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节
作者:
大刀阔斧 更新:2021-02-17 13:05 字数:4893
年纪不占便宜,后台指不上,秦初弦只得自力更生。练武时玩命似的练功,休息时狗腿地给师傅捏腿倒水,空闲时拿着抹布帮管事的到处擦擦抹抹。她想,就算当不成弟子,也要在堂中混个下人的差事,哪怕替人也比出去摸死人馒头强。
别说,她的努力真有了回报,管新手住屋的大婶拍着胸脯向她表示,若是秦初弦落选,她便介绍秦初弦去五谷轮回司,负责刷马桶。
从某些方面讲,秦初弦是个很努力的孩子。
相比秦初弦,嵇苍的日子要悠闲得多。他是地阁主钦点进阁的人,进新手堂也就是走个过场。日后进地阁,做地阁主亲传弟子是迟早的事。这让其他一干惶惶不可终日的新手堂弟子无比嫉恨。再加上他的脾气暴躁,经常被看他不顺眼的正式弟子揍。
每次见面,秦初弦总能从他身上找出新伤口,弄得秦初弦担心不已,总怕出什么大事。
这种担心终于在某一天变成现实。
这天秦初弦又揣着鸡蛋在裂缝处苦等,等到天色变暗都不见嵇苍的人影。倒是小翠气喘吁吁地跑来告诉她:“秦初弦姐姐,你弟弟打架打死人了,送到刑堂去了。”
秦初弦觉得自己像被人击了一拳似的,头晕目眩,整个人魂飞天外,踉踉跄跄朝刑堂跑去。
刑堂是整个新手堂最可怕的地方,上回有个小师妹偷了师傅的东西,进了刑堂,再也没回来。
嵇苍可千万不能有事啊。
拼命跑到刑堂,嵇苍已被人押入了大牢。新手堂男女堂两位师傅正坐在大堂中聊天,刑堂一侧,躺着一个用白布盖着的人,白布上鲜血点点。
看到那个用白布盖着的人,秦初弦一阵腿软,扑通跪倒在地,咚咚咚磕了几个头。然后一跪一爬,爬到女师傅脚边,拼命作揖:“求求师傅,饶了嵇苍,他不懂事,他还小。打他一顿也行,就是千万要饶了他。”
男师傅皱眉:“她是?”
女师傅微笑:“那臭小子的姐姐。”
闻言,男师傅摇摇头:“哎,这小子要是有他姐姐这么懂事,铁定能成事。”
女师傅也笑着遥遥头,同男师傅一起站起身,越过她走了出去。
秦初弦怕惹怒了两位师傅,连她也关进去,到时嵇苍更没指望了,所以不敢抓师傅的衣角,只敢对着他们的背影拼命地磕头:“师傅,求求你们,求求你们……”
可两位师傅却有说有笑地谈起了琴艺。
刑堂中空荡荡的,秦初弦跪在刑堂中间,惊恐的眼泪终于滑下。她一边抽泣,拉着袖子抹眼泪,一边努力想救嵇苍的办法。
能救嵇苍的似乎只有地阁主。但她一介待选弟子,怎么见得着地阁主的面。
思来想去,脑海中闪过一个人。
地阁五少陵兰,魇宫上上下下,只有他有可能帮她了。打定主意,她飞快地朝地阁所在的方向跑去。
山谷很大,秦初弦寻着方向找到了地阁庄园。她围着庄园转了一圈,竟然狗屎运地找到了一个尺宽的狗洞。
仗着瘦骨嶙峋的身材钻进庄园,秦初弦有些头晕。地阁很大,亭台楼阁鳞次栉比,究竟哪里才是五少住的地方。
她壮着胆子,一间院子接一间院子地探头看,正在头昏脑胀之时,一个地阁女弟子叫住了她:“丫头,你穿的不是新手堂的衣服吗,怎么到这来了?”
秦初弦忙道:“美人姐姐,请问五少住哪啊?”
嘴甜一点没坏处,这是她讨饭积累的经验。
果然,女弟子闻言眉开眼笑:“我顺路,来吧。
秦初弦赶紧跟在她身后。走到一间玲珑小院前,女弟子道:“这就是。”
秦初弦谢过女弟子,探头探脑地往院内看去,小声道:“有人吗?”
正对大门的是一个空荡荡的小型校武场,场边的屋子也黑洞洞的。
见没人回应,秦初弦大步走进院子,沿着校武场的旁的长廊朝院子深处走去
拐过一丛桂花树,豁然开朗,眼前出现了一座雅致的小院。
清澈的溪水绕院流淌,墙壁上爬满了蔷薇,金色的蔷薇开得正热闹。烂漫的金色花丛下,立着一套青花瓷桌椅。一个白衣少年趴在桌子上睡得正香,白皙脸庞被夕阳染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色。黑玉般的头发顺着背脊,倾泻而下,发丝上点缀着朵朵娇俏的蔷薇花瓣。
不敢打扰他休息,秦初弦诚惶诚恐地守在一旁。可站了一会儿,陵兰仍然睡得安安稳稳的,丝毫没有要醒来的迹象。
想到嵇苍不知道会受什么虐待,秦初弦鼓起勇气,朝陵兰脸上轻轻吹了一口气。
柔软的额发轻轻撩起又轻轻落下,陵兰微微翘了翘嘴唇。
见他有反应,秦初弦鼓起腮帮子又要吹。睡得像猪一样的陵兰终于迷迷糊糊地直起身,嘟囔道:“别吹了,有泡沫星子。”
秦初弦大喜,也没管他清不清醒,急忙把事情说了一遍。末了,央求道:“五少爷,求你救救小苍。”
美梦被人吵醒,陵兰很窝火,要不是看秦初弦没有内功,早把她一扇拍飞。但他偏生长了一双天生带笑的眼睛,明明生气,可看在秦初弦眼里却是温和又有礼的表情。后来秦初弦又噼里啪啦说了通“嵇苍本来不想打架,别人欺负他他才打架”之类的话,他更加不耐烦,冷道:“新手堂的事本少管不了,你走吧。”
秦初弦认为他在礼貌地拒绝,急忙屈膝下跪:“我知道给我添麻烦了,只求五少帮忙说说话,保小苍一命。秦初弦我一定牢记您的大恩大德,为您做牛做马,上刀山,下火海,赴汤蹈火……”
陵兰倦倦地打断了她的话:“只要我救那谁,你什么都听我的?”
秦初弦一个激灵,连忙挺直腰杆,努力表现自己身体倍儿棒:“只要五少救他,秦初弦我就是五少您的人。”
第9章 第9章
陵兰打着哈欠道:“既然是我的人,就替本少做第一件事。你让我打三掌,要是你熬得下来,我便救他。熬不下来,赶紧滚走。”
这小丫头叽叽喳喳,没玩没了。陵兰决定让她吃点苦头,知难而退。
听见这话,秦初弦喜出望外。赶紧站起身,一挺胸膛:“来——”
“吧”字还没出口,陵兰手一扬,一股强劲的掌风重重地撞上了她的胸口,身上所有穴位一齐刺痛,痛得她头晕目眩,踉踉跄跄地在原地转了几圈。
拍完,陵兰打了个哈欠,作势又要趴下睡觉。
秦初弦顾不上疼痛,揉了揉胸口,大声吼道:“再来!”
陵兰一怔,扭头看了她一眼,手又是一扬。
犀利的掌风结结实实地击在胸口,秦初弦只觉得胸膛都快裂开,舌头眼睛一阵乱抽,脚下直晃圈圈。
还剩一掌了。
“再,再,再来。”她又挺了挺胸膛。
陵兰诧异的看了看自己的手掌,十分不解。对方分明是一个小女孩,他当然不能用掌直接劈,不然一掌就拍死了。但隔空中了两掌,那女孩怎么没疼跑呢?莫不是他的掌法出纰漏了。
思及至此,陵兰一挥袖,顷刻之间连出三掌。
秦初弦再也站立不住,往后一仰直直栽倒,眼睛里却溢满了喜悦的笑。
终于熬过去了!
看来自己的掌法没问题,但这傻妞为什么不吃疼跑路呢?
陵兰好奇地走到她身边,蹲下身,拍了拍她的脸:“喂,喂?不会死了吧,”他咽了咽口水,“死了交易作废啊。”
闻言,秦初弦一个激灵坐起身,用力瞪着眼睛盯着他,嘴角扯着僵硬的微笑:“五,五少爷,我没死,您还要打吗?”
一边说,一边口吐白沫。
陵兰嫌弃地蹲着往后退了两步,脑海中灵光一闪:“哦,想起来了,你是去年吃臭窝头的女孩。”
去年这个时候,他和师傅去宁州办事,碰巧看到一对小孩同一个彪形大汉扭打。明明是两个瘦瘦小小的孩子,却不离不弃,爆发出那么大的力量,真是有趣得紧。勾得他一时兴起,帮了两人一把。如今看来,他做得果然没错,这女孩确实挺有意思。
听陵兰这么说,分明是把她忘了。秦初弦干笑:“五少,好,好记性,还记得我。”
陵兰站起身:“打也打了,我救你弟弟去。以后有事再找你办。”
“谢,谢。”秦初弦疼得呼吸困难,简直快晕过去了,但又俱着他说的“死了交易作废”,愣是撑着眼睛不敢闭眼。直到从对方口中听到肯定的回答,这才急忙道谢,进入了睁着眼睛的晕厥状态。
被人结结实实揍了一顿,秦初弦都不知道是什么人将她抬回新手堂的。
醒来时正值傍晚,问旁边的小翠,得知地阁主赦了嵇苍罪,她急忙起身,蹒跚地往裂缝那边赶。
她相信,只要没事,嵇苍一定会首先跟她报平安。
天已完全黑透,四周寂静无人,幸好天上挂着一轮玉盘似的大月亮,宁静的银色月光把大地照得一片清透。
远远地就看到了篱笆对面那道瘦削的身影。
“嵇苍。”秦初弦扑过去,双手穿过裂缝,紧张地在他身上摸索着,“你没事吧?”
嵇苍低声道:“进去没多一会儿,没事”
没事就好,秦初弦松了一口气,从怀里掏出那个鸡蛋,剥好皮,塞到他手里:“饿了吧,快吃。”
“你怎么不吃?”
秦初弦咽了咽喉咙里的血腥味:“我很饱,被你气饱了。”想起刑堂中那具盖着白布单的身体,她不禁又双脚发软,背靠篱笆坐在了地上。
嵇苍楞了楞,也坐在了地上,和她后背相靠。薄薄的体温透过篱笆传到她身上,驱散了些许夜间的凉意。
“嵇苍,不过是吵嘴,何必下那么重的手?”秦初弦咬咬嘴唇,“我想抽你,真想抽你。”
嵇苍抿抿嘴,转移了话题:“天阁通达天下,进天阁,说不定以后能做官。地阁管杀,那的人以后都是杀手。姐,我不杀做杀手,我想进天阁。”
冷冷的夜风一波一波拂来,将秦初弦的体温一丝一丝慢慢抽走。她可以豁出命护着嵇苍,但有很多事她无能为力,她做不到。
“小苍,要知足。要不是遇到大恩人地阁主和陵兰五少,我们连地阁都进不了。”
嵇苍没接话,不知过了多久,他突然从裂缝钻到了秦初弦这边。
秦初弦不解地看着他,抱着膝盖,坐着没动。
北岭村惨剧已过了快两年,他的个子仍是那么瘦瘦的,小小的。除了脸上再无半点笑意,他还是以前的他。
“姐,”他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小包,打开,里面是一根朴素的桃木簪,“他们想抢我这个我才揍他们的。你十四岁了,我帮你挽发。”
月光下,他淡灰色的眼眸冰凉如水,美得紧,却让秦初弦微微有些茫然。
听不到她的应答,嵇苍自作主张,替她解开了小髻,认真将焦黄却柔软的头发束起,用发簪定好。
秦初弦被她弄得头皮痒痒的,连带着心尖也痒痒的,心绪像游云一般,渐渐的飘到了天上。
束好发,嵇苍往后退了一步,满意地点了点头:“嗯,很好看。爹娘说过,等你到十五岁,就,嗯,就……”说着,他左顾右盼地挠起了后脑勺。
秦初弦也尴尬万分,手无意识地捻着耳鬓旁头发,低下了头。眉梢上竟浮起了一抹纯净的娇羞。
嵇苍呆了呆,犹犹豫豫地将脸靠过去,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他想干嘛?
秦初弦好像隐约在话本上看到过,又不敢确定,紧张地移开目光,盯着那轮皎洁的月亮。
心脏越跳越快。
咚,咚,咚……。
终于,嵇苍柔软的嘴唇碰到了她的唇,又飞快离开,很轻,蜻蜓点水似的。
可她的大脑却嗡的一声叫开了,麻酥酥的,眼神也恍惚起来。
嵇苍也有些眩晕,他扭捏着绞着指头,小心翼翼地望着秦初弦:“姐,我回去了。“
“唉。“秦初弦急忙点头。要是嵇苍再不走她就要羞死了。
于是嵇苍钻过裂缝。到了篱笆墙那边,他回头望着秦初弦,又道:“姐,我真回去了。“
“唉。”秦初弦又急忙点点头。
于是嵇苍走远了。
等他走远,秦初弦捂着胸口,迫不及待地喘了一口气。嘴唇仍然麻麻的,像吃了一大堆辣子一样,晚风一吹,说不尽的婉转滋味。心脏依旧浮在嗓子眼,欢快地跳跃着。
月色撩人,真美啊,她无声地傻笑起来。
突然,旁边传来一道声音:“你们亲亲,羞羞羞。”
秦初弦一惊,脸顿时烫得像个火盆。
循声一看,陵兰坐在高高的假山上,暧昧地笑着。他好像刚从床上爬起来的样子,头发披散,身上松松垮垮地套着件鲜红亵衣,一双白皙的赤脚悬在半空中,秋千似的晃动,扰乱了银白的月影。
秦初弦没心思问他为什么深夜坐在这里,只飞快站起身,害羞地央求道:“五少爷,谢谢你救我弟弟,改天我一定带他亲自上门道谢。”
将那名唤嵇苍的男孩从大牢里拎出来时,男孩眸光似冰,眼底深处竟无半点感激之情。魇里面不缺此类冷心冷血的人物,陵兰已对他提不起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