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节
作者:
世纪史诗 更新:2022-02-09 10:44 字数:497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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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金窝银窝不如自家的狗窝呀!走在时髦流行的摩登城市还不及人亲土亲的台北街头,她想死了这群好吃懒做的皮蛋妹,生怕她们趁她不在时群起叛乱,将好不容易刚整修完毕的工作室搞得一团糟。
她今年四十有二了,保养得当看起来不超过三十,离过两次婚育有一子二女,不过都归男方抚养,平时拥有探视权。
她算是成功的职业妇女,在服装界小有名气,且不论月收入有多少,起码养得活自己和照顾一干员工,个性强悍不输男性,行事豪爽不拘小节,是业界出了名的女强人。
但是在感情上吃过两次亏後,她变得非常不信任男人,一手成立的工作室清一色都是雌性生物,连养的猫也是母的,不太愿意男人涉入她的工作领域。
她的私生活却十分复杂,不仅和一名已婚的上流男士过往从密,私底下还和小她十来岁的健身教练同居,并传出她包养一名牛郎情夫,左拥右抱好似古代的武则天。
她喜欢男人却不相信他们的忠诚,每每以此告诫手底下情窦初开的小女生们,男人可以玩但不能谈感情,除非他们愿意付出生命证明此情不渝,否则失了身没关系,别把心给赔进去。
身体的伤好医,心底的洞难补。
「吴姊,你不能拿我们跟小善比,她是观音座前玉女为普渡众生而来,我等俗女哪敢望其项背。」谄媚的话人人会说,就看用不用得对地方。
「是嘛!吴姊,小善是民族救星,我们工作室一等一的伟人,你拿我们跟她比简直是亵渎她的圣洁。」要比肉麻谁不会,嘴上涂一层蜜就好。
「我们是黑夜她是白天,没有我们衬托她,谁看得出这头毛底下还有个高贵的灵魂。」人家会以为是用两只脚走路的长毛吉娃娃。
感动的眼泪快夺眶而出,从没收到如此多赞美的方良善认为她的付出是值得的,差点开口要大家尽量差遣她做事,她绝对无怨无悔的尽心尽力,不让任何人失望。
可是听到最後一句她真的很想生气,她们到底是取笑她还是讽刺她,为什么不管提到何事总会拿她的长相开玩笑,加以消遗一番。
怔愕的表情抹上一丝不甘心的怒意,可是她只能嘴一噘表示不满,暗自低著头生闷气,好像地球表面突然破了个洞,她正在努力修补挽救全人类的生命。
「你们这些人说够了没,没瞧见小善难过得不想开口吗?」光是一张嘴会说表面话,真正要她们做事可跑得没人。
「我没有难过……」真的,她只是不喜欢人家老拿她作文章而已。
很奇怪的,她就是不想出风头,或是成为众人注目的焦点,感觉自己上辈子已风光太多了,所以这辈子只想安安静静的度过,不愿再被名声拖累。
可惜她的话还没说完,脸上带著笑的吴美雪轻轻拍著她手背安抚。
「我知道、我知道,你宅心仁厚不跟她们一般计较,这点让我十分欣慰。」她准备帮她加薪五百块,她肯定会欣喜得忘了曾发生什么事。
唉!她又被忽略了。哀怨不已的方良善跟著大家一起笑,积了一肚子的气只好自动排泄掉,反正也没有人在意她有没有话要说。
「哎呀!吴姊,你这款皮包在哪买的?好精致喔!」还缝上最近流行的民族风流苏。
「好漂亮哩!肯定价值不菲。」没个把万怕是买不起。
话题又被转开了,只要一提到有关名牌服饰、配件之类的内容,是女人都会为之疯狂,吱吱喳喳的讨论哪个厂牌精品的推出时间,哪个首饰又是何等昂贵,谁和谁代言的产品最受人欢迎。
没人发觉一道步履蹒跚的身影悄悄地退出人群之中,安份的做好份内之事,顺便把快见底的饮水机注入半桶的水再煮沸,这才稍做休息的处理自己肿得不像话的脚。
方良善不知道她是痛到没知觉还是天生苦命,手边的事若没有完全做完她怎么也不放心,非要事情告一段落才肯歇手。
一空闲下来她才知道为什么左腿没力气,因为都胀成气球了,脚上的巨无霸拖鞋几时掉了也不知情,只觉得脚底凉凉的。
「啊!你的脚怎么肿成这样?!你那没良心的老板还叫你上班。」天呀!真是败给她了。
一声惊恐的声音出自门口出奇美艳的女子,方良善的伤这才引起大家的注意,纷纷七嘴八舌的靠近,免不了又是一番虚情假意的慰问,注意力全在那只备受注目的脚。
一样的,人家关心的不是她的伤势,而是她还能不能工作,大家还有一堆事等著她帮忙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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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喔你老是说不听,那家破公司有什么好待的,福利差不说又没保障,三节没奖金,加班没加班费,人家一天八小时还怕过劳死,你是从早忙到晚不知累,你吃了仙丹还是妙药?有用不完的精力。」
「我……我没那么悲情啦!你讲得太严重了,吴姊和其他人都对我很好。」只是她们喜欢拿她开玩笑而已。
「好?」真是轻描淡写了,她晓得「好」这个字怎么写吗?「你到底少了哪根神经,麻烦你有空时把它找回来吧!」
不然她准会被她气到暴毙身亡、死於非命,只因她的乌龟功让人容易得内伤,一不小心就走火入魔,不死也半条命。
「我缺的是胆,和神经无关……」方良善低声的说道,一副小媳妇可怜的模样。
「嗯,你说什么?」她刚好像有看到她嘴巴张了一下,似乎在嘟嚷胆不胆的问题。
「没……没有啦!我在吞口水。」肩膀一缩,她当真吞吞口水微皱起眉,小步的移动脚跟。
若说一个人一生当中会有几个贴心贴肺的好朋友,眼前这个泼辣有余,温柔不足的冶艳女子便是她方良善少数谈得来的好朋友,好到可以两肋插刀、上山打老虎,甚至千里送卫生棉条。
锺丽艳其实是个很纯情的人,穿著火辣不代表个性开放,相反的她很保守,只是为人有点冲动又讨厌受拘束,常常是先做了再来考虑後果,很少用到大脑。
她们两人之所以能成为好朋友,皆是因为外表带来的困扰,每个人看到她们的反应是爆笑和惊艳,前者是令人笑不可抑,而後者则是常有活腻的富商仕豪想包养。
虽然际遇不同但感受相同,不免越走越近结成好友,互吐苦水数落某某人的不长眼,同仇敌忾的要发愤图强。
不过说归说还是一样不长进,立定志向只有三分钟热度,事到临头又故态复萌,把先前洒狗血的誓言抛诸脑外,回归一条虫的姿态。
「早跟你说别在那间烂公司混了,瞧你一个月的薪水还没我买件衣服多,吃不饱、饿不死的瞎耗著,你不觉得难受我看了都伤心,你就不能为自己多著想著想吗?」她真的看不下去了,好想丢个五万、十万把她砸醒。
方良善笑了,为她的忿忿不平。「人各有志嘛!钱多钱少不是问题,最重要的是兴趣。」
不知为什么她就是很喜欢画画,而她也是有天份的,下起笔来有如神助,她可以用最简单的线条画出人性中最难表达的情感,连被画的当事人都得暗叹她画时那观察入微的细腻,准确捕捉到被画者的心情。
可是绘画用具实在太贵了,对半工半读的她而言是一笔天文数字,光是学费都快缴不出来了,哪有闲钱培养昂贵的嗜好。
所以她退而求其次的选择服装设计,画笔和画纸有公司供给,人体的曲线以及优雅同样能拿来作画,她常在下班後留在公司偷偷的画,既可省钱又能善用手边的材料,一举两得。
人家都以为她傻只会做别人交付的事,但只有她最清楚自己在做什么,虽然大家都当她是庸庸碌碌的小工蜂忙个不停,其实好几回她暗笑没人发现她的小动员,「盗用」公司资源。
这就是她为何肯待在这家公司不走的原因,不管别人怎么说她笨都没关系,她真的很喜欢目前所处的环境,不特别受注目也不会被淹没。
「肚子填不饱还说什么兴趣,你来我爸爸这边工作嘛!月入起码有十来万,而且每天有专车接送。」比她那辆快解体的小噗噗保险多了。
说穿了锺丽艳还是为自己而来,并非如她所言心血来潮想来看看老朋友,在某方面她也是很忙的,忙得连脸上的浓妆都来不及卸下,红红绿绿像高级俱乐部里的服务小姐,专陪有钱的老男人。
方良善噗哧一笑,小声的说:「你说得好像特种行业的小姐喔!免经验、免保人,人来就好。」
「方良善,我用心的为你安排高薪的工作还敢说风凉话,你到底要不要当个腰缠万贯的小富婆?!」她越说越暧昧的引人注目,不少鄙视的眼光往她身上聚焦。
「呃,这个……」她眼神东瞄西晃的不敢直视她。「我觉得我现在的工作也不错啦!没必要朝秦暮楚。」
锺丽艳不屑的一嘲。「不、错分开来说就是一个错字,不然你的猪脚打哪来的,有哪个狠心的老板会虐待员工到这种地步,居然把工作全交给『残障人士』去做。」
简直天理不容嘛!存心将人折腾死。
「你误会了,吴姊今天才回国,她不知道我脚扭伤的事。」一提到这件事,她的胃突然抽一下筋,感觉很心虚。
她也不是故意要怕那位「好心」的虎先生,不仅将假装昏倒的她带回家治伤,而且非常仁慈的把自己的床让给她,而他克难的在书房打地铺,丝毫无侵犯她的意图,算得上是一名君子。
可是她这辈子最害怕的就是像大树一样高的男人,尤其他一身肌肉还过度发达,光用眼睛瞧就很可怕了,更别提比她小腿还粗的手臂多沭目惊心,只要一拳她就完了。
虽然他长得英明神武、粗犷有型,是大部份女人锺爱的类型,但长了颗老鼠胆的她无法不怕,无福消受他的温柔体贴。
感觉像老虎拨弄著小白兔,在吃它以前先吓死它,享受身为王者的威风。
走得很辛苦的方良善几乎用右脚单跳,另一脚则不敢用力的轻轻踏著地面,她偎著高她半个头的锺丽艳慢慢走下阶梯,生怕踩空了会更惨,跌个四脚朝天。
地小人稠的台北市要找个停车位真的很难,她们必须走过两条街才能看见那辆银色小车,而且得在车阵中穿梭,她这个行动不便的肢障者移动笨拙缓慢,看来险象环生的叫人捏一把冷汗。
两人的神经同样粗,警觉心低得让人怀疑她们如何活到现在,浑然不知有道高大如山的身影紧跟其後,眉头拢得也像座山。
「她眼睛又没瞎岂会看不见你摇摇欲坠的险境,分明置你的死活於不顾,只想找个廉价劳工做牛做马,这种自私的老板不要也罢,赶紧跳槽到我爸爸那里,包管你吃香喝辣又有免费司机可使唤,比你现在的生活不知悠哉几倍,你要给我懂得把握。」
锺丽艳的口气已近乎威胁,拳头握紧在她鼻头挥舞,好像她敢不点头先给她一拳,不接受拒绝的答案。
不过胆子虽小的方良善知道她在虚张声势,表面凶狠却是标准的刀子口豆腐心,对朋友有情有义不会真对她动手,所以她肩膀微缩的怯笑,不好意思直接说——谢谢你的好意,我对目前的工作很满意。
头不敢摇更加不能胡乱一点,万一好友当真强行「扣押」她不放她走,她还真没胆反抗她的暴政,只能含泪赚取受人取笑的暴利。
「不要再犹豫了,机会不会永远在原处等著你,想想你那刮风下雨就会跟著遭殃的破违建,还有时间一到马上变脸的恶房东,你真忍心未来的二十年都苦哈哈的过著清贫日子?!」她实在没办法看她自我虐待,连一碗免费的蛋花汤都分早、晚两餐配蛋炒饭。
「艳艳,我……呃,我想人生得过且过嘛!我还年轻用不著设想太长远的事。」二十一岁的她才刚领到毕业证书而已。
而且她的七楼违章建筑一点也不破,冬暖夏凉十分通风,偶尔有漏雨现象是因为刮大台风和豪雨不断,相信一般建筑结构不良的老公寓一样也会有相同苦恼。
房东太太只是太寂寞了,一逮到房客迟交房租不免叨念个两句,其实人还不错,一看她长时间吃些没有营养的食物当三餐,常会藉故说煮太多猪都不吃的鸡汤、鱼汤要她消化。
但是明眼人一瞧便知那是刚煮好的新鲜汤头,鱼或鸡整只未有食用过,恶脸的善意常叫她感动得躲在被窝里偷笑。
也许她在金钱上过得有些局促,常捉襟见肘的烦恼钱不够用,但她的心灵财富十分丰富,在她的生命旅途中遇到不少面恶心善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