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5 节
作者:
大刀阔斧 更新:2021-02-17 13:05 字数:4877
正要出门,院门突然被人推开,陵兰气定神闲地走进了院子,手里还摇着一把雪似的纯白扇子:“哎呀,最好的房间在这,真不错。”
孟知寒脸色一白:“不行,你不能住这。”
陵兰没看他,走过来看着弦儿,眼里满是宠溺:“初弦,一会我去买菜,今晚想吃什么?”
“滚出去,你这个娘娘腔。” 孟知寒冲过来就扯他的胳膊。
陵兰旋上房顶,收起扇子,眼睛弯成了月牙儿:“哎呀孟小侠,你扯我的衣服干什么,我可是男人。”
孟知寒愤愤地拔出刀,也冲了上去:“老子忍不住了,老子要砍了你!”
陵兰向后一倒,优雅地滑开。脸上挂着月光般朦胧的笑,长长的红袖与柔软的头发水一般地在风中荡漾,动作姿态美得让人窒息,芳华绝代。有时候,人的美和性别是无关的,美,就是美。
墨卓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弦儿,我们先走,不能迟到。”
同陵兰住一起,弦儿没意见,总不能让陵兰和男人同住吧。她留恋地看了天上的谪仙一眼,擦了擦嘴角的口水,跟上了墨卓的脚步。
第39章 第39章
一路上,墨卓走在前面沉默不语,自从刚才解决了所谓陵兰妹妹的事以后他就这个样子。
弦儿知道他难受,不想打扰他,静静地跟在他身后。
旁边的水池里,一群五颜六色的鱼追逐着他们的身影,吐着一个个晶莹的泡泡。
忽然,弦儿一个激灵,猛地将墨卓拦腰抱起,拔刀一挡。
“绷”的一声怪响,琴弦断裂一样的声音,刀口蹦出了几点火花,震得她虎口生疼。巨大的力量被雀魂反弹到池中,将池水猛地炸开。几条鱼跃出水面,在空中裂成了好多块,血点乱飞,染红了半片池水。
还没等她喘口气,那股无形无色的杀气又从好几个方向再次袭来,天罗地网一般。她大喊一声:“跑!”,拉起墨卓的手就向唯一的生门冲去。那个生门绝对是对方特地留出来的,但若不想被那种东西绞成碎片,前方是地狱也得冲。
转过大道,冲过院子,越过小桥,那东西始终追得很紧,身后花草树木的碎片满天乱飞。
逃了半天,竟然没遇到一个帮手。她累得肺部隐隐作痛,呼进喉咙的空气都变成了刀子。墨卓提着袍角,咬着牙紧紧地跟着她,脸色发青。
突然,没有任何预兆的,背后一片死寂,那东西消失了。
管他是什么缺德暗器,再来的时候她再计较。弦儿停住脚步,放开墨卓的手,弯着腰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墨卓也累坏了,一骨碌趴在地上,气喘吁吁地呻吟着,抽搐着,就差没吐白沫。
忽然,弦儿觉得有些不对劲,抬头往前一看,顿时得了一惊。
他们站在一间大殿面前,殿门大开,正对大门的白墙上写着一个血淋淋的“冤”字。字旁挂着一个人,手脚被硬生生地扳倒身后捆在一起,由一根麻绳直直地吊在天花板上,像一个球。嘴巴大张,里面塞了一个海碗那么大的圆形瓷器,将他的嘴唇活活撕开了一个大裂口,五官也被挤成了几条扭曲的线。远远看去,这人就像“冤”字上的那一点。
殿堂中间,摆着七口黑压压的棺材。几股浓烈的腐臭味从棺材缝中溢出,熏得人浑身发凉,汗毛倒立。
正在这时,一阵阴风冷冷地从殿堂中穿过,墙上的人像钟摆一样左右摇晃起来,绳索与天花板相接的地方发出了“咯吱咯吱”的声音。
墨卓抓着她的手臂,抖抖地站起身,大惊失色:“这是,怎么,了?”
话音刚落,一个殷门弟子冲进院子,看着墙上乱晃的尸体痛心疾首地哭喊道:“元必!”然后又恨恨地看着他们,拔出佩剑,“凶手,你们这两个凶手,偿命!”
眼见对方的剑花来势汹汹,弦儿急忙将墨卓往旁边一推,举刀招架,眨眼间接了对方好几招。对方剑术不精,可出手毒辣,招招想制她于死地,凌厉的剑光逼得她几乎喘不过气。再这么下去死定了,弦儿心一横,将二十四忘魂刀的杀招尽数使了出去。
“嚓”的一声,血光飞溅,殷门弟子捂住肚子在地上滚了一圈。
几颗血珠在雀魂暗红色的刀身上滚动着,划出了若不可闻的啸啸声,听上去竟那么地令人愉悦。
弦儿将刀身凑到面前,伸出舌头轻轻一舔。鲜红的珠子醇香,清甜,滚入喉咙,温得胃暖暖的,每一个毛细孔都往外渗着麻酥酥的热气。唇边不由自主地勾起了一抹笑,她还要,于是她再次举起了刀。
“铛”,一股蛮力将她的刀弹了回来,恍惚中,孟知寒对她大声吼道:“别打了,他快死了。”
一瞬间,理智又重新回到了弦儿的体内。她在想什么,她想杀人?!
另外一群人也进了院子,领头的是殷掌门。
“掌门,”地上那个重伤的殷门弟子按着自己鲜血直冒的肚子,一边吐血一边说道,“他们杀了元必,杀了元必!”
墨卓急忙争辩道:“没有,我们来的时候他已经死了。”
殷掌门快步走到伤者前查看了一下他的伤势,抬头望着弦儿:“秦姑娘,你下手也太重了。”他转向另外几个弟子,“快去找大夫,殷清殷发随我进大殿。”
几人恨恨地瞪了弦儿一眼,背着伤者飞快地离开,殷掌门带着几个弟子进了殿堂。
大战一番后,弦儿从最初的震惊中平静下来。现在这种情况,走是走不了,只能静观其变。
“出手得有个轻重,打死人怎么办?”孟知寒还在不停地责备她。
墨卓沉默地站在一旁,静静望着殿堂内忙活的人,面颊惨白,薄薄的青衫微微颤抖,眼神却静如秋水。
殷掌门他们将尸体从天花板上放下,解开了身上的绳索,抬到了院子里。但由于尸体已经僵硬,身体依然扭成球状,他口里的东西也因为太大无法取出。几个殷门弟子没法子,商量了一阵,用刀划开尸体的面颊,将东西抠了出来。那是一块厚厚的白色花瓶底,沾满了褐红的污血,正中间盖着一枚鲜红的印章。
东西虽然取出,尸体依旧大大地张着嘴。嘴里的牙齿全被人拔掉了,只剩血糊糊的两排肉。喉咙也大大地开着,像一个模模糊糊的大黑洞。
殷清检查完尸体,一边痛哭一边对殷掌门说道:“师傅,元必也是被嘴里的东西活活憋死的。”
这番话听得弦儿后背凉飕飕的,被人折磨成那种样子吊在空中,不能喊不能动,一时半会还死不了,只能无助地感受着自己生命流逝,这种死法太残忍了。
殷掌门仰天长叹,挥挥手:“把他收拾好,入殓。”
殷清会意,按住尸体的头,“咔嚓”一声,将尸体的下巴按了回去。
这时,墨卓忽然弯下腰,哆哆嗦嗦地夹起了那个花瓶底,问:“看殷掌门的反应,还有屋中这些棺材,这种事已经发生了很多次。”
他的身体抖得厉害,可还竭力维持着脸上的平静。
殷掌门扭头看着他,一脸疲惫:“一个月内,本门八人惨遭不测,老夫一定会找出真凶。不过殷门现正在主持群英会,不能出什么乱子。墨大人,秦姑娘,贤侄,此事还请保密。”
墨卓长吸一口气:“死了这么多人,官府不能不管。凶手在墙上写了一个“冤”字,还将我引到这,这里面定有内情。”
闻言,殷掌门脸色一沉:“我敬重你父亲是个忠臣,对你礼遇有加,你反倒胡言乱语。殷门从来行得正,做得直,哪里有冤?墨县令若是想参加晚宴,请去前坛。若不想参加晚宴,请回房。还有秦姑娘,今天的事不要再发生第二次。”
弦儿低头用脚画圈圈,没答话。
见气氛急转,孟知寒赶紧打圆场:“殷世伯,墨卓他不是有意冒犯。”
墨卓朝天拱手,慷慨激昂地打断了孟知寒的话:“我乃堂堂承天灵峰县县令,替当今圣上管理灵峰。殷门有人作乱不报,殷掌门,你想造反不成?”
“大胆!”殷清气冲冲地跳起身。
“殷清,”殷掌门喝住殷清,反而冷冷地笑了起来,“墨县令,晚宴马上开始,你该过去了。”
出乎弦儿的意料,墨卓竟然不再争辩,干脆地转身,喝道:“秦捕快,我们走,去晚宴现场看看有无可疑人氏。”
弦儿早就不想在这臭气熏天的地方呆了,急忙跟上他的脚步。
咔嚓、咔嚓、咔嚓……
背后,尸体手脚被强行扳正时骨头所发出的声音听得人心里毛毛的。
没多久,孟知寒满脸痛心地追上来:“墨卓,你疯了。殷掌门的弟子遍布朝野,掌握大权,连百里家都敬他们三分,你不想干了。”
墨卓目不斜视,眼中精光慑人:“我是灵峰县令,不找到凶手,这里还会死人。我不管谁管?!”
孟知寒无奈地愣在了原地。
前坛接待大厅里灯火通明,大厅正中搭着一个高高的礼台,楼上楼下摆满了小矮桌。武林人士们几人一桌,一边聊天一边等待宴会开始,到处都是寒光闪闪的兵器。
弦儿他们的桌子在一个小角落里,桌上放着简单的干果和白酒。
墨卓一直扬着下巴,看着在场众人,眉间含着沉思之色,不和其他两人说话。
入座不久,一个眉目凛凛的中年男人便大步走到桌前,一抱拳:“见过少将军。”
墨卓拱手道:“七叔,有劳。”
中年男人点点头,离开了。
墨卓对孟知寒和弦儿道:“知寒,弦儿,我和七叔有事商议,一会便回,你们等我。”说完也快步离开。
孟知寒摇摇头,对弦儿解释道:“墨伯父是个文武双全的大英雄,曾以一万兵马抵挡燕贼十万大军,与燕贼在北幽鏖战三月。后被奸臣所害,流放莫南,含恨而终。那个七叔是墨伯父手下十虎之一,现为南山郡守。墨卓一心想做墨伯父那样的人,有时未免太急功近利。”
北幽,这个地名听上去好亲切。弦儿有些奇怪。难道她以前听说过这地方?
因为重要人没到齐,所以晚宴还没正式开始。弦儿和孟知寒有的没的地聊着天:“师兄,你一个大少爷,为什么混江湖?”
孟知寒笑了笑:“什么混江湖?当年我爹也曾弹劾墨伯父,我有愧于墨卓。所以听说要重开群英会就立马赶到灵峰,看看能不能帮墨卓忙,等群英会过了我就回去。”说到这,他美滋滋地笑了起来,“昨晚刚接到家里的信,说我的爱妾妙妙给我生了女儿。忙过这一阵,师妹你跟我去秦中城瞧瞧。”
孟知寒年年轻轻,竟然当爹了,弦儿差点没被瓜子噎住:“咳咳,恭喜恭喜。”,
“这位姑娘,来点果酒润润喉咙?”
弦儿扭头一看,桌子旁站着一个身着素服的美貌少妇,少妇身后还带着几个丫鬟。
孟知寒敛笑起身:“多谢四嫂。”
见状,弦儿也起身行礼:“多谢四嫂。”
女人将一壶果酒放到桌子上,微笑着点了点头,走到下一桌去了。
“这是殷门四少的寡妻,成亲才两月夫君就死了,大家都说她是吸髓妖精。” 一没正事,孟知寒便恢复了花花公子的本色,尽说带色传闻。
弦儿听得兴致勃勃。
不一会儿,墨卓精神焕发地回来,将一张画着东西的纸塞给弦儿:“弦儿,这上面是瓷器的印章,我描下来的。你马上出发,去镇东找一个叫刘春的瓷器匠人,他是我的忘年交。听殷门弟子说,每个死者的嘴巴里都被塞了东西。我要你问问刘春,这片瓷器有没有特殊的来头。其他的事,我自会查。”
弦儿当捕快只是为了工钱,对殷门的案子并没兴趣。再说一块破瓷片有什么好查的,可她是捕快,自然得听长官的调遣。于是她收好纸,拜托孟知寒:“师兄,今晚麻烦你哄苍弦睡觉。”说完就准备走。
正在这时,四周安静了下来,殷掌门缓缓走上礼台。他满脸都是春风得意的笑,一点也看不出异常。
只见他在礼台上站定,拱手道:“各位武林英雄,皇恩浩荡,命殷门主持群英会……”
突然,一道清脆的布帛撕裂声打断了他的话。随即,天花板正中的大花球猛地往下一落,悬在了半空中。紧接着,一些小石子哗啦哗啦地从花球中洒出,蹦得到处都是。众人纷纷吃惊地站起,拍打着落在自己身上的石子。
弦儿见一颗石子跳进了她的杯子,好奇地拿起杯子一看,忍不住咧咧嘴。杯子里的不是石子,而是一颗黄黄的牙齿,齿端还带着一块惨白的肉。如果她没猜错,这颗牙应该是从一个殷门弟子口中拔下来的。
现场一片哗然。
殷清反应迅速,跳到礼台上:“各位稍安勿躁,我们立刻派人打扫。”
殷掌门的脸已变成了猪肝色。
“弦儿,”喧闹中,墨卓在她耳边低声道,“去,查我告诉你的事。”
看着他眼中那点隐隐的笑意,弦儿有些吃惊,又不能发问。只好告辞出发,离开了那个被牙齿弄得一团乱的大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