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 节
作者:
乐乐陶陶 更新:2022-02-09 10:45 字数:476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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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世琮打帘进来,见崔放粘着蓝徽容,心中不爽,眼睛一瞪:“你罩着谁呢?今天的功课做好没有?”
崔放吐了吐舌,凑到蓝徽容耳边道:“我回头再来找你。”说着弯腰溜出了营帐。
慕世琮莫名的觉得一股酸意直涌心头,这三人只出去了几天,回来就这般亲密,倒好似将他撇开了似的,昨夜在林间见孔瑄对这方清那般形状,今日又见崔放与他这般亲密,他越想越是不爽,轻哼一声,行至案前坐下。
他刚坐下,便觉案头上整洁异常,一愣间,蓝徽容已将泡好的茶端了过来,却不说话,静静地立于案侧。
慕世琮侧头望了她一眼,将手中地形图展开,细细地看着,过得一阵,一名军官进来:“侯爷,王爷叫您过去一趟。”慕世琮匆匆出帐而去。
蓝徽容见他离去,将案上地形图小心地卷了起来,放于案旁,见图下还有一本《兵策》,正是母亲以前授过的,伸手抚上书册,想起母亲的音容笑貌,便有些伤心难过。
孔瑄掀帘进帐,正见阳光投射在蓝徽容略带凄楚的面容上,似星空朗月,秋霜冬雾,流动着浅浅的伤感,他正恍惚间,蓝徽容已抬起头来,伤感收敛,平静道:“郎将大人,侯爷去了王爷帐中了。”
孔瑄轻‘哦’一声,踱了进来,见蓝徽容的手抚在《兵策》上,眼神微暗,低声道:“方校尉,观你言行,应当也学过这本《兵策》吧?”
“是,曾学过一些,但学得不好。”
“那你知不知,这本《兵策》是何人所著?”
“这倒真是不知。”蓝徽容略觉好奇:“请教大人,这《兵策》是何人所著?”
孔瑄并不回答,在帐内转了一圈,问道:“在这可还住得习惯?”
蓝徽容不知他是何用意,又总觉他那双眼睛锐利无比,淡淡道:“既入了军营,一切听从军令,在哪都是一样的。”
“侯爷人很好,就是脾气傲了些,你顺着他些,日子久了,他自会把你当兄弟一般看待。”
听他语气甚为诚恳,蓝徽容低声道:“是,多谢郎将大人。”
孔瑄微微一笑,走至帐门口,又停了下来:“侯爷每日都要陪王爷一起吃晚饭,用过晚饭后,王爷还要考较他的功课,没有一个时辰不会回帐中的,这段时间你可以到处走走,放松一下,这附近林木幽美,山泉甚多,人迹罕至,不去领略一下实在可惜。”说着出帐而去。
蓝徽容觉他这话讲得甚是奇怪,坐于椅间细细想了一下,‘啊’的一声站了起来。
大帐内,慕世琮看完手中的密报,面色凝重,抬起头来:“父王,京城形势剧变,我们该如何应对?”
“依你之意呢?”慕王爷靠于椅中,悠然问道。
慕世琮知父王在考较自己,细想了一下,答道:“皇后和太子因巫蛊案被废,表面上看是行巫蛊之事败露,实际上应是后族权势太盛,威胁到了皇权,皇上忌惮,恐逼宫之事重演,先下手为强。”
“嗯。”
“这中间有一个最关键的人不可忽略,就是简四哥宁王,他虽长期受皇后和太子一系打压,但其为人坚忍,又颇有心计,在朝中经营多年,口碑甚好,诸皇子中,最似皇上的就是他,估计此次太子被废与他脱不了干系。”
“嗯,继续说。”
“皇上先夺赵氏一族兵权,再下诏废后废太子,应是已对朝中形势有了足够掌控后才下的手,现在赵氏一族覆灭,剩下的皇子中二皇子成王身有残疾,三皇子允王生性懦弱,只有宁王堪当重任,但皇上要立宁王为太子,有一个很大的顾忌。”慕世琮说着偷看了慕王爷一眼。
“你不用避讳,说下去。”慕王爷闭眼道。
慕世琮犹豫一下,道:“宁王的生母是前和国公主,他的姐姐又和亲突厥,如果立宁王为太子,皇上的顾忌便是父王您。”
见慕王爷面色平静,他续道:“父王您本为和国人,宁王身上又有和国皇室之血脉,如果宁王为太子,在朝中势大,您又因和国之故支持于他,再加上塞外其亲姐的势力,三方联合起来,皇上可不得不忌。”
“那我们现在应当怎么办?”慕王爷似是询问,又似是自言自语。
“当务之急,还是与西狄国的作战,如果我们大胜,皇上只会更忌惮于父王,只怕撤藩削权之事马上就会进行,如果我们大败,让西狄军攻占我藩领土,只怕也伤了我们自己的元气和根基。所以,我们得想想办法,形成一个不胜不败之局,既让皇上要用我们来抵御西狄军,不便对我们下手,又让西狄军不能长驱直入,攻战我藩领土。如能将这种战局拖至入冬,西狄军暂退,便能缓过气来,凭父王在朝中多年的经营,再加上简四哥的权谋,应当可以解开现在这种危局。”
慕王爷脸上慢慢浮现一丝笑容,睁开眼来:“世琮有长进,你回去好好想一想,如何形成这不胜不败之局吧。”
慕世琮轻应一声,行礼后便欲退出大帐,慕王爷忽道:“听说你把那个方清调到你帐中了?”
“是,这人来历有些可疑,我想就近监视于他。”慕世琮束手答道。
慕王爷沉默片刻,道:“不要为难他,你去吧。”
十八、兵策
一整日,蓝徽容都坐立不安,孔瑄临走时说的话让她想了又想,难道他真的看出什么来了吗?她细细回想与他相处的每一件事,想着他面上那似笑非笑的表情,语带双关的言谈,越想越是确定,他应当已看破了自己的女儿身份。
想起曾与他同帐共宿的日子,蓝徽容便面上一红,有些怕再见到此人,一整日都缩在帐内,沉默寡言,那慕世琮倒也未再刁难于她,直至黄昏时分,慕世琮去了慕王爷大帐,她再细想孔瑄话中含义,终微微而笑,偷偷溜出了大营。
她从昨夜比试的那片树林穿林而上,攀峰越沟,果见山峰叠翠,曲径通幽,鸟语花香,水流潺潺,将近天黑之时,她寻到一处极偏僻的清溪,轻解衣裳,黑发悠垂,借这清澈妩媚的溪水洗尽了身心的重负。
披上衣裳,在溪边石上而坐,蓝徽容将双足伸入溪水之中,任夜风吹干着湿发,几条小鱼从脚旁游过,她略觉麻痒,开心笑了出来,这一刻,是她自从军以来最为轻松惬意的时候,心中便对那孔瑄多了几分好感。
这一刻,她忽然把所有顾忌抛在了脑后,慕王爷也好,‘铁符’也好,太子皓也好,她都暂时选择了忘却,也许,下山后还需要继续面对,但这一刻,她决定做回那个无拘无束、自由真实的蓝徽容,而不是这个心事重重、百般遮掩的方清。
至于下山之后,尽力吧,如果能完成师太的任务,达成母亲的心愿,自己努力去做就是,如果做不成功,那么也无遗憾,毕竟,自己的人生,总不可能永远为他人而活,自己的梦想,总得去勇敢的追求。
内心深处,她还隐隐觉得,母亲是绝对不会害自己的,她应该清楚师太要自己做何种事情,母亲那么深爱自己,怎么会忍心将自己置于危险的境地呢?
她黑发轻扬,仰望夜空:母亲,您会保佑容儿的,是吗?
眼见时辰差不多,夜色深深,她掏出火摺子点燃火把沿着来路下了山峰,走回至昨夜与孔瑄比武的空地,烧烤的痕迹清晰可见,啃剩的兔子骨头也仍在地上,她不由轻笑出声。
“你应该为这只兔子默哀的。”孔瑄略带调侃的声音传来,蓝徽容心跳陡然加快,好不容易平定下来,转过身望向抱臂斜靠在大树上的孔瑄,盈盈笑道:“郎将大人又擅离军营,就是来悼念这只兔子的?”
“那倒不是,我是为今天吃了一天淡菜的全营将士来讨一个公道。”孔瑄慢慢走近,低头望着兔子骨头,摇头晃脑道:“兔子啊兔子,因你之不幸,虎翼营全体将士忍受了一天无盐之苦,你若泉下有知,当可安息了。”蓝徽容忍俊不禁,两人相视大笑。
蓝徽容笑罢直视着孔瑄,道:“多谢你了。”
“谢我什么?”孔瑄淡淡笑着,走到蓝徽容身边,盯着她看了一会,忽然伸手抚上蓝徽容的耳际。
蓝徽容一惊,正要闪头躲过,孔瑄低声道:“别动!”轻轻替她将散落下来的一绺长发拢了上去。
蓝徽容面泛微红,忙伸出手来:“我自己来吧。”
“记住,下次偷了腥,得把嘴擦干净。”孔瑄接过蓝徽容手中火把,望着她低头拢发时露出的白净柔美的脖颈,语气便慢慢由嘲笑转为了柔和。
蓝徽容听他说到那个‘偷’字,心头一跳,抬起头来:“郎将大人,你为什么不当着侯爷的面拆穿我是女子?”
“拆穿你做什么?”二人向营地走去,孔瑄边行边道:“你是女子又何妨?军中又不是没有女子从军的先例。你这身手,这豪气,军营中及得上你的男儿也没几个。”
“哦?”蓝徽容大感好奇:“军中以前也有女子吗?”
孔瑄话语低沉:“很多年前的事情了,那女子还当过将军,英爽豪侠,忠肝义胆,七尺男儿见了她都自惭形秽,不过,现在人们都已经将她给忘了吧。”
蓝徽容立住脚步,抬头望向孔瑄黑邃的眼眸:“郎将大人,你就不怕我身份不明,是奸细暗探之类的吗?”
孔瑄呵呵一笑:“你不是。”
“为什么这么相信我?那夜你不是”
“一个暗探,绝不可能为了岳将军那般不顾性命,夺旗救人,侯爷是心中有伤痕,所以才看不到这一点。我也是那夜误会你,险些害死阿放之后,才想到这一点的。”孔瑄淡淡道。
见蓝徽容面上有感动之色,孔瑄怪笑道:“当然了,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
蓝徽容奇道:“什么原因?”
“任是哪方,派出女子打探情报,好歹也得选个有几分姿色、温柔如水的,绝不会派出象你这般彪悍的女子。”孔瑄靠近蓝徽容悠悠说道。
蓝徽容猛然一掌击出,孔瑄大笑着闪开,两人追打着回到营后,翻栏回到大营之中。
蓝徽容悄悄溜回帐中,刚刚坐定,慕世琮便匆匆进来,拿起案上的地形图又匆匆出去,蓝徽容一时无聊,取过案上那本《兵策》,坐于椅中细细看了起来。
书已有些陈旧,页角微微卷起,蓝徽容慢慢读来,仿佛回到家中院内的梨树下,母亲将只有十岁的自己抱于怀中,轻声地教自己背着《兵策》,父亲于一边作画,作好之后便会含笑抱怨母亲不该教自己读杀伐之气这么浓烈的书,害得他的画中也多了几分肃杀之意。
母亲当时是如何回答的?蓝徽容轻皱眉头努力地回想着,遥远的记忆一点点清晰,母亲微笑着回答父亲:“兵者,仁器也,可止杀伐,拯万民,仁器之魂,在于仁心,你终是仁心不够,所以才会感到杀伐之气。”
蓝徽容轻声念着,经过一段时间战场的磨炼,她忽于此刻,理解了母亲当年说这句话的含义,母亲,当年你到底是怎样的奇女子,才有这样非凡的见解?
“兵者,仁器也,可止杀伐,拯万民,仁器之魂,在于仁心。”一把清朗中略带沧桑的声音在蓝徽容身边响起,她一惊,抬起头来,只见一着淡青儒衫的中年人,负手立于身前,平静地望着自己。这人年约四十来岁,相貌清雅,身躯修长,气度雍容,眼睛更是十分有神,睿智中含着几分温和。
她忙站起身来:“请问您是”
“你就是方校尉吧?”那中年人并不回答她的问题,微笑问道。
“是,您是来找侯爷的吧,他刚刚出去了。您是”蓝徽容省起这人进帐步至自己身前,自己竟然毫无察觉,不由心中一凛。
“我是王爷帐中的文书,姓言,来找侯爷的。”中年人含笑答道。
蓝徽容见他负手在帐后察看了一番,忙跟了上去:“言文书,您还是在前面等吧,侯爷不喜别人进内帐的。”
那言文书细细地看了她几眼,踱到前帐椅中坐下,拾起那本《兵策》,翻开看了一下,问道:“方校尉也学过这本《兵策》?”
蓝徽容斟上茶来:“幼时学过一些,学得不精。”
“那刚才你念的那段有关兵者仁器也的话,是谁教你的?倒是挺有见解的。”言文书闲闲问道。
蓝徽容平静答道:“这倒是忘了,好似不是师傅教的,是在何处听过,心有所感,就念了出来,至于是谁说过的,想不起来了。”
言文书再将那句话轻念了一遍,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抬起头来望向蓝徽容:“方校尉是哪里人?”
“莲花寨方家村人。”
“今年多大了?”
“虚岁二十。”
“哦。”言文书微笑道:“比小侯爷小上一岁。家中还有何人?”
蓝徽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