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节
作者:
乐乐陶陶 更新:2022-02-09 10:45 字数:47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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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璟辰呢?叫他出来!”蓝徽容想起莫爷爷下落不明,不由有些激动。内心深处,她还有一些疑惑,那简兄似不是会做出如此行径之人,会不会是自己猜错了呢?
“大胆!”郭太守喝得一声,转瞬想起宁王临行前叮嘱要对此人善加礼遇,且不明这青年公子与宁王究竟是何关系,忙又收起怒容:“这位公子,宁王爷已于今晨启程回京城了,临行前吩咐本官寻找于公子,不知公子”
“柳家巷之事是否你们所为?”蓝徽容冷冷打断了他的说话。
郭太守一愣:“柳家巷?什么柳家巷?!”
蓝徽容见他面色不似作假,倏然转身,郭太守还不及呼出声来,她身形已消失在官道尽头。
蓝徽容心急如焚,直奔至明月楼,解下后院马绳,牵出自幼骑惯的‘青云’,与赶回来的明月匆匆点头,自东门出了容州城,纵马扬鞭,直往京城方向赶去。
细雨霏霏,淋湿了蓝徽容身上的长袍,她心头充塞忧虑,愤懑,疑惑,又有淡淡的伤心,到底是不是他所为?难道那个与自己在结庐亭中把酒言欢、于峡谷对火而歌的简宁真的只是一场了无痕迹的梦?难道那温润谦和的外表下真的有他凌厉狠辣的另一面吗?
她知简璟辰既已挑明身份,且刚刚遇刺,必定不会再象昨日那般微服而行,定有大队人马相随,也当会歇在各处驿站。她放骑而行,尘路蜿蜒,风声啸啸而过,终于夜色深沉时赶到了双水桥驿站,遥见驿站外数队官兵来回逡巡,骏马嘶鸣声此起彼伏,她暗暗松了口气,跳下马来,将‘青云’系于驿站外树林内,手持佩剑,趁着夜色向驿站潜去。
细雨过后,斜月如钩挣脱阴云挂于夜空。夜半时分,简璟辰坐于窗前,挲摩着手中那半边玉佩,一时想起边关战事再起,自己赶回京城后不知要面对何种局势,一时又想起她那灿丽的眉眼,清冷的神态,凝重与温柔在面上交替呈现。
蓝徽容避过驿站内巡守官兵,在驿站内细查一番,未发现莫爷爷踪迹。便潜至主屋窗下,窗开细缝,烛光朦胧,她悄悄探头,入目却见简璟辰正坐于窗下,长眉轻锁,深邃的目中光华隐现,日间高束的黑发披于肩头,竟有一些微卷,平添了几分温和之意。
待看清他手中正持着自己那半边玉佩,蓝徽容禁不住心神微乱,手中佩剑擦上墙身,发出微不可闻的轻‘呲’声。
见简璟辰猛然抬头起身,她提气推窗入室,手中长剑呛然而出,抵住简璟辰胸口。
简璟辰轻闭上双眼,又睁了开来,夜风从窗中吹入,几缕长发蒙上了他的双眼,一时间如坠梦中,片刻后终不可自抑地嘴角轻勾,眸中溢出惊喜的笑容。
“容儿”低沉的声音刚刚响起,蓝徽容向他逼近一步,冷冷道:“你把莫爷爷怎么样了?他在哪里?!”
简璟辰瞬间清醒过来:“莫爷爷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你别装了,不是你叫郭太守四处寻找于我吗?莫爷爷只不过对你言辞不敬一些,你就对他下那等狠手?!”蓝徽容想起莫爷爷生死未卜,话中便带上了几分恨意。
简璟辰愣得片刻,忽然仰起头来轻笑几声,又猛然向前踏去,蓝徽容本能往后急退,手中长剑仍是抵住他的胸膛,只是握剑的手却不听控制地轻轻颤栗。
简璟辰凝望着她面上挣扎神情:“容儿,你就是这般看我的为人么?”
烛影摇曳,蓝徽容轻咬着下唇,眸中渐渐透出犹豫不决。
简璟辰本是一腔被屈的愤懑,此时见她竟露出小女儿神态,忽然心中一软,柔声道:“容儿,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你坐下来慢慢说。”
蓝徽容垂下眼来,缓缓收起手中长剑,简璟辰望着她修长睫毛投在细密肌肤上的阴影,听着她将事情叙述完毕,也觉颇为怪异。
他思忖片刻,直视蓝徽容道:“容儿,不管你信不信我,我只请郭太守帮助寻找于你,我受你之恩,怎可能对莫爷爷下此狠手?再说了,莫爷爷身手高强,我岂会因几句不敬的言辞而轻易断送手下之人性命?”
蓝徽容低头默然良久,也觉他言之有理,何况并未在驿站中发现莫爷爷踪影,银牙暗咬,抬起头来:“简兄,是我多疑了,向你赔个不是,我还要赶回去寻找莫爷爷,就此别过。”
简璟辰迅速拦在了她的面前,见她眉弯目灼地望着自己,一时说不出挽留的话,迟疑良久方道:“容儿,你一人势单力孤,不如我来帮你,寻找莫爷爷,可好?”
蓝徽容心中千回百转,驿站外骏马嘶鸣声传来,她忽然想起父亲和母亲相视而笑的情景,再想起面前这人的身份,终沉静下来,淡然笑道:“简兄,你我萍水相逢,不敢劳烦于你,就此别过,他日有缘再聚吧。”身形轻拧,青影在窗间闪过,磊落中带着一缕娇媚,消失在简璟辰的视线之中。
简璟辰急追出驿站,隐约听得驿站一侧林内传来马蹄之声,正欲解下坐骑缰绳,一名随从匆匆奔来:“王爷,府中有急信传到了!”
简璟辰暗叹一声,展开书函,就着火光细览,眉头不自禁的深锁起来,片刻后他抬头望向黑沉夜空,双手笼于袖中,手中玉佩断裂处硌得皮肤隐隐有些疼痛,这疼痛慢慢勾起他眼中凌厉之色,终跺跺脚返身进了驿站。
天空露出一抹鱼白时,蓝徽容赶回了容州城,她定下心神,重新回到柳家巷尾小院,在院内屋中细细的查看了一番,却始终没有发现什么线索。
在院中怅立半晌,她无奈向院外行去,却在院门口停了下来。
她蹲下身来,自院门的勾缝处拾起一块麻布细细看了一阵,由于经常过来帮莫爷爷洗衣做饭,她认得这不是他衣衫上的碎布,而且这麻布入手粗糙,似也非容州人所惯用,想得片刻,她匆匆向大街上行去。
“公子,这麻布俗称‘水麻’,东朝并不产这种麻布,是西狄国人用来包住头发所用,也只有西狄国人才会使用这种粗麻的。”
从布铺出来,布铺掌柜的话回响于耳中,蓝徽容怔立于街上,难道,莫爷爷的失踪竟与西狄国人有关么?
八、遗命
蓝徽容在街上怔立良久,怎么也想不明白莫爷爷的失踪竟会和遥远的西狄国人有关,直至看到几名差役疑惑着向自己走来,心呼不妙,知那郭太守仍在满城寻找自己,忙穿街过巷,摆脱那几人的跟踪,潜进了明月楼。
进得明月楼后阁二楼,明月迎了上来:“容儿,月姨正急着找你,你昨日去哪里了,一夜未归,这里有封信,只怕是莫爷爷留给你的。”
蓝徽容大喜:“莫爷爷回来了吗?”
“不是。”明月道:“昨夜一个小乞丐找上明月楼,说昨天早上有一个老头在北门旁边一个小巷内给了他一串铜钱,让他把这封信送到明月楼交给我,老头赶着出城走了,这小乞丐得了铜钱就忘了这事,玩了一天,直到晚上才想起来。我想了想,会不会是莫爷爷让他送的信,容儿你快看看。”
蓝徽容抽出信笺,只见上面空无一字,不由一愣,转瞬醒悟过来,向明月道:“月姨,麻烦你帮我打一盆盐水来。”
“无恙,勿念,有紧急事要办,暂不回容州。容儿速离容州,去新州无月庵见无尘师太。”蓝徽容看着信笺上渐渐显露的这几句话,放下心头大石,但又有些疑惑:莫爷爷既然无恙,为何不带自己一起离开容州?这无尘师太又是何人?为何要自己前去见她?
“容儿,你的玉佩怎么了?!”明月一声惊呼,视线投向蓝徽容的腰间。
蓝徽容一愣,脑中浮现简璟辰抚佩沉思模样,这才想起自己竟忘了向他索回那半边玉佩,淡淡的惆怅掠过心间,以后,大概再也不会见到这人了吧?那半边玉佩,只怕也永远不能索回来了。
风老莺雏,新蝉乍鸣,雨垂纤草,风聚落花。蓝徽容牵着青云立于新州西郊,望着远处微茫青山,看着微风吹过田间初长小荷,竟无由的有些恐惧,不敢上那无月庵。
那日收到莫爷爷的留书,蓝徽容思忖再三,终决定还是到新州无月庵见那无尘师太。她和明月合演一出戏,当着蓝家众人的面将安心卖给了明月楼,暗地里又将卖身契毁掉,将安心送到苏家庄与安意会合,趁着夜色,几人又将蓝徽容父母遗物运到了苏家庄宅子。
诸事处理妥当,与月姨等人挥泪告别后,蓝徽容依然是男装打扮,骑着青云出了容州城,一路东行,不过数日便到了新州城外。
她向当地人打听,才知那无月庵是在新州西郊的烟溪山上,庵堂不大,庵内仅十来个姑子,香火也极清淡。蓝徽容问清路途,行到烟溪山脚,竟有些犹豫起来。
青云在枝繁叶茂的槐树下不耐烦地踢跶着蹄,似是有些不明了主人为何会在这处迟迟不动。蓝徽容思忖再三,终沿着山路而上,行得小半个时辰,已是极狭窄的碎石道,她只得将青云系在林中,孤身而上,到了无月庵前。
无月庵并不大,依山而建,掩映在绿树修竹之中,山谷泉水之侧,玲珑别致中透着安详宁静。
蓝徽容拍开庵门,出来一位老尼姑,瞅了一眼,冷冷道:“这处是尼庵,恕不接待男子。”又呯地一声将门关上。
蓝徽容这才省起自己是男装打扮,忙将束发之物取下,再次敲响庵门,那老尼姑盯着她看了一阵,语气稍稍缓和:“看来你是女子,是进香还是祈福?”
蓝徽容行了一礼:“师太,小女子蓝徽容,来自容州,求见贵堂无尘师太。”
“你要见无尘师太?!”那老尼姑一脸讶然。
“是,还望师太通传。”蓝徽容轻声道。
老尼姑再上上下下打量了她几眼:“等着吧,无尘师太可从来不见外人的,我只帮你送个信,见不见可与我无关。”
不多时,老尼姑出来将蓝徽容引到庵后一处禅房前,脸上惊奇之色甚浓:“师太说让你进去。”
轻轻叩上禅房门,一个清雅的声音响起:“进来吧。”
蓝徽容在门口踌躇一瞬,终推门入室,室内光线昏暗,陈设极其素净,一光头缁衣的中年尼姑正静静地注视着她。这尼姑约四十来岁,眉目清雅中略显华贵气息,神情平静中似带着一丝激动。
蓝徽容施佛礼道:“容州蓝徽容见过无尘师太。”
“你就是容儿?”无尘面上似有暗流汹涌:“可有信物?”
蓝徽容微愣,她只知莫爷爷要自己来无月庵见无尘师太,可这无尘究竟是什么人,与自己是什么关系,为何要来见她一概不知,又何曾有什么信物?
见她怔愣,无尘微笑道:“我是问,你母亲有没有什么遗物留给你,可以证明你是容儿的?”
蓝徽容‘啊’了一声,想了想,从怀中取出那半边玉佩,递了过去:“母亲遗物存放于某处,容儿仅随身携带这玉佩。”
无尘接过玉佩,默然不语,良久方抬头道:“怎么只剩半边了?”
蓝徽容面上一红:“师太,出了小小变故,摔碎了,那半边,寻不到了。”
无尘手指轻摩着那半阙玉佩,望着墙上的观世音画像,表情淡然,也不知在想些什么,禅房内陷入一阵寂静。
前堂佛钟轻敲,无尘方重新注目于蓝徽容:“你长得不太象你母亲,倒是象你父亲多一些。”
“是,自幼旁人皆有此言,容儿相貌随父亲。”蓝徽容听她言语,似是与父母极为熟识,便越发恭敬肃穆。
“是不是莫师傅让你来找我的?他人呢?”
蓝徽容一时有些犹豫,不知是否该将诸事告知于她,见她犹豫,无尘淡淡一笑,从榻上站起身来,步至观音画像前,掀开画像,用手在墙上轻轻一按,竟是一处暗格,她取出一个云檀木盒,从中取出一封信函,递至蓝徽容面前:“容儿,你自己看吧。”
轻轻抽出信函,母亲那一手熟悉的楷书如惊雷般撞入蓝徽容眼帘,如战鼓般敲击着她的心灵。
“徽容吾女:如你得阅此函,吾定已随汝父而去,而汝,也势必不能再续昔日之平静生活,是吾拖累于汝。吾不愿汝得见此函,但汝若因形势所迫,得见无尘师太,得阅此函,当遵吾遗命:汝之一生,一切当听从无尘师太吩咐,不得违逆。一切前因后果,师太自会告知于汝。母丁卯年九月绝笔。”
蓝徽容双手不自禁的颤抖,举眸望向无尘师太,见她眼中满是慈怜之意,双膝一软,跪落于地:“求师太告之容儿前因后果。”
无尘从容平静的脸上也满是挣扎与不忍:“容儿,终要把你拖上这条路,你母亲不忍,我也不忍。”
“这封遗书是你母亲去年九月知寿不长久后,来新州见我时留下的。她与我约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