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8 节
作者:乐乐陶陶      更新:2022-02-09 10:45      字数:47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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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蓝徽容抬头凝望着他:“怎么了?挂念着侯爷吗?”
  孔瑄闭上眼来,片刻后猛然单膝跪在蓝徽容面前,执起她的双手,凝望着她的双眸,一字一句道:“容儿,随我离开这里,好不好?”
  蓝徽容感觉到他的手似火一般滚烫,他的眼神中有怜惜,有仰慕,有温存,还有一团说不清道不明的熊熊火焰,他仰面看着自己,自己能听到他略带紊乱的鼻息声,能感觉到他略略加速的心跳声,他虽是单膝跪在自己面前,颀长的身躯内却似有一股凝定的力量在柔柔地围住自己,挡住了帐外的漫天风雨。
  她感觉到自己的心似要跳出胸腔,手中拈着的棋子啪然落地,颊边飞起一抹潮红,微微侧过头去,良久方低声道:“总得把他们在这处拖上十天才行。”说着轻轻将手抽了回来。
  孔瑄默然片刻,拾起地上棋子,缓缓坐回榻上,唇边慢慢涌起一抹笑容,执起黑子轻轻放于棋盘之上,平静道:“是,我倒是忘了,这棋还没下完,棋子怎能离局。”
  蓝徽容转过头来,面色也恢复了宁和,应了一子,轻声道:“我虽不明这仇都司为何一定要我随他而来,但也可以猜到,必与我母亲有关,在战场之上,他是听到我说出‘铁牛舅舅’四字之后才出言阻止我杀娜木花的,娜木花的性命于他而言并不重要,所以你不必担心他会报复于我。而我也还需通过他寻找某位失踪的亲人的下落,只是不知郎将大人可愿与我一起,将他在此处拖上十天,好让王爷能从容布署,等待援军前来。”
  孔瑄再落一子,也不回答她的问题,面上似笑非笑:“我唤你容儿,你却称我郎将大人,这可算怎么一回事?”
  蓝徽容一愣,也觉有些好笑,侧头道:“那我该如何称呼于你,孔郎将?”
  孔瑄面上浮现得意之色,双肘撑在棋盘上,凑到蓝徽容面前低声道:“也不用多麻烦,就去掉一个字,好不好?”
  蓝徽容也不着恼,落下一子,笑道:“这将军的名号可不是能够说不要就不要的。”
  孔瑄坐正身躯,闲闲道:“容儿错了,这些俗名,恰恰是能够说不要就不要的,只有人心里的某些东西,才不是能够轻易放弃的。”
  蓝徽容想了一下,点了点头:“也是,倒是我想偏了。”两人相视一笑,都读懂了对方言中之意,两人相识以来,经过患难,共过生死,也曾共同拥有秘密,却是此刻,觉得最为投契,心中都涌起知己之意。
  一局下来,两人竟是和局,望着棋盘上黑白之子互相咬合之势,孔瑄笑道:“下次侯爷再死拖着我下棋的话,就让你上阵,再赢他一回彩头。”
  蓝徽容摇了摇头:“这处事了,我也不会再回慕王爷那里了。”
  孔瑄正待再说,帐外响起一个清雅俊赏的声音:“蓝小姐。”
  “请进吧。”蓝徽容与孔瑄对望一眼,淡淡道。
  帐帘微掀,一人缓缓步了进来,此人年纪甚轻,身姿雍容,眉眼清澈,唇边一抹微笑温润谦和,只是他的眼内似闪着一种碧玉似的光芒,让人隐有魅惑之感,他入得帐来,长揖道:“在下那元礼,见过蓝小姐。”说着抬起头来,直视着蓝徽容。
  蓝徽容望着他那双碧玉似的眼睛,压下心头莫名的一丝恐慌,微笑道:“请恕我不知阁下真实身份,不便称呼。”
  那元礼见蓝徽容淡定从容,眼中闪过一丝诧色,道:“在下并无官职,只是受义父仇都司差遣,前来请蓝小姐过去一叙。”
  蓝徽容站起身来:“既是如此,烦请那公子带路。”
  孔瑄也站了起来,那元礼却微笑道:“义父只请蓝小姐一人前去叙话,孔郎将还是在此处歇着吧,义父说了,蓝小姐是他的贵客,绝不会伤害于她,还请孔郎将放心。”
  孔瑄神色不见半点波澜,淡淡道:“仇都司太看得起孔某了,这千军万马之中,孔某一人也护不得容儿周全,倒是都司大人一句承诺,才能令孔某放心。”
  蓝徽容随着那元礼在军营中前行片刻,便到了中军大帐之前,那元礼掀帘恭谨道:“蓝小姐,义父在里面等你,请进吧。”
  蓝徽容抬步入帐,帐帘在身后轻轻垂下,一股微风袭来,她心中一惊,身躯急往后仰,劲风再点她腰间,她将身一拧,如燕子穿云般纵向一旁,再有一道劲风袭她右肩,她将牙一咬,真气逆行,如鲤鱼跃龙门一般腰身向上一挺,带动整个身子在空中疾翻,裙裾在空中卷起一团青风,飘然落地。
  开心而带着激动的笑声响起:“看来真是清姐的女儿!”
  蓝徽容凝目望去,只见身前立着三人,一人银面素袍,正是那仇天行,另外二人将领模样,年纪都在四十来岁,面上均有激动欣喜之色。
  蓝徽容听他们所言,心中涌起疑云,面上却不动声色,微微行礼道:“蓝容见过都司大人。”
  仇天行身侧一面目稍显粗豪的中年将领上前一步,声音略略有些颤抖:“你叫蓝容?清姐现在何处?”
  蓝徽容稍稍退后一步,平静道:“不知这位如何称呼?您口中的清姐又是何人?”
  仇天行呵呵一笑:“这两位一位是寇公修将军,一位是杨盛将军,均是你母亲的故人,也是你的长辈。”
  蓝徽容凝目望向寇公修与杨盛,冷声道:“原来就是二位泄露军情,引西狄军过河,致使虎翼营覆没,我东朝国土沦陷,百姓流离失所的。”
  寇公修与杨盛二人面上均闪过一丝惭色,仇天行却哈哈大笑,负手走到案前坐下,悠悠道:“容儿,坐下来说话吧。”
  蓝徽容行至椅前坐下,眼光在寇公修与杨盛面上扫过,见他二人眼神激动中透着些许慈爱与关怀,竟与岳铁成目光相似,心中一动,忽然间,从未有过的一个想法模模糊糊浮入脑海:如果母亲真的事先知道师太要自己去做何事,为何,她和莫爷爷教会自己的一切,都让她的旧识能轻易看破自己的来历呢?
  她压住心底疑问,平静望向仇天行,轻声道:“仇大人,不知您为何要请我到您军中,也不知各位口中的清姐究竟是何许人?”
  她此言一出,帐内一片沉寂,仇天行眯起眼来,缓缓道:“原来清娘竟未曾和你说过以前之事,那你为何会在慕少颜军中?又为何会唤岳铁成为铁牛舅舅?”
  蓝徽容心头暗起警戒,想起与无尘师太分别时她所说的一番话:“容儿,你这一去,千万切记,不得让人知道你父母的姓名及居住之地,再危险的情况下也不能说出你母亲的遗物在何处,更不能让人知道是我派你去的,不然就会有滔天大祸,殃及无辜。”
  她面上神情不变,微笑道:“仇大人,我虽应允到你这处做客,却也未曾答应过你,要对你推心置腹,坦诚相见,我连你的真实面目都未曾见过,仅凭你一句与我母亲有旧,怎能让我信服?”
  此时,有随从奉上茶来,仇天行端起茶盏,笑道:“容儿说得也有道理,我们这些做长辈的,乍见故人之女,心急了些,我的面目不方便让你见到,怕吓坏了你,只是前尘往事,我可以详细告知于你,不知容儿可愿听一段故事?”
  蓝徽容心中有一丝紧张,又有几分好奇,自从见到无尘师太,踏入这个漩涡以来,她便总是纠缠在母亲的往事之中,而她却对这些往事一无所知。
  在她的记忆里,母亲是一个温柔如水、淡静如菊的女子,她并不懂武功,自己所学皆是莫爷爷所授;她精通天文地理,兵法诸策,但在蓝家众人面前却总是装出一副愚笨模样;她琴棋书画,样样皆精,却很少说及自己的师承来历;她的心态似是经历了世间所有风霜雨雪,却从不曾告诉过自己只言片语。
  在以前的蓝徽容看来,母亲只是一个才情出众的女子,却不知她与世上这么多豪杰人物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当年的她究竟是什么样的人?她的真实姓名又是什么?她经历了怎样的往事?又为何要安排自己走上这样一条道路?
  蓝徽容眼中泛起一丝涟漪,站起身来,向仇天行裣衿行礼,轻声道:“请仇大人详述。”
  仇天行笑得极为开心,走到蓝徽容身边,凝目看了她片刻,侧头道:“小寇,小杨,你们看,她这番神态还真与清娘如出一辙。”
  寇公修微笑道:“是,相貌只有三四分相象,但这神态,讲话的语气倒是差不离。”
  蓝徽容见他们话语中透着疼怜及喜悦之情,心头涌起一股暖意,先前的戒心也渐渐淡去,望向三人的眼神便柔和了几分。
  仇天行慨叹道:“唉,二十五年过去了,清娘的音容笑貌,时时在我们这些人的梦中浮现,容儿,你母亲当年的风采,又岂是我们这些凡夫俗子所能忘怀的?”
  见蓝徽容询问的目光看着自己,他微笑道:“这帐内憋得很,走,我带你去外面走走,跟你详细说说你母亲的事情。”
  作者有话要说:此章中某句话借用了nikita的评论,多谢。
  某楼这段时间工作实在是太忙,只能保持两日一更,见谅。
  二六、清娘
  茶恩寺附近群山环抱,湖面如镜,树影婆娑,空气清新,蓝徽容随着仇天行在山间静静行走,不多时便到了半山腰的一处凉亭。
  仇天行负手而行,身形从容,蓝徽容晨间在战场上见他闪过慕世琮枪势时一飘之姿,知此人武功高强,自己恐怕还不是他的对手,他究竟是何人呢?
  两人立于凉亭之中,遥望山下接天的营帐,仇天行轻声道:“容儿,你母亲的左手腕内侧,是不是有一道寸许长的胎记?”
  蓝徽容迟疑了一下,知眼前这人已看破自己来历,遮掩无益,点头道:“是。”
  仇天行眼中闪过激动欣慰之色,踏前一步:“容儿,那你母亲,现在何处?”
  蓝徽容轻轻后退两步,拉开与他的距离,低头道:“仇大人,请恕我不能回答你这个问题。”
  仇天行一愣,目光中隐有探究之意,缓缓道:“容儿,你母亲,当真就未和你说过以前之事?”
  “是,母亲不曾说过,如蒙仇大人告知,蓝容不胜感激。”
  仇天行默然片刻,转过身去,望着山下军营,悠悠道:“容儿,不知你对我军驻营之势有何看法?”
  蓝徽容面色沉静如水:“是‘八行阵’,取八方呼应,行云流水之意,可防敌人突袭,也能在最快速度下拔营起行,可攻可守,乃《兵策》中上上之阵。”
  “那容儿可知,《兵策》一书是何人所著?”
  蓝徽容心头一跳,依稀记得孔瑄也曾问过自己同样的话,不过当时他并没有告诉自己答案,她轻轻摇了摇头:“请大人告知。”
  仇天行的目光迷离而伤感:“《兵策》一书,是由当年和国的兵马大元帅叶天羽和你母亲合著的。”
  蓝徽容惊道:“《兵策》竟是由我母亲所著?”
  “是。”仇天行遥望天际,眼前浮现那个多年来时刻缠绕于梦中的倩影:“你母亲,是当时和国末帝亲封的霓裳将军,她的真名叫做玉清娘。”
  山风轻轻吹过,蓝徽容喃喃念道:“玉—清—娘?”这是母亲的真实姓名吗?怎么会觉得有些熟悉呢?象是在何处听过似的?
  云雀鸟低低飞过,婉转歌唱,似与其相和,松树上偶有秋蝉低鸣,吟叹着秋天的到来,蓝徽容脑中一闪,想起在何处听过清娘这个名字,她猛然抬头问道:“仇大人,请问玉清娘可就是清娘子?”
  仇天行转过头来:“哦?你也知苍山的百姓对你母亲的尊称?”
  “不,我是在莲花寨方家村见过清娘子的画像和长生牌位,但那画像年代太久远,画中女子面目看不甚清楚,我并不知,那就是我的母亲。”
  “唉,方家村全村老小的性命都是你母亲一力救回来的,那一年方家村疫症流行,当时的和国朝廷派兵前来封村埋人,你母亲不忍见全村老小皆被活埋,便立下军令状,奔波千里,找来隐居多年的医圣子,又历尽千辛万苦找齐所需药物,才解了方家村的疫症,救了全村人的性命,所以,方家村村民才会家家户户立下她的长生牌位。”
  空山寂静,仇天行目光悠远,如烟的往事随着他慨叹之声在蓝徽容耳边幽幽回响,在她心中剧烈撞击。
  “当年在苍山,居住着一位自号‘天机子’的老人,没人知道他的真实姓名,也无人知他的来历,但人人皆知他天文地理,文韬武略,样样精通,甚至当时的和国皇帝也曾亲上苍山,请他出山授业皇子,却被他婉言拒绝。”
  “他不入京城授业皇子,却在苍山附近的普通百姓之中,选了三位资质超群的孩童,承其衣钵,这三人一名叶天羽,一名慕少颜,另一位就是你的母亲,玉清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