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意思……你要不要跟我打个赌？
  赌什么？我无畏地抬起头看着他。
  赌……他阴狠地看了我一眼，又说：
  我现在把你扔下去，有没有一个人敢来救你。
  果然是个被惯坏的少爷，我在心里暗自叹了口气。
  如果我赢了会怎样？我云淡风清地问他。
  如果你赢了……你和她就可以安全的离开这里，不过……你要是输了……就得永远留在下面！怎么样？你要赌吗？
  少年的眼神在瞬间冷凝，不可一世的口吻仿佛在宣告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中。
  八
  我没有回答，我知道即使不跟他赌，我和那个女孩也没有离开的机会。
  仿佛看穿我般，少年的唇边勾勒出一个残忍的微笑：
  你还有反悔的机会，如果你现在把她推进水里的话……我可以放过你。
  女孩惊恐地睁大双眼，面无血色地望着我，她已经发不出任何有意义的字节，只有眼泪不停地往下掉。
  我抬起右手向天边的云彩轻轻挥了挥，爸爸，你在看吗？
  一瞬间，我尾指尖上殷红的朱砂痣在阳光下闪过一道红光，我知道，我心中已有了决定，我不是什么救世主，但是……
  没有人可以操纵别人的生死，我的命掌握在我自己手里。
  让她先离开，我跟你赌。
  我淡淡地笑着站起来，指了指躺在地上不停颤抖的那个女孩说。
  嘁……这女的真以为自己是救世主啊……
  自身都难保了还去救别人，真好笑……
  人群里又有人开始幸灾乐祸了议论起来。
  那高高在上的少年似乎也没想到我会如此回答他，神情一怔，虽然只有很短的时间，但我确实看到了……他的惊讶。
  让她走。
  少年冷冷地答应了我。
  女孩被推出了人群，临走前，她泪眼朦胧望着我，眼神里充满了复杂的情感，是担忧，是感激，亦或是惋惜。
  “是你……”我望着眼前这个女孩，一切恍如隔世。
  “林慧姐，你想起来了！那天要不是你，我现在……”
  “如果可以，我宁愿那时没有救你。”我不带一丝感情残忍地打断她，直到现在，回想起赵敏琳离开后的发生的事，我仍会忍不住颤抖。
  似乎感到了我的战栗，风清扬更紧地握住了我的手。
  “我知道这并不是你的真心话，否则那天你也不会救我。”赵敏琳并没有被我的冷言冷语吓退，睁着乌黑的大眼睛笑嘻嘻地看着我，视线很快移到我和风清扬握在一起的手。
  “噢，对了，现在范流银发了疯似的到处找你，只差没把学校翻过来了，我看你们还是找个地方避一避。”
  避？往哪里避？我缓缓抽回了被他握住的手。
  “风清扬，我不想吃炸酱面了。”
  “那我们去吃别的，好不好？”他眼神里带着祈求地望着我。
  “赵敏琳……”我避开他的眼神看向另一边。
  “林慧姐，你想说什么？我在听。”赵敏琳一副随时候命的样子，让我有点哭笑不得。
  “可以带他先离开这里吗？”
  “恩！没问题！”她立正站好对我行了个童子军的礼，我甚至在想，如果我那天没有救她，她是否也会不痛不痒地好好活到现在。
  “林慧，我知道你在怕什么，但我不需要你的保护。”风清扬睁着明亮的眼睛，眼神里带着一丝我意想不到的坚定。
  “我走了。”
  在我转身的那一刻我忽然觉得，或许我并不了解风清扬，他到底是怎样一个人？这个看似谦懦的温柔男孩，也许比我想象的更加可靠。
  “林慧！”我已走出几米开外，他在我身后叫住我。
  我站在原地没有转身。
  “我会去叶子那里等你！”
  你知道叶子为什么会发黄吗？
  不知道。
  那是因为吃了蛋黄。
  我会去叶子那里等你！那是只有我跟他才听得懂的暗语，我心中一颤，嘴角悄悄扬起一丝难以言语的甜……
  慧慧，我不会放开你的，为了你一切再所不惜。
  你在乎谁，谁就不会有好下场！
  冰冷的声音在我心底响起，让我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战，我到底是怎么了，不是早就决定不再为任何人心动了吗？我狠下心没有回答他，逃难似的朝前跑。
  九
  “我会去那里等你的！”他毫不放弃地在我背后大吼。
  我捂住耳朵跑出去，风清扬，不要对我抱有任何幻想，一点都不要。
  当我放开双手望向前方的时候，我已经站在了一片空旷的地上。
  “慧慧！”
  一个熟悉的身影焦急地向我跑来。
  还没等我开口说话，范流银已把我狠狠地揉进怀里，力道之大让我几乎不能呼吸。
  我稍稍地挣扎了一下，换来却是他更紧的拥抱。我的身体渐渐因缺痒而瘫软了下去，尚存的一丝清醒的意识支撑着我用微弱的声音断断续续地说着：“放……开……我透不过……气了……”
  好在他听到了我微弱的呼声，终于发现我的不对劲，这才慌忙放松了怀抱，小心翼翼地搂着我。
  “咳……咳咳……”重新接触到新鲜空气的我拼命咳喘着大口呼吸。
  “慧慧，对不起，都是我不好，我以为你遇到了危险，所以才……还好你完好无损……还好……”
  我并没有遇到任何危险，只是差点死在你手里。我脸色惨白得吓人，声音卡在喉咙里，想说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厌烦地伸出手想推开他，但对上眼前这个患得患失，抱着我像抱着宝贝一样的范流银，我竟然有些心软了。高傲冷酷如他，从未跟任何人低过头，却如此为我担心，跟我说对不起，一时间，我的心五味陈杂。
  “你……吃过饭了吗？”我低低地问了一句，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
  “没有……没有，我一直在等你，我们现在去吃好不好？”范流银欣喜若狂地看着我，我没想到一个小小的问候竟能让他如此高兴。
  我点了点头，任由他扶着我离开。
  水晶宫
  顾名思义，这里的一切都是用水晶修饰而成。黑白水晶相间的桌面、紫水晶的华丽吊灯，黄水晶雕成的蔷薇花，绿水晶做的叶，精致的包银水晶餐具，五色水晶镶嵌而成的墙，不论在白天还是夜晚都显得那么流光逸彩，极尽奢华、神秘、高贵的氛围构成了这个上流社会都趋之若骛的圣地。
  范流银是少数可以自由出入水晶宫的VIP贵宾，大多数时间他都喜欢在这里用餐。
  精致的水晶餐盘里盛着肉质鲜嫩的五分熟小牛排，刚端上典雅的黑水晶桌面，还散发着茵茵热气。然而我还是觉得冷，整个水晶宫里都是冰冷的，这些水晶仿佛能摄走人的体温，让一切渐渐冷却。
  我出神地望着已经不再热气腾腾的牛排，下意识里，我讨厌这种半生不熟血淋淋的东西。曾经有一次，范流银拿着一盘这样的牛排来到饿了一天的我的面前，不可思议的，我将那盘肉吃了个精光。倔强如我，也没强得过自己饥肠辘辘的肚子。
  凉风徐徐吹来，卷下一片黄叶，在空中缱倦翻滚了几圈跌落在明亮的黑色桌面上。转眼又是一秋，我拾起黄叶摊在手心里，想起才离开不久的那张清秀的脸，心里竟有一股说不出的暖意。
  “什么时候你对着片叶子也可以发笑了？”冰冷而危险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
  范流银修长的手指捏住我的下巴，锐利的眼睛端详着我脸上的表情。
  我自己也吓了跳，我刚刚在不知不觉间笑了吗？
  “你失踪这段时间发生了是不是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情？”他的口吻越来越冷。
  “没有。”我矢口否认。
  “那那段时间你去了哪里。”他松开了手坐回去，好整以暇地等着我的解释，危险的气息从对面直逼而来。
  十
  “我……在图书室里睡着了。”莫名的紧张让我有些打颤。
  将我所有的表情尽收眼底的他冷冷地笑了：“是吗？你有没有说谎，我一查图书馆的出入登记就知道了，要不要我现在查？”说着他已掏出手机。
  “我没有去图书馆。”在他的逼视下我努力保持平静地坦言，猎人永远是猎人，他锐利的眼睛在不动声色地捕捉我脸上每一个细微的表情，我竟然会傻得因为他偶尔表露出的关怀和脆弱而忘记他的本质，与虎谋皮的下场我早该知道了。
  “那你去了哪里？”他优雅地抚着晶莹剔透的水晶高脚杯，浅尝了一口嫣红的红酒，声音听似平稳无澜却暗藏阴冷的寒气。
  “在走廊上碰到一个熟人，聊起了以前的事……”
  “谁？”
  “赵敏琳。”
  “赵敏琳？怎么认识的？”他微皱着眉头开始若有所思地想着，似乎想起了什么，却又说不上来。
  “你不记得了吗？我以为你不会忘记她的，就是一年前在湖边被我救起的那个女孩。”感到他神情里的闪烁，我淡淡地笑了。
  云淡风清的一句话，让他整个人都沉默下来，一年前在湖边的发生的事似乎成了范流银永远不敢面对我的伤。
  是啊，怎能轻易忘记？
  那日，我在冰冷的湖水里浸泡了整整8个小时，摄于范流银的威胁，没有任何人来救我。我倔强地抓住树枝不让身体沉下去，然而湖水却越来越寒冷刺骨，我放开了已经麻木得没有任何知觉的手，当最后一缕发丝没入水中的时候，范流银把我拉出了水面。之后，我虽然被送进医院抢救过来，但我的脚却从那天起落下了一个不能治愈的寒疾。也许正因为这样，范流银才容不得任何人对我的伤害。
  “怎么不多吃一点？菜不合胃口吗？”他没有再追问下去，看了看我没怎么动过的餐盘。
  “不，只是有点累。”
  “我送你回去。”他优雅地擦拭过嘴角，站起来不用置疑地对我说。
  “恩。”
  我起身在心里长长舒了口气，跟范流银交手的这一回合，我又侥幸地赢了。
  接下来的几天，我鲜少看到风清扬的影子，每次望向那个空荡荡的角落的时候，心上总会爬满浓浓的失落感。
  我会在叶子那里等你，一直等你。
  忽然间，想起他说的那句话，那个书呆子不会真是在那里吧？
  我跑出教室寻着熟悉的路找过去，脚步停在了那间小小的储藏室外面。轻轻的推开门走进去，浅绿色的窗户开着，下方的那块空地上却没有人。我失望地看着透过窗户照进来的阳光，也许他只是说说罢了，谁会这么傻？天天在这里等一个别人的女朋友。
  “你来了，我就知道你会来的。”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我扭头一看，风清扬就坐在门边的一个角落。
  “你……你吓死我了。”原来他一直都在这里，我开心得想笑，眼睛却湿了，不知从何时起我也变得这么患得患失。
  “我说过我会的这里等你的。”看着我，他的脸上也划开一道灿烂的笑。
  那一瞬间，望着风清扬清秀的笑脸，我知道眼前这个男孩已经慢慢走进我的心里。
  “清扬，我们去吃炸酱面还不好？”这几天对着丰盛的食物却老是觉得索然无味，想了好久，原来真正想吃的只是一碗炸酱面。
  “好啊，你等我，我去教室拿钱包。”他站起来就要往外走。
  “不行，现在已经在上课了，回去就肯定出不来。”我一把拉住他。
  “你身上有钱吗？”
  “没有。”
  “那怎么办？”我们大眼对小眼地看着对方，笑起来。
  十一
  “我有办法，跟我走，保证让你吃到最好吃的炸酱面。”他胸有成竹地说着，拉着我跑出去。
  很顺利的，我们的出走没有被任何人发现。风清扬带我来到了盛华学院里很有名的情人路，长长的柏油马路两旁生长着高耸的银杏树，每到旁晚就会有许多学生情侣到这个风景如画的林间约会，情人路因此而得名。
  不远处的三岔口中间是一个巨大的四层圆坛式逐层递减的喷水池。我顿时明白他的用意了，因为情人路的关系，这个具有浪漫风情的喷水池成了学生情侣们的许愿池，白花花的硬币正安静地躺在水里。
  风清扬脱掉鞋，挽起裤脚踩进清澈的水里，光明正大地捞起硬币来。
  “喂，我们这样做会不会有点过分啊？”毕竟这些硬币包含着别人的心愿。
  “那你还想不想吃面？”
  “想……”我有点心虚的点了点头。
  “况且这些硬币知道它们为别人做出了贡献也会很开心的。”他说着扬了扬手上亮晃晃的硬币。
  这是什么歪理啊，我好笑地摇了摇头。不过，我的那一丁点罪恶感很快就被对炸酱面的向往趋赶得无影无踪了，看着清凉透彻的池水，我情不自禁地脱掉鞋子踩进去，早已忘记自己的脚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