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1 节
作者:
没事找事 更新:2022-01-30 22:46 字数:4784
我便加大了声量,又唱了一段:“聚散苦匆匆,此恨无穷。今年花胜去年红。
可惜明年花更好,知与谁同?”
“你唱得真好……”男子微眯着眼,似醉在歌声余韵里了,“你的声音比湖水更清……咦,你在咳嗽?”
我掩着嘴轻咳,只道:“这两天着了凉,就是这样了。”
那男子蹙着眉,很关怀地说:“别喝酒了,喝酒只会使你咳得更厉害。”
我心中一震,这人是从春雨楼跟过来的。
我淡淡说:“反正已经咳了好几天了,多咳一会儿,少咳一会儿,也没有什么分别。”
那男子凑上前来,“但你却咳得叫我心乱……”猝然出手,出手便要制住我。
我身子一缩,大叫一声:“小五!”
那男子身形甫动,雪亮剑光也已亮起,反倒抢在我的叫声前头了。
剑气涟漪在空气中扩散,苍茫愤怒。
男子一击不中,凌空翻身,已在四丈开外,只一段语声远远传来“我本该杀了你的……但你的歌唱得那么好听……你也咳得真让我心动……”
我垂头看着小五剑锋一抹血痕。
如果那人不现身搭话,而是跟在背后立即出手的话,大概连小五也赶不及护着我吧。想到这里,我忍不住又咳了两声,第一次觉得,这缠绵入骨的声声咳嗽似乎也是有用的。
咳完跟依旧蒙着面的小五说:“小五,谢谢你啊。”
那人身子微微一震。
“嗯,小五,我们回去吧。”
“刚才那人是睚眦必报的刀客颜小仇。”他说。
我也猜到几分了,刚才在春雨楼婉拒一干人的时候,他怕是最不服气的一个吧,但在听我唱歌的时候,还是那么忧郁的,转眼却又想杀了我。
“那又怎么样,他又打不过你,有你保护我,我放心得很。”
“现在他们都好奇得很,想知道我看中的人是谁。”我大声笑道:“除了当今太子帝崖云,天下间还有谁能配得上我!”
“你疯了。”这样说我的人是郁南王春熙,他皱着好看的眉毛,冷笑着说:“你以为这样可以摆脱我吗?你以为离国皇室会容你进入吗?你以为崖云那小子这么没有头脑吗?”
“没头脑的不知道是谁。”我低声嘟囔了一句,趁着春熙没有听清楚,赶快补充:“这是一个大好的联姻机会,假如太子是有头脑的话,一定会马上动身来烟淮查看这个谣言是真是假。”
春熙唇瓣微启,似笑非笑:“然后呢?”
“这是一个大好的谈判机会。”我微笑着说:“只要他来烟淮,就证明他动了心,只要他跟我们谈,主动权就在我们手上。”
春熙懒懒说:“我怎么知道不是你借机另择高枝,想一脚把我蹬了?”
“我的身份是什么,我自己不知道吗?只要你说一句话,我不是什么都不算了吗。”看着春熙那副无可无不可的模样,就知道他疑心病重,便加了一句。
“而且,我不可能真心待他,他是我的仇人!”
“哦?”春熙忽然有了兴趣。这人一听到有人跟他志同道合,立即兴奋起来,可见平日实在无聊得紧。
“我虽然在山村长大,但我原本也是城里人,患了病才送到那里疗养的。小时候跟大户人家的少爷订了亲,后来少爷被送到宫里……嗯,就死在那场大火里头了。虽然做不成夫妻,但总算曾经有过缘分,不能让他这样死得不明不白。”
“你说的是……”春熙敲敲头:“静……静非尘,是叫这个名字吗?”
我看着他,他是真的一时想不起来,还是故意的?
“这个人是挺可爱的……”
我不禁握紧拳头。
“也很可怜,还很笨……嗯,没有跟你配成对,真是可惜。”
“世上的事情总是这样的,求之不得。”他转头认真的看着我:“不用伤心,我会替你报仇的。”
我瞧了他很久很久,不知是否错觉,他的眼睛难得的如同月色一般清澈。我终于慢慢松开了拳头。
沉香(上)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发觉身边多了一双探究我的眼睛。
我不知道那是谁,而且这人总是躲在隐秘的地方,不好抓。
既然那样,我就索性让他瞧个够好了。
当钱主的生活,只要看开点,不要老是想象自己正踩在悬崖上,其实还是可以活得很快乐。
特别在把其他钱庄在烟淮的分号都挤兑得快要倒闭的时候,觉得自己虽然不是生意奇才,却还是算是有用。
为了怕这些专业人才失业,我还派萧桥去招揽他们。
然后,就发生了春雨楼的那件事。
很多事情都发生在春雨楼,因为那里地势良好,处于长安街尽头,再往下是居民生活区,两边十字街头,视觉开扬,无重要建筑物,方便撤退,实在是商量阴谋解决麻烦的绝佳地点。
这晚,四大钱庄的烟淮分号大掌柜集中春雨楼商议共同对敌的对策。
其中“丰隆行”的大掌柜刘雄原本出身于皇家钱庄,却于当年皇后被倒台时,各地钱庄分号人员紧缩时被裁,曾受过一段冷遇。虽然现在已身处高位,但当年的羞辱始终挂在心头,他要讨回当日的颜面,也要讨回今日的公道。
他首先指出:“皇家钱庄推出个钱主,纯属靠美色惑人,非是生意之道。而这钱主依仗的不仅是青春美貌,还刻意强调自己的传奇经历,恐怕这里面有猫腻存在。”
众人纷纷附和。
“汇宝庄”的大掌柜钱山耀更道:“相信朝中也有不耻皇家钱庄做法的势力在,我们应该积极笼络,寻求各方助力。”
众人都道,此刻正是非常时期,大家更应团结起来,共同对抗皇家钱庄的侵蚀。当即便开始商量结盟之法。
众人正讨论得热火朝天,忽地听到了楼下响起几声清脆的掌声,跟着那楼板轻轻一响,一声又一声,有人上楼。
明明包下了整座春雨楼,怎地还有闲人上来?
楼下的保镖怎地没有通知一声。
这脚步声一声接一声,虽是轻盈,却自有一股坚定之意。
是谁?恰在此刻到来?
众人都屏息凝神,惊疑不定。
却先见到一晕灯光。
一个女子掌着一盏粉色纱灯,一步步走上楼来。
女子年纪很轻,一袭白衣不沾尘,像是很怕冷的样子,肩上还披了一件湖水绿的披肩。她掌着灯出现在楼梯口,笑意盈盈。
竟是众人急欲除之而后快的主角,钱主,露华浓。
我得知众人今晚在春雨楼上非法集会,商量搞阴谋,当即便找上门来。
当下在楼板上站定了,微微笑道:“诸位真是亲密,打的主意也精彩,我刚才冒昧拍了两下掌以资鼓励。这场戏,实在非常好看,就请大家各就各位,继续做下去吧。”
一时之间,大家都不知该什么做才好了。
“丰隆行”的刘雄大掌柜一时无话,心里却在转着念头,今夜密谋结盟之事怎地会泄漏出去,莫非此间有人是内奸?
忽听“汇宝庄”的大掌柜钱山耀道:“钱主误会了,我们只是在此相聚一场,闲来无事,交流一下各自生意而已。”
我笑道:“原来是这样。现在举办钱庄获利丰厚,不少人手头持有资本,便把建立钱庄当作一门好生意,新钱庄纷纷建立,期间素质良莠不齐,更有些手法卑劣,骗取百姓存银后便卷款私逃,实在大大影响行业声誉。”
我把纱灯笼挑高,闲闲剔了剔里面的灯花,吊足了众人胃口,方才淡淡道:“对此,我倒有一个想法。不若我们成立一个行业协会,由权威之人统领,定下行规,此后不会产生恶意竞争,友爱互助,一荣俱荣,不知诸位意下如何?”
四人面面相觑。
钱山耀忽道:“适才刘雄大掌柜确也提出此事,看来此事大有可行。”
我抬眸瞧瞧刘雄,呵呵,原来造反头子在这里。
我微笑道:“既然已经达成共识,也难得众人齐集,不若就趁此佳时签订盟约,免得夜长梦多。”
手一扬,一张素笺已摊在桌上。上面以清楚楷书写着各钱庄愿意联合起来成立一个钱庄协会,互相护持,共同进退等等等等条款。条款下方第一个大名自然便是皇家钱庄露华浓。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各自心怀鬼胎。
我笑望钱山耀。
钱山耀忙道:“钱主一片苦心,提携于我等,却之不恭。”提起桌面的笔,大笔一挥,签上自己大名。
众人见到有人牵头,纷纷跟着签上自己名字。
刘雄眼见大势已去,心中暗暗一叹:这接下来以皇家钱庄之势力,以钱主之风头,一定会抢这协会会长来做,岂不是不费一点力气,就把大家收归囊中,管得严严实实,再也无人跟她竞争?
但道理虽知,形势如此,又怎能独自与众人对抗呢。心中一叹再叹,脸上却不露丝毫神色,伸手便去拿笔。
我轻轻一拦:“慢着。”
“行业协会不欢迎你。”
刘雄脸色一变:“我‘丰隆行’难道不是钱庄么?”
我微微一叹,开始同情这个执迷不悟死到临头的人。“皇家钱庄怎会和怀有敌意的对手成为朋友呢。”
刘雄瞪着我,脸色发白,忽地冷笑:“你以为只有我想对抗你们,你以为他们今晚齐集这里只是为了喝酒吃饭么?”
我只静静看着他,似看着什么奇怪物事一般,好一会儿,我才说:“计划是你提出的,酒宴是你请的,就算你说得很有道理,但他们是不会同意你的建议的。”
我淡然说:“就算你们全部联合起来,对于皇家钱庄来说,也无异以卵击石。大家都是生意人,有好好的合作机会不要,忙着去斗个你死我活,行外人看着笑话,自己也弄得脸青鼻肿,好光彩么!”
刘雄退了一步:“钱主说得有理,我打的也是这等主意。今晚本想先商量个大概出来才邀请钱主加入的。”倒是能屈能伸,此刻他看我的目光已有几分恳求。
若是我不知他过去跟皇家钱庄的纠缠,此刻也许就会点一点头。只是……今晚须得杀鸡儆猴,扬刀立威。
真是对你不住,你老人家就是那只鸡。
我缓缓摇头:“你异心在先,我是不会放任想害我钱庄的人存在的。”
说罢,伸手卷起桌上素笺,打算道别。
刘雄脸色发白,瞪着我收起盟约的动作,眼神似乎要滴出血来。忽地哈哈大笑:“很好,很好!枉我当你们是好兄弟好朋友,邀你们共商大事,却原来朋友之情,狗屁不如!你们都怕了这女子,就让我来剥下她的皮看看,是真的还是冒充的贵族钱主!”
他抓起桌上酒杯,猛的往地上一摔。登时楼板屋顶一阵响动,十数个打手已经现身楼上。
我心中吃惊,想他伏下这些人并非为了提防我,而是为了列席众人不肯就范时用以威胁的武力储备。适才我上楼前已带人清理了楼下的保镖,想着楼上尚有支持我的钱山耀在,况且大家都是钱庄掌柜,个个混到现在都已成了老狐狸,怎会动刀动枪,是以胆敢孤身上楼。想不到这刘雄行事手段竟如土匪头子一般,还在楼上附近埋下伏兵,这下真是生生送入虎口了。
当下立刻道:“我的身份非同一般,你若是敢动我一根毫毛,郁南王必不会放过你。”
刘雄冷笑道:“你都不肯给我一条活路,横竖我是活不下去了,抓你陪葬又如何。说起来,你的年纪小我三倍有余,有你殉葬,我还是赚了呢。”
一面指挥众打手上来抓我。
我大惊,张口便叫:“小五!”
这次咒语失灵了。哪里有人出现。
有人的手已抓住我衣袖,我用力一扯,撕下一截,知道再一迟疑,必无幸免。用力将纱灯往众打手处一掷,纱灯顿时被刀风绞得粉碎。我冲到窗前,想也不想,攀上窗框,一跃而下。
落下时先撞到楼下的窗户,再接触地面,爬起来就逃,发觉右边脚踝木木的,已经扭伤。
我的人呢?我大声叫:“你们快出来!”寂寂长夜,没有人答应我。只有追杀的声音此起彼伏。
忽然起了一种空荡荡的感觉,我被遗弃了。
死在同行老大手下,接着皇家钱庄可以借此机会全面倾轧。虽然不是很适合我的死法,但也差强人意。
喉咙还未好,我忍不住又咳了起来。
不过是一刹那的分神,黑暗中有人向我扑来,不及反应,双手已被缚,那人挟住我,几个起落,远远奔到后面的暗巷里。
这里又黑又脏,灯光难及,饶是如此,还是可以看见地面上满是垃圾。
那人却把我推到地上,伸手便扯衣衫。
我无力挣扎,只突然道:“你是颜小仇。”暗巷虽黑得辨不清来人形貌,加上蒙面,却凭直觉判断是他。
那人果然停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