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节
作者:九十八度      更新:2022-02-09 10:43      字数:5038
  这是他想要的吗?若不是那一掌冰透了他的心、乱了他的神智,他怎会生饮处子血克制体内的阴寒,为活下去而变了心性。
  魔性难除,这是他们给他的评价,即使有人的模样却已是一方恶鬼。
  「是敬畏不是怕,否则属下哪敢跟在堡主身边多年。」他已死过一次,不畏惧死亡,
  「呵……李恶呀李恶,你让我觉得自己还像个人,你的敬畏取悦了我。」他低沉地笑着,表情一样的冷酷。
  「不论外界的评论为何,堡主永远是李恶效忠的王子,绝无二心。」他所能做的只是跟随他,跟着他一起沉沦黑暗之中。
  唇一掀,拓拔刚扳动指上的玉戒。「别对我太死心塌地,也许哪一天扭断你颈椎的人就是我。」
  他心底的魔越来越难控制了,由原先一月吸食一名女子的血渐增成一月数次,日益频繁到他已经不相信自己是个人。
  以前到了月圆之夜他还能保持清醒,不致错杀亲信造成难以弥补的遗憾,他一直以为他是个强者,没什么能将他击倒,毕竟他熬过一段相当艰辛的岁月。
  可是最近他发病的情况越来越严重,即使每夜有着阳年阳月阳日出生的女子供他宣泄,那股恶寒仍由心底涌向四肢,无法使其温身。
  血,是唯一能使身体不冰冷的方法,后山的那些「食物」已经满足不了他对血的需求,寒意入心驱不走刺骨的冻霜。
  寒冰掌,弒师弒父的报偿,他由一场炼狱解脱,反而坠落更深的黑暗,终究摆脱不了倒错的宿命。
  「属下愿为堡主肝脑涂地,死而后已。」他不怕死,只求死得值得。
  「嗤,我要你的肝脑何用,你给我好好的活着,别让我的手沾上你的血。」他需要忠心的手下为他办事。
  「是,堡主。」李恶声坚的一应,随即想起先前未解的事。「堡主,你要任由卫夫人坐大而不加以约束吗?」
  她似乎猖狂到目中无人,以为能一手遮天为所欲为,堂而皇之地鼓动堡主的女人争名夺利,让她们自相残杀好坐收渔翁之利。
  汝娃的得寸进尺便是出自她的杰作,否则今日也不会遭弃沦为「食物」,她至少还能伺候堡主一、两个月,最后成为某位管事的姬妾。
  并不是每一个女人在失去暖床功用后会下场凄凉,只要谨守本份不多做要求,温驯不多言的克尽女人的天职,通常在失宠后会有个妥善的安排。
  可惜不知足的女人太多了,总认为自己才是最出色的一个,理应受更多的怜宠,互争有无只为一晌贪欢,殊不知她们的价值都一样,比妓女还不如。
  「留着她不是挺有趣的,日子太过沉闷总要给自己找点乐子。」不杀她是想看她还能使出何种手段,利用貌美的颜容作贱自己到什么程度。
  「可是留头狼在身边不危险吗?她的爪子随时会趁其不备地扑上你。」他不放心。
  眼神转冷的拓拔刚脸上浮起一抹阴笑。「那就要看她的爪子快还是我的剑快。」
  「堡主……」养虎为患,后患无穷。
  「别再说了,我自有主张,地牢那只小野猫醒了没?」中了他的独门点穴法,没睡个三天是醒不了。
  「堡主说的是施毒害你的小姑娘?」一提到她,他的表情既是杀之而后快的愤慨,还有一丝惋惜的无奈。
  「没错,就是她。饿她个几天应该变乖了吧!」她很有胆量,值得他留她不死。
  「呃,似乎……好像……可能……我想……这个……」乖吗?
  很难想象兔子不吃草的样子。
  「李恶,你在吊我胃口吗?」他不是个有耐心的人。
  他呼地吐了一口气直道:「堡主,我没见过比她更懂得随遇而安的姑娘了,虽然满口抱怨,但仍一脸惬意,彷佛正在接受贵宾似的招待。」
  「喔,是吗?」他倒小看她了。
  「而且……」李恶顿了一下不知该不该说出心中的疑惑。
  「而且什么?」笼中鸟还能搞出什么花样不成。
  「堡主,地牢可有地道或暗门之类?我去看过她三次,她三次都红光满面的说堡中的厨子厨艺很差,酒酿鸡不醇,红烧鸭片太老,生炒野羌火太大……」
  「等等,你的意思是有人违抗我的命令暗送食物给她?」是谁胆大包天,无视他的责罚?
  「不。」
  「不?」
  李恶小声的说道:「我明明记得每次离去都有上锁,可是每回见她的时候锁已经开了,像是嘲笑似的挂在半敞的牢门上。」
  「你是说她会自行开锁,走到厨房取食?」眼一沉,饱含着怒意。
  「似乎是如此,我问过厨子汪达,他说厨房的膳食老是缺鸭少鸡的,他以为是哪个小厮偷吃了。」正准备守着厨房好揪出那个贼。
  表情略微阴沉,目光阴惊的拓拔刚扬起一丝冷笑。「看来我们都看走眼了,把宝玉看成砾石。」
  「堡主……」
  「咱们就去瞧瞧她如何如鱼得水的吃香喝辣,视我的牢房为客栈。」他倒要瞧她怎么善待自己。
  「啊!堡主,你的眼睛能视物了吗?」健步如飞不像中过毒。
  「还不走,想等我用八人大轿抬你吗?」尽说废话。
  李恶讶然地看他走过面前,脚步一提尾随其后,跟着他走向地牢。
  一盆飘着竹叶的阴阳水冒着阴黑之色,森然地散发出竹子幽香。
  第三章
  「呿!这里的人对吃食的态度真是随便,一点也不讲究色香味俱全,玉米明明烤的比较好吃,怎么一粒粒剥下混面粉做什么玉米饼,硬得牙都咬疼了还没尝到滋味,干干涩涩的真想来壶酒泉酿的白干……」
  一手玉米饼,一手烤得金黄的半截玉米,嚼得正起劲的罗竹衣不忘来两句抱怨,嘴里塞得鼓胀还嫌弃人家不懂待客之道。
  之前她已经先啃了半只烤羊腿,还喝了碗奶酪汤,顺手挑了颗熟果当零嘴,还拿了小罐未开封的甜酿李往怀里放,等着嘴馋的时候润润舌根。
  当然,她绝对不会是亏待自己的人,在红叶小筑里她也算是茶来伸手、饭来张口,等着婢女伺候的千金小姐,因此对自己好是理所当然。
  试问有哪个阶下囚能像她这般惬意逍遥,想上哪去就上哪去,无视门上那把重锁,一日进出好几回如身处她的竹园,不把牢房当牢房看待。
  堡中突然出现个镇日满嘴笑意的姑娘居然没人怀疑她的来历,在她左攀亲、右带戚的笑脸下,几乎是通行无阻的任她来去。
  罗竹衣惹人怜惜的地方就是嘴甜,喜好交朋友到处与人结拜,所谓知交满天下,处处都是她的亲、她的戚,随口念个名字便是某某人大姨娘的小儿子媳妇的妻舅,拐个路口是翁姑家的六婶刚迎进门新妇的表姑。
  总而言之一句话,人不亲土亲,一提起家乡事个个是乡亲,让不少人窝心的当她是自家人看待。
  「下回得跟汪达大叔聊一聊,西湖醋鱼肉质鲜嫩,味道甘甜靠的不是醋不得重,主要是鱼要鲜,现捞现煮才够味……」
  回想昨晚那锅酸鱼,她的胃还着实翻滚了一下,害她今天胃口不怎么开,少吃了几口涮羊肉和翠玉镶肉。
  罗竹衣盗宝无数,自然盗得不少希奇古怪的宝物,就连御医的药炉就不知光顾几回,一些顾体强身的丹药少说也吃了十几瓶,不补气起码也补身,她的体质硬是与常人不同。
  照理说她被拓拔刚的内力所制至少要三个日夜不得动弹,即使是内息修习不错的武林人士,也要费一番工夫冲破六道方能解穴,并非睡一觉鸡啼便能起身。
  而她呢?在地牢待了五天,其中有两天是出来观察地形,一天用于结交四方好汉,一天「布置」暂时居所,真正昏迷不醒的时间并不长。
  要不是她没本事爬上绝崖峭壁,这会儿她八成在西夏数人头放烟火,逛逛人家的皇宫内苑,哪有可能东偷西窃的充实小牢房。
  「什么阴雨堡来着,不见阴雨不见云的未下半滴水,根本是虚有其名嘛!到底是谁想出的怪名,没点风雅诗情。」不像千枫林、红叶小筑多顺口,既传诗,又传景,诗意漾然。
  「是阴风堡。」
  「喔,阴风堡呀!难怪整天阴风阵阵,让我衣单裙薄的向主人家借裘保暖,这件白狐裘衣还挺暖和的,你们堡主真会图利自己,没一人发一件御寒。」
  她不说还真无人察觉她身上披的狐裘有些似曾相识,像是堡主数月前才上长白山猎狐所制的白狐裘衣,他连穿都还没穿过地挂在房中的檀木柜内。
  「比不上妳的识货,坐享其成。」
  「呵……呵……你这么说会让我羞愧,讨生活的小把戏难登大雅之堂,我这人没别旁地可取之处,就是不忍心暴殄天物,见别人有好东西不用会心痛。」
  抚抚柔软的白狐毛,罗竹衣笑得好似拾到宝,心情愉悦得嘴都阖不拢,浑然不觉近在耳边的声音深沉冰冷,彷佛刚从雪地里归来的旅人。
  不过阴风堡的人大多古板严肃,不苟言笑一脸冰霜的冷样,她已经习惯了他们的冷言冷语,每个人都含着冰才开得了口。
  入境随俗是难了些,但适应不难,她很快地和大家打成一片,有些人天生外冷内热不擅表达,其实内心非常和善可亲,如同她整年不笑的二姊。
  「不告而取谓之偷,妳怎知人家弃而不用?」朗朗云空皓日高挂,不到霜降。
  「偷是一门高深的学问,高如峻山、深似汪洋,我外公最喜欢爬人家的屋檐了,他说人生万物都是身外物用不着挂怀,当偷则偷不必在意外人的说长道短,有能力者得仍天经地义……」
  咦,这件白缎裁制的衣服质料上等,应该是出自江南知名绣庄,绣线细致、花纹独特,看来有几分面熟,像是在哪里见过。
  「这位大哥在堡里的地位一定相当崇高,有没有兴趣与小妹结拜,看要插香跪拜还是滴血结义,有好处不能少了小妹一份。」
  「是不低,区区一个堡主而已。」「好处」的确不少,他会好生的照应她。
  「原来你是堡主呀!失敬,失敬……」不对,他们堡主不是那个……
  「舌头被鸟啄了吗?怎么不继续说下去?」他洗耳恭听。
  双目瞠大的罗竹衣笑容一僵,寒心地往后一退。「你……你怎么有空来喝茶?有事请人招呼一声就好,怎敢劳你大驾,敝舍寒碜难以见人。」
  哎呀!真是见鬼了,他几时不来偏偏这时来,让人来不及做做样子讨他欢心,不失礼也失诚意,叫人气势硬是减了三分。
  早知道就别溜出去打打牙祭,顺便借两本书来打发时间,瞧她一身清爽哪有半丝狼狈样,让人瞧了恨痒痒,想咬上两口泄恨。
  「是呀!牢房里居然有茶,而且有桌有椅还有床,倒是令人不解得很。」音如剑芒般锐利伤人,怒意满怀的拓拔刚冷视眼前不知死活的小女子。
  「呃!这个……顺手嘛!反正搁着不用也挺碍眼,我怕挡了你的路、绊了你的脚,让你看了不顺心一把当柴烧,我拾了来省得你费心。」捉贼在赃,她还真难赖得掉。
  明媚的清眸布满安抚的笑意,莲步轻移又向外小跨一步,不甚明显的悄然移位,做贼不心虚地理直气壮,视为理所当然。
  贼做久了有个坏处,那就是不认为所做所为有何偏差,一家老少全是一个德行谁也不会说谁,积非成是全成了道理。
  人家的东西是东西,我「拿」过来就不是东西吗?不过换个主人鉴赏罢了,何足挂齿。
  罗竹衣吞了吞涎沬微缩玉颈,两手的赃物连忙往后藏,不让人有活逮的铁证。
  「不错的解释,听来像省了我一件麻烦事。」他身形一移,倏地立于她跟前。
  感觉一阵冷风拂过,她鼻头一痒地缩缩纤肩,「你……你会不会靠得太近了?我觉得昏天暗地。」
  是目瞪口呆,他的功夫未免好得叫人心惊胆跳,着实无声快如劲风,不必动手就能感受到那股慑人的气势,令人不自觉地矮了半截。
  这种不寒而栗的人物实属少数,多来几个恐怕会吃不消,她最拙于应付威仪重于表面之人。
  「嘴角有玉米屑。」伸手一拭,他指问的冷意令她微微一颤。
  「喔,我自己来不劳你……啊!我嘴上有残渣。」她后知后觉的大叫,灵巧地再退一步避开他的手。
  好慌呀!她的心口怎么卜通卜通跳得极快?眼羞面臊得像怀春姑娘,见了情郎羞答答地低视墙脚。
  不用多想定是受了惊吓,他的举止出人意料的反常,惊人又吓人地多有古怪,她没受惊才有鬼,胸口热呼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