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节
作者:
淋雨 更新:2022-02-09 10:44 字数:4797
李阿姨给我开门,房间里一股水果的香味,然后我干爸对我说,“喻夕,过来吃西瓜。”
我说,“这么奢侈,从哪块地挖出来的?”
我干妈解释到,“你干爸做了个手术,人家送的,海南空运过来的。”
“海南有西瓜吗?还蛮甜的啊。”
我干爸吃完了,丢了西瓜皮去洗手,刚走到一半的路,然后回头跟我说,“对了,夕夕,我告诉你啊……”然后他就站在原地抬起头看天花板,“我刚才想跟你说什么来着?”
然后他又倒退回来,拾起那块西瓜皮,坐了好久之后摇摇头,“算了,想不起来了,想起来我再跟你说吧。”
“他现在记性越来越差。”我干妈总结到,“对了,我姐姐打电话过来,说想给小娟子介绍个男朋友,问我们医院有没有条件比较好的男孩子。”
我干爸洗完手,坐到我旁边,“我没时间,你有心思你自己去搞。”
“你们科室里面有没有什么好的,对了,普外是不是有个叫顾宗琪的,我经常听见我们科室里小女生议论他,你觉得咋样?”
我可不要顾宗琪做我的干姐夫,于是我立刻抢答,“他有女朋友了。”
“哦?你怎么知道的?”
“高伊辰说的。”
我干妈想了一会,“你这么一说我想到高伊辰他们科室里有一个男生不错,我明天去问问他们主任,不过顾宗琪有女朋友了,挺可惜的。”
不费吹灰之力,我第一次的把“我VS顾宗琪”的人生中的第一个准情敌给PK掉了。
可是事后我就后悔了,我应该怂恿小娟子姐姐追顾宗琪的。
然后把他的原配P掉之后,我就会怂恿别的小美眉跟小娟子姐姐P,P完了之后N败俱伤,我就跟二战时候的美国,最后称霸世界,独占顾宗琪。
我摸摸下巴,挺后悔的,但是我臆想的很开心。
看了一会电视,我起身告别,我干爸说要送我,他晚上还有一个手术,我也乐得跟着他打车过去,我决定去普外找顾宗琪,厚脸皮盘算的让他把那本书卖给我。
这几天频繁的出现在普外科,小护士见怪不怪了,我从走廊走过的时候,看到两个小护士捧着药水,边走边说,“今天那个小女孩出院的时候硬是要抱抱我们的顾医生,73床的那个做阑尾切除的。”
我耳朵竖起来了。
“然后呢?”
“顾医生傻傻的站在那里,跟石化了似的,当时主任也在旁边,我们都笑翻了,不过那个小女孩才十四岁,抱一下也没什么的。”
“呦,你不知道现在小孩子可早熟了。”
“对了,今天急诊那边来的新的住院是谁,听她们说长的挺帅的。”
“不知道,好像是叫童若阡。”
我眨眨眼,若无其事的向医生办公室走去。
但是我没走过去,我找了电梯对面的楼梯口,然后我掏出手机,很不容易的找到童若阡的电话号码,然后写到,“你现在调到东华医院了?”
可是我没勇气发出去,似乎有两年多,我都没跟他再联系过。
世界上有一种人,就是我这种,偏偏在爱情中受了很重的内伤,还要笑着说没事的人,然后冰天雪地的把自己冷冻起来,不愿见天日。
还是会希望,但是激情差不多已经燃烧殆尽。
我死死的盯着手机屏幕看,忽然后面有很熟悉的声音,“手机会很好吃吗?”
转过头来一看,不辜负我希望的就是顾宗琪,他冲着我笑的春风送暖,我扯扯嘴角,觉得他的这个笑话实在是冷的不行,“大概会消化不良,会肠梗阻吧。”
“如果我吃了你会帮我取出来吧。”
他愣了一下,“还是换一个东西吧,我这里有糖……”然后在白大褂的口袋里摸出几颗阿尔卑斯牛奶糖递给我。
我不去接,瞪着他情绪复杂中。
他就这么无奈的伸着手,然后微微的叹了一口气,“喻夕,你别生气。”
我哪有生气了,但是我的脸色肯定很难看,我只是很讨厌医生。
真的很讨厌,医生永远坐着就能睡着,永远缺乏幽默感,永远没有闲暇的时间,永远工作第一,永远说着一辈子不可能兑现的承诺。
可是我喜欢的是医生,让我动心的也是医生,会哄坏脾气情绪化的我的也是医生。
我刚想说什么,眼前就有白色的亮光慢慢的延展,无意识的看过去,一个熟悉的身影在缓缓关闭的电梯里消失。
我没出声,但是他是我的前男朋友,还跟我干爸站在一起。
第 9 章
我的脸色一瞬间,似乎前所未有的平静。
而顾宗琪把糖重新塞到口袋里,然后小心翼翼的试探,“要不过去坐坐,要不要喝水。”
于是我跟着他进了医生办公室,这次办公室里人不少,两个住院医师,还有三四个小实习生围在一起,对着电脑屏幕在商量什么。
他走过去问,“怎么回事?”
“顾老师,56床的这个病人欠费了一百多万,我的老天,我们都看呆了。”小实习生拉下页面,“你看这个单子,药费就欠了三十多万。”
我也凑上去看,果然很吓人。
顾宗琪淡淡的看了一眼,然后示意她往下看,“再看看手术费是多少?”
“才五千多,不可能吧!”
他淡然的笑起来,有些心照不宣的意思,“所以说中国的医疗,是用药养的,而不是用医生的知识和技能养的,完全脱离了现实。”
立刻住院医师接话,“我们每天查房开药写病历,为病人做那么多,只有三块钱的费用,心理医生一个小时是三千块,太离谱了吧。”
所有人长叹了一声。
另外一个医生拿了一本日文期刊,递给顾宗琪,“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十二指肠降部和水平部交界处瘘。”
我有些意外,不自觉的往他看去,他淡淡的笑起来,很谦恭和坦诚,轮转的实习生小美眉歪过头来甜甜的问,“顾老师,你什么时候学的日文?”
“以前。”
“你们顾老师是在日本留过学的,东大医学部是吧。”
他点点头,还是那副内敛沉静的表情,我小声的反问,“是医院?进修?”
“大学就是在那里读的,然后又继续读了几年,才回来。”
我恍然大悟,怪不得这几年我一直盘踞在东华医院都没注意到这个医生,原来是个水货,但是我又有点好奇,“干嘛要回来做医生,在日本医生待遇和地位是很好的。”
顾宗琪摸摸额头,小声的说,“这个啊,反正总是要回来的。”
这是什么话,按他这个道理,人活着也没什么意思,反正都要死的,顾宗琪可能也觉得这句话实在是有点傻,而且比较敷衍,啥话都不说了,拿了病历簿翻开来。
那个病历簿是钢板夹子样的,我好奇,拿过来想试试能不能夹住手指,刚把钢板翘起来,顾宗琪忽然开口,“你过来有什么事么?”
我一个没留神,“啪”的一下,钢板结结实实的把手指卡住了,于是我“嘶”的倒吸了一口凉气,“妈呀,好结实的小钢板,货真价实,可以拿去送骨科做固定用了。”
顾宗琪眉头立刻皱起来,“没事吧,这个可不是给你玩的。”
我有些悻悻的,护士站那边有小护士喊,“顾医生,29床要求出院。”
他“哦”了一声,马上那边实习生就点开医生工作站,“29床,男,27岁,两天前阑尾切除,是韩医生的病人,预计是明天出院。”
“病人说他明天爷爷过八十大寿,出院不吉利,所以坚持一定要马上出院。”
顾宗琪沉吟了一下,“我去看看,如果没事的话,就给他办理出院手续吧。”
他站起来,于是两个实习生也很欢乐的跑过去,我也跟了过去。
检查完之后,顾宗琪跟护士说,“没问题,病人恢复的很好,可以给他办理出院手续了。”
那个年轻人听到这句话立刻从床上蹦下来,旁边站一个女人估计是他的女朋友,连忙递衣服给他,顾宗琪又嘱咐道,“多吃点富含纤维的食品,清淡为主,刺激性和荤腥的肉都不要吃,注意休息,不要做剧烈的运动。”
一瞬间我看到那对男女会心的一笑,表情实在是耐人寻味。
顾宗琪和那两个小实习生显然没反应过来,还在说着废话。
于是我别过脸去,努力的憋住笑容,眉毛抽搐,还不住的翻白眼。
出了病房,顾宗琪问我,“刚才你笑什么啊?”
“我没笑。”但是我还是在笑,而且越笑越忍不住,“我笑什么啊,医院多严肃的地啊。”
他一脸无奈,走到走廊的一隅,跟我说,“你这个小丫头,满脑子都想些什么啊?”
原来他听懂了啊,我以为顾宗琪那么一本正经的样子肯定是纯情宝宝呢,于是我就大胆了很多,“啧啧,顾宗琪你自己说的话让人有歧义的,怪不得别人理解偏差。”
他又露出那种迷惘的表情,“我说了什么了?”
真是彻底的折服他了,搞了半天我在自娱自乐。
他那双好看明亮的眸子盯了我半晌,幽幽的叹了口气,“喻夕,我越看你越像陈教授家养的狡猾的猫,等下让陈教授把你领回去管教下。”
我一听这话多轻佻啊,兴奋的眼睛都眯起来了,忽然我想起我干爸家好久以前养的那只猫,邪恶狡猾,有一次小娟子姐把它带到医院,搅的鸡犬不宁、人仰马翻。
后来它被李阿姨带到乡下,就没有消息了,不晓得顾宗琪哪里听来的传闻。
于是我火了,瞪着他,“你才猫呢,你全家……”话还没说完,他的手伸过来。
是一件白大褂,上面印着“东华医院”的字样,我有些诧异,顾宗琪笑道,“等一会ICU和肝胆外科的会过来会诊,你有兴趣就一旁看着,别出声就好了。”
我第一次穿白大褂,莫名的兴奋,我想起code blue里面不知道第几集的山下智久做了一个从来没有做过的开腹手术,撕开袋子,抖出手术服的样子帅极了,男人的自信和外科医生的冷酷和冷静,充分体现。
我随口就问了一句,“什么时候给我一件手术服穿穿?”
医生们都很惊诧的望着我,只有顾宗琪在看病历,头也不抬的说道,“你要是真的想看看,没事晚上多跑跑这里,只要有急诊call,都会是有手术。”
轮到我诧异了,“行不?违反规定不?”
“没事的。”前几天那个迷糊的实习生笑着跟我解释,“老师们的女朋友都是这么体验医生的生活的,只是你要做好准备,会有很多血和很厚的脂肪层。”
我开始挣扎了,顾宗琪走到我身边,在衣服的口袋上别了一个胸牌,我转过来一看,姓名一栏写的是我的名字,可是照片那一栏,画着一只Kitty猫。
于是我哭笑不得,赶快把胸牌别到了白大褂下摆的口袋上,又插了几只笔进去。
果然我干爸和一干医生过来会诊,坐满了那个平时用来集体吃外卖的桌子,我装模作样的坐在最后面,跟我干爸差了好一大截的距离。
会诊完之后,病人转去了ICU,别的科室医生陆陆续续走了,我干爸看到我,跟我使了个眼色,把我带到楼梯口张开就问,“夕夕,你是不是喜欢顾宗琪?”
我不安的翻着那个胸牌,“这么明显?”
“除了秦之文,没见你这么缠过别的男人。”
我还想狡辩,我干爸开口,“你不是说他有女朋友嘛?”
潜意识里我根本不觉得顾宗琪会有女朋友,于是我怂恿我干爸,“你去帮我问问看,要是他亲口说有了,我就不过来瞎凑热闹了。”
我干爸明显不是这方面的能手,“怎么问?”
“找理由啊,比如小顾啊,你有没有女朋友啊,我家老伴想帮你介绍一看看,这类话很容易就编出来啊。”我叹气,“干爸,你跟我干妈就不是一个等级的。”
我看到我干爸跟顾宗琪絮叨了一会,然后就走了,我走回医生办公室,把衣服脱下来挂起来,摸出手机果然有一条我干爸的信息,“没有。”
我瞪着屏幕,悄悄的捏紧了拳头,心底暗暗的喊了一声,“欧耶!”
我估计高伊辰就是骗我来着的,所以我刚开始就没怎么着他的道。
这是我两年来最开心的时刻,我的春天就在不远的秋天之后,即将来临。
于是我开心的连招呼都不打,就走了,更忘记我来的初衷,我应该坑蒙拐骗的把那本顾宗琪借给我的书搞到手。
以后用来做定情信物,也显示出两人同为知识分子的特质。
不知道什么时候,天边微微的泛出了雨雾蒙蒙的薄烟,路灯的光朦胧在丝雨中,无限的在眼前放大,变成一个个明亮闪动的圆点,像是夏夜池塘草丛间飞舞的萤火虫,裸露在衣服外的手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