这一番话之后,感觉无比轻松,虽然觉得有些对不住无尘师太,也未能遵从母亲的遗命,但她却好象卸下了一个沉重的包袱,展现在自己面前的也不再是遍地荆棘。
  只是内心深处,她总觉得有丝丝莫名的情绪在轻扯着自己的五脏六腑,叫她无法下定决心,就此飘然离去,除了因为孔瑄为救自己而受伤,情理上不能就此离开,到底还有什么原因呢?
  她轻轻推开房门,药香扑鼻而来,崔放正端着一碗浓浓的草药送至孔瑄床前,蓝徽容忙行了过去,将孔瑄扶起,孔瑄接过药碗一饮而尽,笑道:“原来受了伤,有人服侍的感觉这么好,看来以后得多挨几剑才是。”
  崔放沉下脸来:“阿清哥,咱们出去,让他尝尝乱说话,没人服侍的滋味。”说着将药碗一顿,甩门而去。
  蓝徽容与孔瑄相视一笑,孔瑄躺回枕上,悠悠道:“总算把这小子激走了,老是在我耳边聒燥,又不去吃饭,犟得象头牛。”
  蓝徽容见桌上还放着一碗粥,似是已经凉了,忙问道:“怎么?吃不下东西吗?”
  “那些军医,死脑筋,凭什么受了伤只能吃清淡的东西。”孔瑄忽然笑了起来,望向蓝徽容:“你欠我几顿东道来着?”
  “三顿,怎么,怕我赖帐啊?”
  孔瑄眼睛微眯,有些讨好似地笑道:“要不,你弄只烤鸡给我吃,算请我一顿,可好?”
  蓝徽容将脸一沉:“看来阿放还真没说错,得让你尝尝没人服侍的滋味。”说着往屋外走去。
  “容儿。”身后传来孔瑄一声温柔的轻唤,蓝徽容心跳竟似有一刻的停顿,她缓缓转过身来,只见孔瑄笑得无限眷恋,望着自己。
  她莫名的觉得一阵心慌,默默走了过去,坐于床边木凳之上,孔瑄慢慢合上双眼,轻声道:“容儿,不要走,陪我一会。”
  蓝徽容轻应了一声,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低头静静地看着裙边上绣着的蝴蝶兰,任自己的心幽幽荡荡,伴着略带紧张的呼吸声在这静室内徘徊。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不见孔瑄说话,抬起头来,才发觉他已沉沉睡去,唇边还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容。
  蓝徽容呆望着他清朗的面容和这丝微笑,再度觉得有一种柔如柳丝的情绪在体内翻涌,缠绕住她的心,一层又一层,她静默片刻,替孔瑄将被子掖好,慢慢走了出去。
  八月十三的月儿已近圆朗,秋风轻淡,太守府后院内种满了海棠,嫣红一片,院外,城中百姓的庆祝之声此起彼伏,仍有人在燃放着喜庆的烟花,蓝徽容在木栏上坐下来,深深呼吸,平定着那颗纷乱的心。
  夜色迷蒙,月洒清辉,浓雾卷过满院的海棠花,慢慢卷上她的裙角,也渐渐湮湿了她的秀发。
  更深露重,蓝徽容直到子时三刻,才转身回到房内,坐于孔瑄床前,良久地注视着熟睡中的孔瑄,这一刻,她觉得比当初决定遵从母亲遗命时更为彷徨,她依在床边,柔肠百转,心绪纷纭,直至快天亮时才迷蒙睡了过去。
  清晨,急促的脚步声将她和孔瑄同时惊醒,崔放推门奔了进来,圆脸上满是焦虑,嚷道:“不好了,侯爷不见了!”
  作者有话要说:某楼今日起出差八天,期间尽量保持两日一更,如因特殊情况未能及时更新,请静候。
  三十、去留
  蓝徽容按住要爬起来的孔瑄,问道:“怎么回事?”
  崔放急得快要哭了出来:“侯爷昨天下午谁都没带,一个人出了城,在北门口撂下一句话,说去去就回,守城的士兵们以为他去城外兵营之中,谁知到现在都不见人影,先前王爷派人去附近的军营找了一遍,都说没见过他,这西狄人才刚退走,万一有个伏兵啥的,可怎么办?”
  孔瑄与蓝徽容对望一眼,孔瑄道:“阿放你别急,侯爷不是那等鲁莽行事之人,再说他的身手,只要不是千军万马,自保逃难总是可以的。”
  崔放听他说得有理,略略心安,蓝徽容站起身来:“阿放你留在这,我去找找。”
  蓝徽容骑着马向北门而去,一路行来,百姓和士兵们皆对她极为恭敬,还不时有人上前向她行礼,她面上始终保持着淡淡的微笑,由于她那日是在晨霞下一剑退敌,自此,安州城的百姓便皆称她为‘蓝霞仙子’,蓝徽容听到这个称呼,也只是微微一笑。
  她打马出了北门,一路往茶恩寺方向寻找,由于西狄大军刚撤,路上皆是调动往来的慕王军,却始终不见慕世琮身影,寻了大半日,眼见已近黄昏,她又挂念孔瑄伤势,只得回了安州城。
  太守府内,东花厅之中,诸官吏将领正在细禀战后安置事宜,慕王爷面色阴沉,众人皆有些心惊胆颤,小侯爷失踪,蓝小姐又单独出了城,在这敏感时刻,着实让人替他二人捏了一把汗。
  待侍从来报,说蓝小姐已回到府中,慕王爷面色才缓和下来,众人也皆松了一口气,见蓝徽容从厅前回廊飘然而过,步往后院,也不进来见礼,慕王爷轻叹一声,道:“都散了吧,那小子也不用去找了。”
  孔瑄和崔放一整日闷在房中,又不见二人回来,正有些焦虑,见蓝徽容推门进来,皆长舒了一口气,崔放急道:“找到侯爷了吗?”
  蓝徽容摇了摇头,见孔瑄已能下床行走,柔声道:“虽好些了,还是多躺着的好。”
  孔瑄微笑道:“我这人,能站着绝不坐着,能坐着绝不躺着。”
  急促的脚步声响起,一人一阵风似的卷了进来,三人齐齐转头望去,只见慕世琮满头大汗,尘土满面,神情却极兴奋,直冲到蓝徽容面前,拽住她的左手便往外走,口中说道:“快跟我来!”
  孔瑄和崔放还来不及出声,他已拖着蓝徽容出了房门,孔瑄忙对崔放道:“快去看看,怎么回事。”
  蓝徽容被慕世琮大力拽着往府门口疾走,她急运内力,将慕世琮的手甩开,停住脚步,冷冷道:“侯爷,你”
  “青—云。”慕世琮微微侧头,眼中透着得意的笑容,轻轻吐出两个字。
  蓝徽容‘啊’了一声,眼晴一亮,身形如乳燕投林,穿庭过院,直奔到太守府大门口。
  到得门口,蓝徽容纵身上前,抱住被系于门前石柱上的青云的头颈,喜极而泣,青云乍见主人,也是极为兴奋,不停地甩着马尾,将头在蓝徽容怀中轻轻厮磨。
  蓝徽容轻抚着青云光亮的鬃毛,显见是已用心洗刷过,想起青云当初是放逐在月牙河畔,而由这安州城到月牙河畔足有数百公里,慕世琮一日一夜间竟将青云寻了回来,又是在敌军刚退之际,不知是何等的奔波与劳累,她凝望着他满面的灰尘和汗水,心中感动,低声道:“侯爷,多谢你了,当初我入你军中确是别有目的,实在是对不住你。”
  慕世琮轻咳一声,淡淡道:“不用谢我,虽说你是不怀好意而来,但你救过我一命,我帮你找回青云,正好扯平,好了,欠你的债,我还清了。”说着拍拍身上尘土,扬长而去。
  蓝徽容望着他的背影,笑了一笑,回转身来,早有士兵恭敬地带着她将青云牵往马厩。
  她将青云系于木栏之上,轻轻地替它梳理着鬃发,见四周无人,低低道:“青云,你说,我现在该怎么办?到底是走还是不走?”
  青云仰起头来,长长地嘶鸣了一声,蓝徽容笑着拍上它的头顶:“知道了,会走的,我记得答应过你,带你到苍山找水草最美的地方,放心吧,我不会食言的。”
  片刻后,她眉头微蹙:“可是青云,我还欠着他一件事情没做,还欠了好几顿东道,是不是得还清了再走啊?”
  青云轻轻喷鼻,将头甩了一甩,蓝徽容有些好笑,也觉自己如孩童一般,竟在这与青云一问一‘答’,决定人生大事,未免太过幼稚,不过这样一来,彷徨的心情也略得放松,她抱过草料放至槽中,转身走向后院。
  天色渐晚,蓝徽容到厨房端了一碗粥,走进孔瑄房内,慕世琮和崔放正与他说笑,见她进来崔放忙上前接过粥碗。
  看着孔瑄老老实实将粥吃完,却吃得愁眉苦脸,蓝徽容柔声道:“等你伤势好一些,军医说可以了,我再弄只烤鸡给你吃。”
  崔放大喜:“那有没有我的份?”
  蓝徽容笑道:“我可只负责烤,这鸡嘛,得是野鸡才烤得出美味,阿放你负责去抓来。”
  崔放拍胸脯道:“放心吧,包在我身上,等过几天回了潭州,我带你去小寒山游玩,那里野鸡多得很,顺便捉它几只回来,让王府里的人都见识见识你的手艺。”
  慕世琮也来了兴致,笑道:“不错,回潭州,我带你到处去玩一玩,泛舟、打猎、赛马还是斗犬,随你选。”
  蓝徽容见他二人说得热烈,微微一笑,轻声道:“多谢二位,不过,我不会去潭州,过几天,我就要离开了。”
  室内一片寂静,慕世琮的笑容渐渐冷却,面上如罩了一层寒霜,冰棱子似的眼神盯着蓝徽容,冷冷道:“你要去哪里?”
  “看着吧,还没想好,想到处走一走。”蓝徽容被他锐利的眼神看得有些不舒服,转过头去。
  崔放大失所望,哀声道:“阿清哥,啊不,容姐姐,你就真的不能留下来吗?”
  蓝徽容听他语气哀哀,也觉有些舍不得,强笑道:“等日后有了机会,我自会到潭州来看你们。”
  慕世琮目光如尖锥一般,行到蓝徽容面前,俯视着她狠声道:“方—校—尉,你当我虎翼营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啊?你听着,你若是敢擅自离开,我就以逃兵之罪处置你!”说着甩手出了房门。
  崔放见他发火,吐了吐舌头,也跟了上去。
  天色已黑,蓝徽容沉默片刻,站起身来将烛火点燃,回过头却见孔瑄正静静地望着自己,眼中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她走到床前坐下,艰难开口,却觉得自己的声音似是远在天际:“你的伤势好一些,我就要走了,这么多日子,多谢你的照顾。”
  孔瑄默然无语,良久方道:“真的一定要走吗?”
  蓝徽容一阵心乱,也说不出话来,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孔瑄心内暗叹一声,闭上双眼,轻声道:“也好,你还是不要留在这里,远远地离开这些是是非非,去苍山雾海,过你梦想中的生活吧。”
  蓝徽容似有千言万语,喉头却似有无形之物堵住了一般,眼中渐渐浮上水影,寂静的室内,她可以清楚地听到自己纷乱的心跳声,和孔瑄时轻时重的呼吸声。
  月华由窗上一分分的透进来,清幽渺然,蓝徽容觉得自己的心仿佛也融在这月色之中,揉合着淡淡的忧伤与离愁。
  院外传来‘梆梆’的更鼓声,蓝徽容站起身,声音如飘在云端:“你早些休息吧,我明天早上再过来。”
  “嗯。”孔瑄也不睁眼,低低应道。
  蓝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