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2 节
作者:
乐乐陶陶 更新:2022-02-09 10:45 字数:47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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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徽容回过神来,又想起一事,凝目望向孔瑄:“我想问你一事。”
孔瑄见她神色有些认真,心微微一沉,笑道:“什么事,说吧。”
“你曾与我说过军中曾有女子做过将军,也曾问过我可知兵策一书是何人所著,这些事情,你是怎么知道的?”蓝徽容平静地望着孔瑄,眸中的那一点光似梦里的星星,闪烁着绚丽的色彩。
孔瑄捂着腰间伤口,咳了几声,道:“慕家军中有许多老将,都是以前和国的将领,一直跟随着王爷的,我是听他们说的,怎么了?”
蓝徽容转过脸去,望向石缝外正午灿烂的阳光:“那个女将军,霓裳将军,玉清娘,就是我的母亲。”
孔瑄轻‘咦’一声,低声道:“难怪岳将军会那般拼命救你,也难怪王爷会那般待你,原来你母亲竟是霓裳将军。”
蓝徽容叹道:“这仇天行也是我母亲的故人,却只怪我太过轻信于他,才连累了你。”她低下头去:“昨夜你若是有个好歹,我可” 她不敢再往下说,默默咬着下唇,眼帘微闪,心中涌过愧疚之意,却不知自己的这种神情看在孔瑄眼里是何等的温婉静娈,柔情脉脉。
孔瑄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缓缓伸过手去,握住蓝徽容的右手,心中似空空荡荡,又似洋洋溢溢,他眼光锁定在蓝徽容如水眼波之中,低声唤道:“容儿。”
“嗯。”
孔瑄唤她一声,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只觉胸口憋得慌,良久方笑道:“昨夜我若是有个好歹,你倒是可以庆幸少了一个债主了。”
蓝徽容忍不住瞪了他一眼,正待说话,山风隐隐送来一阵呼唤之声。
她一惊,忙俯身将石块垒好,挡在石缝前,孔瑄凝神听了一阵,忽然拉住她的右臂:“你听,好象是侯爷的声音!”
秋阳明媚宜人,洒落于山间树林,光影斑驳,天上白云轻涌,象静静流淌的江间暗涛,虽不汹涌,却漂出一片生天。
慕世琮一身戎装,立于树荫之下,喉间血气翻腾,面上却笑得极为轻淡,看着蓝徽容撑扶着孔瑄从峭壁下钻出,竣峭清刚的男儿手抚腰间,朗朗而笑,清丽皎洁的女子鬓发微乱,裙衫微破,狼狈中却有着一份从未见过的妩媚与纤柔。
他大步走了过去,将蓝徽容的手轻轻拉开,扶过孔瑄,两人相视大笑,孔瑄牵动伤口,咳道:“难怪阎王爷不收我,原来竟是侯爷驾临,贵气太重,将他吓住了。”
慕世琮似是见到多年未见的友人,眼中暖意腾腾:“原来我这虚衔还有这等功效,倒是不枉。”
他凝目看了一下孔瑄的伤口,微皱了一下眉头:“你是我们慕家军第一高手,伤成这样,可难见人啊。”
他又侧头看了蓝徽容一眼,犹豫了一下,笑道:“总算找到你这个债主了。”
蓝徽容微微一笑,也不说话,将鬓边散发拢了上去。
孔瑄见他突然率兵出现在这敌营附近的大山之内,知事有变化,问道:“侯爷怎么会找到这处来了?”
慕世琮面上似有不悦:“你们两个人,一个一剑退敌百里,一个则更厉害,将西狄十万大军直接赶回去了,你们说说,我还能做什么,只能来找你们了。”
孔瑄和蓝徽容齐感惊讶,孔瑄道:“西狄大军退回去了?!”
“是。”慕世琮将孔瑄扶上士兵抬过来的藤架,一行人往山下走去。
慕世琮边走边道:“我一直派了探子在西狄军附近打探你们的情况,昨夜探子赶回来说,西狄军营中似发生了惊天的事情,派了很多士兵搜山,我知定与你二人有关,就带着人马赶过来了,谁知快到茶恩寺,探子再回报,说西狄军开始撤往月牙河以北,我想办法抓了几个西狄兵来审问,才知仇天行被你刺伤,伤势严重,无法再指挥作战,已经下令全军撤退回西狄了。”
蓝徽容望向藤架上的孔瑄,两人目光相触,眼内均有劫后余生的喜悦和温暖的笑意,慕世琮侧头看着二人神色,脚步稍稍左移,挡住蓝徽容视线,迟疑了一下,轻声道:“容儿,父王要我请你回安州,他有话想和你说。”
蓝徽容立住脚步,百般思量,又看向前方被士兵抬着的孔瑄,抬头道:“侯爷,我…”她话未说完,慕世琮面色一变,手伸向她的下颔:“你舌头怎么了?!”
蓝徽容见他的手就要托住自己的下巴,急往后退,裙裾却被路边灌木勾住,露出纤细的小腿,昨夜被荆棘挂伤的地方血痕斑斑,慕世琮看得清楚,面如寒霜,眼沉似水,猛然上前,蓝徽容功力未完全恢复,避让不及,慕世琮已扣住她腕间穴道,也不管她挣扎,将她负在身后,大步向山下走去。
二九、清誉
蓝徽容被慕世琮负在身后,心中有些羞涩,想挣扎下来,可不知慕世琮是有意还是无意,竟牢牢扣住她腕间穴道,让她提不起气力,挣脱不开。眼见前方藤架上孔瑄轻笑表情,蓝徽容面上一红,凑到慕世琮耳边轻声道:“侯爷,我自己能走,你放我下来吧。”
慕世琮却不放手,语气有些不耐:“你背过我一回,我背回你,互不相欠。”
蓝徽容微感恼怒,冷言道:“侯爷,男女授受不亲,让别人看见了,可有损我的清誉。”
慕世琮冷哼一声:“清誉?要清誉,你就不要女扮男装入军营。你看看你做的这些事,哪里象一个女子!”
蓝徽容又好气又好笑,索性也不再说,任慕世琮负着自己沿山路而下。
慕世琮略感得意,加上寻回二人,放下心头大石,一路行来,脚步畅快轻松,觉得今年的秋阳实在是灿得耀目,美得惊心。
快到山脚,见下面大批士兵,慕世琮将蓝徽容放了下来,也不看她,径自走到孔瑄身旁,蓝徽容摇了摇头,跟了上去。
到得山脚,军医对孔瑄伤口进行了简单的处理,士兵们找来马车,众人将孔瑄抬上马车,蓝徽容感到有些疲倦,又不放心孔瑄,也坐了上去。
马车往安州城方向前行,蓝徽容见有些颠簸,恐震裂孔瑄腰间伤口,便坐在他身边,将他轻轻托住,孔瑄本是闭目昏睡,许是感到身躯不再震动,睁开眼来,轻声道:“你也一夜未睡,不用管我,眯一下吧。”
蓝徽容正待说话,慕世琮从后方打马过来挑开车帘,看了一眼,不一会儿他也钻进了车内,从蓝徽容手中将孔瑄接过揽到怀中,牢牢托住他的身子,孔瑄觉得平稳至极,伤口不再疼痛,不多时便沉沉睡了过去。
蓝徽容倚住车窗,看着窗外徐徐而过的青山绿水,想起昨夜发生的事情,恍如做了一场大梦,只是梦醒之后,真的要回到安州吗?真的又要去见慕王爷吗?真的不能跳出这个漩涡吗?
她默默看了一眼慕世琮怀中的孔瑄,心中暗叹一声,终将要离去的念头轻轻压了下去。
马车摇摇晃晃,驰往安州城,蓝徽容一夜不曾安睡,又筋疲力尽,靠在车壁上昏然而睡。
慕世琮一时看看孔瑄,一时看看蓝徽容,仿佛觉得自己失去了十日的左膀右臂终于又长回到了双肩之上,冷竣的面容上终露出一丝微笑。
车入安州城,直驶至太守府前,早有士兵赶回来报信,府前人头涌动,群情兴奋,看着孔瑄被抬下马车,苍白的面上微露笑容,蓝徽容清丽的身影跳下车厢,人群爆发出如雷的欢呼之声。
那日清晨,蓝徽容一袭青裙,一柄寒剑,擒伏敌将,退敌百里,又慷慨傲然,以身赴险,亲眼目睹的慕家军和部分百姓早已将事迹传遍了整个安州城,在安州城的百姓心中,她便如同降落凡间的仙子,拯救了全城人的性命,人人皆为她祈福祷告,只愿她能平安归来。
现在又听得她和孔郎将一起重伤敌方主帅,逼得西狄退军,战危得解,再无失城丧命之忧,这感激之情更是无以言表,见她下车,人们欢呼着围了过来,却又皆在她身前数步处停住脚步,似是生怕隔得太近,亵渎了这位如星辰般美丽的女子。
不知是谁,点燃了炮竹和烟花,‘噼啪’之声震天而起,烟花冉冉升空,百姓与士兵们满城欢呼,蓝徽容静静地环视着这一切,眼眶竟有些湿润,这一刻,她忽然想起母亲轻柔的话语。
“容儿,不管以后你走到哪里,碰到什么样的人,过什么样的生活,你要记住,世上最公道的还是人心,你不要轻易的相信人心,更不要轻易地否定人心。”
恍惚中,一个人影直冲到她的身边,哽咽道:“阿清哥,我”
蓝徽容微笑着拍了拍崔放的肩膀,抬起头来,正望上府前台阶之上微笑看着自己的慕王爷。
她缓缓步上台阶,默然片刻,微微屈膝行了一礼,轻声道:“蓝容见过王爷。”
慕王爷眼中有欣慰,有伤感,更多的是喜悦,只是神情镇定,淡淡笑道:“容儿辛苦了,赶快进去休息吧。”
掌声、欢呼声、喝彩声中,蓝徽容迟疑片刻,终轻提裙裾,迈过那道高高的门槛,步入太守府中。
蓝徽容静静地坐于窗前,看着军医们替孔瑄清理伤口,敷上最好的伤药,细细包扎妥当离去以后,才站起身来,行到床前,俯身道:“感觉好些了吗?”
孔瑄微皱了一下眉头:“一个小伤口,这么多人看来看去,传出去,真是有损我第一高手的名声。”
崔放蹦了过来,笑道:“阿瑄哥,放心吧,你名声好得很,现在城中军中到处传得神乎其神,说你和仇天行大战数千回合,斗得天崩地裂,星月无光,万兽齐喑,狂魔乱舞,终将他重创于剑下,吓得西狄十万大军屁滚尿流,你现在可是大英雄,大豪杰,人人都恨不得来对着你这道伤口来朝拜磕头呢。”
听他那张嘴叽叽呱呱说得有趣,室内众人撑不住都笑了起来,慕世琮反手拍了一下他的头顶:“我看以后你也不用卖烤鸡,去云来阁说书倒是一把好料。”
话一说完,他似是突然想起了某事,冲出房门,不一会握着个小青瓷瓶子冲了进来,直奔到蓝徽容身前,蹲了下去。
蓝徽容瞬间醒悟,急忙伸手将他手中瓷瓶夺过,后退两步,轻声道:“多谢侯爷。”
慕世琮愣了一下,站起身来,面上神情极为不悦,傲然道:“也是,你自己上药吧,免得又说我坏你清誉。”
蓝徽容见他当着众人之面说出这话,哭笑不得,转身向孔瑄道:“你先歇着,我等会再来看你。”不再看向慕王爷和慕世琮,出房而去。
望着她盈盈消失的背影,孔瑄慢慢合上双眼,众人见他疲倦,方才也听得军医说伤势并无大碍,放下心来,除崔放执意要守在他身边,其他人都悄悄退了出去。
慕王爷出得房门,步出数步,沉声道:“各地的驻军都安排好了吗?得防西狄人杀个回马枪,他们这兵退得有些诡异。”
“都安排好了,孩儿晨间观西狄军退兵情况,似是决意全线撤退,并不留回兵之机。”慕世琮恭声答道。
“嗯,不可松懈,你传信给徐文,看看朝廷屯在东线的那几万精锐有什么动向,给我盯紧了。”
“是。”
慕王爷停住脚步,神情不悦,冷声道:“还有,以后不许你在容儿面前耍性子,不得欺负她。”
慕世琮应了一声,待慕王爷行开,面容一冷,低声道:“我还欠着她的,怎么会欺负她。”
蓝徽容出得房门,早有侍女迎了过来,将她引至太守府后院一处小阁楼内,梳洗换衫,又将伤药涂于腿上伤口,想到终逃离险境,孔瑄伤势也无大碍,感觉神清气爽,分外舒畅,不多时,太阳西沉,便有侍女过来,说王爷请蓝小姐过去共进晚餐。
蓝徽容一路回到安州,也已打定主意,待孔瑄伤势好转,便要离开慕王军,她身份已露,无法完成师太交予的任务,内心深处也不愿再身陷于上一辈的恩怨情仇之中。
不知是何原因,她总觉得慕王爷绝不会象仇天行那样伤害于自己,所以听得他相请,蓝徽容也心情坦然,随着侍女进了东花厅。
厅中并无他人,仅慕王爷在座,蓝徽容坐于下首,二人静静用过晚饭,侍女们奉上茶来,蓝徽容也不说话,敛眉低目,静待慕王爷开口。
慕王爷面上云淡风轻,默然注视着眼前的这个女子,她的眼睛好似清澈见底的小溪,她的眉眼又似脉脉叠翠的青山,她有她母亲的清丽和英爽,却又比她母亲多了一份沉静与刚毅。
他无法忘记那日清晨,她女装出现在自己面前,毅然飘下城墙与敌决战,傲然纵身上马前往敌营,那一幕幕,这十日来一直在他脑中,与二十多年前的往事相纠缠,相重叠。
她的相貌并不似清娘,但又让人觉得清娘就在眼前,她不及清娘美丽,但她的风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