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节
作者:竹水冷      更新:2022-02-09 10:44      字数:4899
  没想到温暖的棉被却被硬生生地抽开。“该起床了。”麦田耸立在我的面前。
  我以迷朦的眼神望着他。“让我再睡一下。”
  “已经中午了,你别忘了今天晚上有宴会,你还没有买礼服。”他坚持不肯让我碰到棉被。
  “求求你,再让我睡一下。”我把脸藏进床单和枕头之间。
  “不行啦!起来。”他又过来拍拍我的背。
  “好吵的闹钟!”我顺手一挥,在他头上按了一下。“安静!”
  他感到好笑地拉着我一支手,硬是把我拉得坐起来。
  我紧蹙着眉头,然后,又好像发现另一张床一样,我倒进他的怀里睡去。
  “醒一醒!”他摇晃着我。
  我没有理他,突然感到双唇被占湿了,我以为是下雨,还用舌头舔了一下,却碰到他的嘴唇。我震惊地完全惊醒过来。
  “你怎么可以……”我瞪大着眼睛望着他。
  “如果这招还不能叫醒你,我就要把你从七楼丢下去。”他显得理直气壮。
  我不服气地瞪着他。“你以后不可以违反规定,偷袭我。”
  “在你把我当成闹钟的时候,就应该有此自觉。”他抛下这句话以后就走了。
  走了好几条街,逛了好久,才终于找到我喜欢的白色晚礼服,我感到又饿又累,真想找一家餐厅坐下来好好享用;麦田却不肯,他的理由是要惩罚我赖床。
  其实,我们如果要准时赴他父亲的宴会的话,就只能火速赶回去。
  就算这样,麦田也实在走太快了,他完全没有发觉我几乎必须小跑步才能跟上他。后来我真的受不了了,干脆停下来喘气,让我那两条快要断的腿休息一下。
  而他完全没有察觉到有什么异状,就这样快速消失于人群中。
  我正要拔腿赶上他,却有人在我背后拍了一下。我转头过去看她,原来是那个清秀又可人的女子。
  “嗨!”她对我招呼。“真巧在这里碰到。”
  我看着她微笑的脸也对她招呼。
  “我刚下飞机。”她穿着空中小姐的制服,上面的名牌印着她的名字——尉芬芳。“从澳大利亚飞回来的。我带了一些东西给重濂。”
  重濂?我想了一下。“喔!”我微笑点点头,那是麦田的真名。
  不对啊!她似乎不知道麦田结婚的事,我心里盘算要不要告诉她,好险麦田拔开人群正向我们走来。
  他当然是满脸怒容地瞪着我,我刚用手肘推了他一下,他才恍然惊觉还有旁人存在。
  芬芳小姐看到他显然很高兴。“我正要去找你。”
  我在一旁好笑地看着他不知所措的表情,他欲言而止:“我本来要通知你,我已经结婚了。”
  我可以听到心碎的声音,那个女子仍努力维持她可人的表情,但还是脸部有点僵硬地说:“那恭喜你了。”
  之后,是一片死寂。她转身离开,我突然对她有股莫名的同情,我伸出手想叫住她。
  麦田却硬生生地把我的手扯回来。“你想干嘛?”
  “我……”我被他扯着走。“我可以跟她解释啊!”
  “解释什么?”他依然没有停下脚步,我就像玩偶一样被他扯得更紧。
  “我们是假结婚啊!”我说。
  “她母亲跟我母亲熟得很。”他凶恶地对我说。
  天啊!为什么相亲的世界总是那么小?
  “可是,她很喜欢你啊!”我一想到她落寞的表情,就忍不住说。
  他放松了我手上的钳制,停下来凝视着我说:“我和她是不可能的。”
  “为什么?”我无法理解地盯着他问。
  “都已经来不及了,你扯这么多干嘛?”他恶狠狠地将一切都怪罪在我头上,我只有无辜地跟在他后头快步走。
  尽管我已经尽力用最短的时间妆扮,用最快的步伐跟着麦田上车,他仍频频抱怨我为什么停下来和别人聊天。
  看着他手忙脚乱开车的紧张模样,我突然感到好笑起来,原来他也是害怕父亲的人。
  不过,我终于知道他害怕父亲的理由了。因为才迟到十五分钟而已,他父亲就铁青着脸,以冷漠的眼神斜斜地瞪着他。
  就连我也不寒而栗了起来。幸好,父亲出来打圆场,说什么我们小俩口新婚甜蜜蜜,难免会忘了时间的话,这才把气氛缓和起来。
  宴会一开始,父亲满有大将之风当起主持人,先是宣布麦田父亲的诞辰,并祝上恭贺之意,之后才公布我和麦田的婚事。
  我们—一向宾客敬酒,并接受他们的祝福,这过程最累人的,就是必须不断保持甜美的笑容,以及温婉的姿态一再地对他们点头,根本谁也不认识,却必须装得很熟的样子。
  我真的饿昏了,对反覆的动作和已笑僵的脸,感到厌烦透了,眼睁睁盯着餐桌上的美食却一点也不能动。
  好不容易大家的注意都转到麦田父亲的演说上,我才能喘口气,我偷偷拿了一块糕点,躲到玻璃窗外的阳台上,准备大快朵颐。
  谁知道好死不死,一位宾客已先占据一角。于是,我又扮回典雅端庄的新娘,把那块西点递给他,我说:“你要不要尝尝看?”好像真的是为他准备的。
  “谢谢!没想到你真的注意到我!”他以双手接过我的盘子,把它当作宝贝一样地说。
  “啊?”我不能理解他夸大的言辞。
  “刚刚你向我敬酒的时候,我真的是感到青天霹雳,对你一见钟情。”他以恶心的声音说出这段话。“但一想到你已结婚,我不免暗自神伤,没想到你却注意到我了。”
  “什么?”真是活见鬼了,我也只不过拿一块蛋糕给他。甚至连他的长相也没什么印象,他为什么以含情脉脉的眼神望着我?
  我正想拉着裙摆拔腿离开,他却把手放在我赤裸的肩上。
  “你别害羞!”他如是说。
  我怀疑他是不是受到什么重大的刺激,想把他的手甩开时,他已经被另一个人用力地推开。
  我转头一看原来是麦田,我不自觉松了一口气。
  麦田像一支凶猛的猫,轻易地吓走那支神经质的老鼠。我正以为没事的时候,麦田却以更凶狠的眼神瞪着我。
  我不理他,吃着又回到我手上的西点。他却粗暴地扣住我的手腕,咬牙切齿地说:“你为什么不能在我父母面前检点一点?”
  “我?”我无辜地睨视着他。
  “不要以为用那种眼神,我就会被你骗了。”他凶恶地抓紧我的手,教我想甩开也不能。
  “我没有啊!”我被他残酷的眼神惊住了,极力想摆脱他的箝制。“你放手好不好?”
  “你没有诱惑他,他会大胆碰你的肩?”他以一种鄙夷的态度质问着我。
  要是任何一个正常的新娘听到新郎这么生气,都会认为他只不过是个善妒的丈夫,极力护行自己的新娘而忍不住高兴起来呢!
  然而,我不是正常的新娘,他也不是善妒的丈夫,他只不过又以为我是人格操守低劣的女子罢了!
  我怒不可遏地想打他一巴掌,但是,我却以暧昧而清柔的声音对他说:“你知道的,我饥渴嘛!”我相信我看着他的眼睛,都快媚得溢出水来。
  他残酷一笑,粗暴地拉近我,低下头凌虐我的双唇,我无法相信,睁大眼睛呆望着他,感觉他不断肆虐、凶恶的压力,我极力推开他却不成,我狠狠地咬了他下唇一口。
  他因为疼痛,迅速放开了我,以错愕的表情摸他的伤口,而我则冷冷地道:“但对象永远不会是你。”
  我一走回会场就被他母亲拦住,她说大家都等我们开舞。
  他依他母亲的指示,拉着我跳起舞来,我们两人都为了刚发生的事板着脸,彼此疏离而死板地移动着。
  后来,我发觉四面八方不断地向我们投以疑惑和关爱的眼神,我先屈服了。我把头靠在他的胸前,以甜蜜笑容对他。
  他似乎以更厌毒的眼神瞪着我。
  我笑眯眯地对他说;“你不是得了最佳金马奖吗?尽责一点。”
  “我从来没有这么讨厌一个人。”听表面上的意思,应该属于怨毒的,但他却以温柔而又充满爱意的眼眸笑着对我说。
  而我也以更妩媚娇嫩的声音回答他:“我也从未这么恨过一个人。”
  我们轻轻地舞着,在场的诸位大概都以为我们俩是沉浸在爱河里的新人呢!
  宴会的隔天,父亲搭着南下火车回去,我站在月台看着他离去时孤独的背影,才终于对这次荒谬的决定感到欣慰了起来。
  接下来的日子,我就像挣脱铁笼的小鸟一样自在。
  我把我所拥有的东西悉数搬至客房。
  它有一张和墙一样大的落地窗,有一个种满花草的阳台;白色的窗帘、白色的床单,和一张像人一样长的木质书桌。
  挂上马格利特的《风声》和风铃,坐在地毯上发呆的感觉,和以前住的屋子没有什么不同。
  最棒的是,麦田似乎仍旧为那天宴会的事生气,否则就是工作太过忙碌,因为他早出晚归,虽称作妻子的我也难见上他一面。
  真的和以前的生活没有什么不同,我不禁快乐得想挂上一面象征自由的蓝旗。
  参加宴会已知道我们婚事的亲友每天送来令人意想不到的贺礼,真令我目不暇给。
  一大束满天星和九十九朵玫瑰花束,是他依然浪漫的小阿姨送来的贺礼,她希望我们的婚姻长长久久。
  一大束香水百合,是他公司女同事送来的,她们当然是想祝我们百年好合。
  一组精致的瓷器杯盘,则是来自他伯父母的贺礼;此外有一堆食品罐头、咖啡等精美组盒。
  鸳鸯枕、粉红色的床单,甚至还有一件丝绸几乎透明的睡衣。
  而我只须制作几张雅致的小卡,感谢他们热忱祝贺之意就行了,真是让我感到新鲜而又轻松啦!
  倒是小弟,从父亲那里得知我的消息,打电话来时不但没有任何祝贺之辞,反而还以一种幽默的口气问我是不是别有居心、另有阴谋,并且把麦田说成十足的倒媚汉。
  而当我把前因后果告诉他时,他不断地从听筒发出大笑的声音,几乎要把我的耳朵震破了。
  “果然是如此。”他最后这样说。
  大概全世界中乃小弟最能了解我真正的婚姻生活吧!我对着这些礼物感叹得如是想!
  我把庞大的玫瑰花束放在麦田的房间里,隔天却发现它杂乱得像一堆稻草,无辜地躺在垃圾筒里,我挽救几朵完好的花,分别插在客厅和浴室。
  然后,我识相地把那束香水百合插在我房里,一部分还放在阳台上,让它们接受自然的风和清柔的朝雨夜露。
  在一个适合听尾崎丰唱歌的午夜,我泡起客人送来的研磨炭烧咖啡,一边译着马格利特所写的《我的绘画艺术观》,感到前所未有的惬意。
  真的像一支自由的鸟一样,翱翔!翱翔在蓝天之上!
  第5章
  早上,因为出书的事情,我回到原来的出版社洽商,顺道去找莉的时候,看到她埋头用功的样子,我敲敲她桌子。
  她受到惊吓抬起头望着我。“你想吓死我啊?”她说。
  “作贼心虚。”我取笑她。
  “什么?”她甩动她的马尾,闪动慧黠的眼睛。“难得这么努力校稿,结果还被人说成那样!”
  我笑着望着她那可爱的模样。
  她继续说:“我翘班,我们出去玩,好不好?”
  “刚刚还说自己很努力的,现在原形毕露了。”我对她摇摇头。
  “我想让你看一样很好玩的东西。”她无辜地说。
  “什么东西?”
  我一问,她眼睛马上一亮,十分兴奋地说:“长得像扫把的狗。”
  “哪里来的?”
  “捡到的。”然后她接着不断向我形容那只狗的样子。“它不喜欢随便听人的话喔!毛长长地盖住眼睛,好好笑喔!还有……”
  “你捡到的?那谁照顾它?”我怀疑地问。
  “老虎捡到的,老虎照顾它。”她不好意思起来。
  我取笑地道;“你们合好了!”
  “才没有,我只是喜欢那只扫把狗!”她还想强辩。
  我发现四周的人都在看着我们。“我不跟你说了,我到外面等你下班!”我准备走出去。
  “一定喔!”她回过头一再叮咛我。
  我在外面胡乱逛了一圈,莉很准时在二十点冲出公司大楼外,我像拦劫一抹灿烂飞奔的阳光一般的拦下她;她载我回到她的住处,一路上我们笑声不住地在风里徘徊。
  她一到家就兴奋得推开门,扫把狗却乖乖地躺在木制的地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