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 节
作者:
乐乐陶陶 更新:2022-02-09 10:45 字数:4748
孔瑄伸手接过,将鸡腿撕下递给蓝徽容,蓝徽容正待推让,那边崔放‘唏律’着抽气嚷道:“阿清哥,你真是太棒了,居然还有咸味!怎么弄出来的?”
“你拜我为师,我就教你。”蓝徽容推掉孔瑄手上烤鸡,起身从马侧取出干粮细嚼起来。
崔放大口啃着鸡肉,嘴里含混不清地说道:“我已经有师傅了,不能再拜你为师,要不,我把蕤姐姐介绍给你认识,你教我这手艺好不好?”
孔瑄猛然呛住,咳了起来,伸手拍上崔放额头:“你个小鬼头,知道出卖你家蕤姐姐了。少废话,吃你的吧,还要辛苦好几天,吃饱了才有力气。”
眼见崔放吃完手中烤鸡,孔瑄轻舒长臂,将他搂了起来,崔放开心大叫声中,被他丢进小溪里,蓝徽容抬起头来,正见孔瑄也脱去身上长衫,跳入溪流,与崔放打水而戏。
蓝徽容心头一跳,装作拨弄火堆,低下头去,视线所及,却见一只鸡腿被树叶包着,静静放于自己的身边。
她拾起鸡腿,慢慢吃着,遥见那二人在溪水中闹得正欢,心中艳羡无比,想起自己这数日来憋得十分辛苦,不由有些愣怔。
孔瑄眼角瞥见蓝徽容面上神色,凑到崔放耳边悄悄说了句话,崔放哈哈大笑:“阿清哥,下来一起洗啊!”
十五、夜沐
火光照映下,蓝徽容见孔瑄似笑非笑,斜睨着自己,心头微微一沉,面上却保持镇定,应道:“好啊!”说着便站起身来。
她手停在腰间,装作正在解开衣裳,脚后跟却轻轻一磕,一粒石子悄无声息地弹向系于林边的一匹马儿,那马吃痛,嘶鸣一声,前蹄高高扬起,青云和另一匹马儿受惊,也十分不安,原地跳腾着。
蓝徽容‘啊’了一声,回头向林边奔去,她装作安抚受惊的青云,却悄悄地解开了青云的缰绳,青云向前急奔,蓝徽容忙呼叫着追了上去。
崔放也未放在心上,转头激起一大片水花,又和孔瑄闹在了一起。
待二人尽兴回到火堆旁,蓝徽容方牵着青云转了回来,将它重新系于树上。崔放衣衫全湿,大笑着将衣服脱下挂于树枝上,尽余贴身亵裤。
孔瑄披上长袍,坐于火堆旁微眯双眼,似在打盹,蓝徽容却总觉有一双锐利的眼睛在盯着自己,幸得她已及时调整好心态,坦然望向崔放几近赤祼的身躯,淡定笑着,神情自若,片刻后,孔瑄将头转开,和崔放猜起拳来。
夜渐渐深沉,山谷脱去日间的苍翠与葱茏,幽静地释放着深邃与纯真,星月淡淡,一切景物显得轻盈、灵动,野蛙声声,鸟鸣阵阵,在夜色里,这些声音清幽而遥远,让人的心慢慢沉静下来。
蓝徽容靠在一棵树前,听着不远处孔瑄与崔放有节奏的呼吸声,见孔瑄的手枕在崔放颈下,清刚的男子与俊秀的少年并头而眠,忍不住微微而笑。
这是她自从军以后第一个过得如此静谧、如此悠闲的夜晚,她遥望星空,手却无意中抚上胸前那半边玉佩,这一刻,忽然想起在会昭山与简宁相处的那夜,淡淡苦笑,那时的自己只想着天高海阔、游侠江湖,怎么也不会料到多日后会在这战场之上,承受这份苦楚吧。这真的就是自己的命运吗?
她的心在轻轻呼啸,那苍山的云,雾海的风,呼卷着冲入她的心间,她只想骑着青云,追着这自幼的梦想,长奔而去,不顾一切世俗与束缚,不顾一切艰难困苦、恩怨荣辱。
可天上的星星,为何那么象母亲的眼睛?默默地注视着自己,淡淡的恳求着自己,母亲,为何你教会容儿洒脱与率真,却又给容儿戴上这沉重的枷锁?
她低下头来,晶莹的泪珠悄悄滑落,她用手指轻轻抹拭,放入唇边,苦涩激上心头,这一刻,她竟有一种豁出去的冲动,站起身来,悄无声息地走向溪流的上游。
黑夜中,孔瑄的眼睛悄悄睁了开来,凝望着她迷蒙难辨的背影,又望向臂间酣睡的崔放,眸光闪烁良久,终又合上了双眼。
蓝徽容先前追赶青云时,瞥见溪流上游似有一小小湖泊,在星光下反射着淡而飘渺的白光。她依着先前所记路线行得一阵,便到了那小湖旁边。
湖不大,依于两座山峰之间,细小狭长,夜色下透着晶莹的光亮,似一颗掉落尘世的星星,蓝徽容一路前行,知那孔瑄并未跟踪自己,放松下来。她在湖边静立,呼吸着清新的风雾,一股静谧的伤感淡淡袭上心头。
怅立良久,她缓缓解开衣衫,将自己投入到那悠远深沉、委婉细腻的湖水里,如同投入了母亲温柔的怀抱,又如进入了一个久远的梦幻。幽然的白影在湖水中浅游摇曳,湖水是如此清凉而透彻,星光洒落下来,飘飘荡荡,流动着难已言说的神秘气息。
蓝徽容将头沉入湖水之中,内息在体内不停地循环往复,身躯在水底如一条银鱼轻轻摆动,与世隔绝之中,她的心渐渐宁静,脑中也慢慢由迷蒙而清醒,不管怎样,已经选择了这条道路,已经答应了无尘师太,总是要勇敢走下去的,那‘铁符’要拿,太子皓要找,以后,可能还会有更艰难的事情,既然不愿让母亲在天之灵失望,那么,只能坦然去面对这一切吧。
银光飞溅,她‘哗’地一声从水中高高跃起,呼出一口长气,如从梦中醒来,环顾四周,山影朦胧,湖光渺渺,她于夜色之下,静静地洗涤着多日的尘埃,荡尽了身心的污垢。
远处山间,传来大鸟‘呜哇’的鸣叫声和‘扑楞’的展翅声,蓝徽容悄然上岸,着上衣衫,将长发打散下来,坐于湖边,让风吹干着满头秀发。
微弱的火光闪烁,轻不可闻的人声传来,蓝徽容一惊,如暗夜魅影,飘至湖边林内,她轻轻地将头发束起,脚步声越来越清晰,有数人由西而来,隐隐约约的对话也传入耳中。
她凝神细听,心中惊骇,这些人的步伐沉稳坚定,显是身具武功的高手,口音竟似是西狄国人,耳听那些人越走越近,竟是要往先前三人所处山谷而去,蓝徽容敛气屏神,提气疾行,奔了回去。
孔瑄由沉睡中惊醒,微眯双眼,盯着黑暗中那纤瘦的身影疾奔至身边,正待开口,一股带着水雾的清幽扑面而来,他的话便堵在了喉间。
蓝徽容并未察觉他的异样,见他眼神闪烁望着自己,俯到他耳边,低声道:“有西狄国人过来了,八个,身手都不错。”
孔瑄倏然坐起,抓起身边长剑,摇醒崔放,沉声道:“你先带阿放把马牵远些,不要离阿放左右。”
“是。”蓝徽容与迅速清醒过来的阿放牵着三匹马向林间深处走去,青云自幼受训,另两匹也是久经训练的战马,二人轻拍着它们的颈部,马儿不嘶一声,静默地随着二人向密林深处而行。
二人将马系于树上,对望一眼,心意相通,蓝徽容解下马侧长剑,拉过崔放右手,又悄无声息地潜了回去。
只见密林边,孔瑄高挑的身形掩在大树之后,二人悄悄潜到他的身边,孔瑄有些不悦:“怎么又回来了?”
蓝徽容压低声音道:“听脚步,那些人武功不错,如果要动手,得我们二人联手才行。”
孔瑄回头看了一眼崔放,蓝徽容伸出手指向树上指了一指,孔瑄会意,两人托住崔放腰间,将他向树上抛去,崔放也不惊慌,就着二人一抛之势稳稳坐于树杈上,将身躯躲在了树冠之中。
脚步声由远而近,几个人影由溪流上游而来,蓝徽容凑到孔瑄耳边嘴唇微张:“要不要动手?”
孔瑄强忍着耳际那麻麻痒痒的感觉,轻轻摇了摇头,蓝徽容这才惊觉自己隔他太近,悄悄地拉开了一些距离。
人影渐行渐近,从二人前方而过,孔瑄手中松子悄无声息地弹出,击中一块石头,正是其中一人将要踏足的地方,石头滚动,那人‘唉呀’一声,众人停了下来。
“怎么了,撒尔木?”正是西狄人口音。
“见鬼了。”撒尔木轻骂道:“居然会崴了脚。”
其余人爆出一阵嘲笑:“撒尔木,你平时不是自命阿尔善郡第一高手嘛,怎么还会崴脚啊。”
一个厚沉的声音响起:“撒尔木,还能不能走?还得赶去向都司大人报告,不要拖累了大家。”
撒尔木站直身躯:“没问题,走吧。”
黑暗中,孔瑄轻轻拉过蓝徽容的左手,清灵温润的感觉让他一愣,旋即在那手上轻划了几个字,蓝徽容会意,反叩了一下他的手掌。
孔瑄猛喝一声,二人同时扑出树林,孔瑄如腾龙出水,直奔前方四人,而蓝徽容则如翔风当空,长剑蜂鸣,森森剑招将后四人卷入光影之中。
西狄众人猝不及防,瞬间便有两人倒在剑下,其余人暴喝声起,呛声不绝,躲过二人第一轮截杀,与二人战在了一起。
蓝徽容知这些西狄国高手冒险过河,必有重要任务,说不定关系到慕军的安危,下手绝不留情,使出的都是一击必中的招数,剑声铮然,剑芒层叠地幻出,若流光溢彩一般,团团飞舞,将两名对手的兵刃格开,身形变幻间,右脚猛然踢出,正中另一人胸腹,那人猛然后退,蓝徽容长剑忽然变换方向,从自己肋侧闪过,刺入从后面扑来的一人胸中。
她手握剑柄,带着身后之人向前冲出数步,身形旋转,将剑猛然拨出,洒出一蓬血雨,剑尖划过后退那人的腹部,转得数圈,正好避过最后一名对手的刀风。
这最后一名对手武功显要高出同伴许多,刀风老辣而沉稳,舞动间隐有风雷之声,蓝徽容与他缠斗数十招,虽占着优势,却一时无法取胜,移动间瞥见那孔瑄好整以暇,笼着手站在一边,他的对手皆倒在了地上,想起他先前试探自己,竟无端地有些气恼,格斗时渐渐向孔瑄退去。
眼见对手势大力沉的一刀腾空扫来,蓝徽容双足钉于地上,腰板向后急弯,刀风从空闪过,直扫向她身后的孔瑄。
孔瑄微微一笑,手中长剑架住这威猛的一刀,一缠一绕,蓝徽容仰于半空之中,手中长剑急出,孔瑄道:“留活口!”
蓝徽容轻应一声:“得令!”手腕转动,长剑在空中盘旋,剑柄戳上那人腰间穴道,又转回到她手中,只是她因身躯后仰,又中途变招,真气不继,腰一软,便往地上倒去。
正在闭眼祈求后脑不要碰到石头之时,却觉一只脚勾上自己的背心,托住即将倒地的身躯,她睁开双眼,只见一双如宝石般闪亮的眼眸正在头顶,静静地与她对望,眸中略带笑意,笑得意味深长。
蓝徽容借孔瑄一勾之力跃了起来,轻声道:“多谢公子!”
孔瑄重新点起火堆,将被点住穴道的那人拖了过来,踏上他的前胸,慢条斯理地道:“虎翼营中有十八种酷刑,相信你听过吧。”
那人身子一抖,眼中露出恐惧之色,嘴唇却闭得很紧,将头扭了过去。
孔瑄拔出匕首,想了一下,向蓝徽容道:“你带着阿放去把马牵回来。”
阿放早从树上滑下蹦了过来,兴致勃勃地道:“公子,我要看十八酷刑,侯爷老不让我看,说我是小孩子,没劲。”
孔瑄却只是望着蓝徽容,蓝徽容见他眼神渐转严厉,忙上前拖住崔放:“阿放,这是军令,快走吧。”
崔放无奈只得擎起火把,跟着蓝徽容向林内走去,走不多远,便听到夜空中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蓝徽容对敌时毫不畏惧,此时却不禁有些毛骨悚然。
崔放见她面上神情,将嘴一撇:“阿清哥,你杀敌时不手软,怎么此刻倒心慈起来了。”
他一句话解动蓝徽容心事,想起这段时间以来造下无数杀孽,便有些闷闷不乐,崔放似是知她心事,边行边道:“阿清哥,西狄国人个个该杀,他们杀我们东朝人还杀得少吗?我们村子的人,便是”
蓝徽容知他想起惨死在西狄军刀下的亲人,握住他的左手,轻声道:“阿放,我不是对他们心慈,只是想着,你年纪还小,就跟着侯爷征战沙场,见惯这些血腥之事,不好。”
崔放却不以为然:“能跟着侯爷,是我崔放修来的福份,咱家侯爷武功又高,人长得俊,打仗又在行,就是心慈了些。”
蓝徽容笑了出来:“你家侯爷还心慈啊,坊间可是说他心狠手辣,孤傲绝尘。”
“那是他们不了解侯爷。”崔放大声辩道:“侯爷懒得和那些庸俗之人打交道,才装出一副冷酷的样子,他对我们虎翼营的弟兄,不知有多好,你看看那些弟兄多敬重他。”
两人边说边行,不多久便将马儿牵回原地,只见孔瑄悠闲地坐在火堆边,地上众西狄人已不见了踪迹。
蓝徽容一愣,问道:“那些人呢?”
孔瑄扬了扬下巴:“丢到那边灌木丛里了。”
“他们过来做什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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