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3 节
作者:没事找事      更新:2022-01-30 22:46      字数:4763
  我还没有反应过来,身后一只充满同情和遗憾的手一推,把我推进门去,然后“哐当”一声,门在我后面锁上了。
  房内一片狼藉,但凡能摔碎的东西几乎都摔碎了,我敢打赌刚才摔在门框上那只茶杯是最后完整的东西。朝辞斜倚在厢房的一张太妃椅上,胸口急剧起伏着,脸色是不正常的绯红,他狠狠瞪着我,张了张嘴,又想开骂。
  我“嘘”了一声,“骂这么久了也不累?歇歇去吧,没见他们把门锁了吗,况且我来了也不打算丢下你自己回去。”
  朝辞恨道:“你这嫁不出去的老黄瓜……”
  我瞪他一眼:“别装了!你真要用杯子摔我哪里扔得那么准,还擦着我头发过去呢,你用尺子量过啊?”
  在屋里转了一圈,没发现什么完整的东西,皱了眉头。
  朝辞咽了口气,终于苦笑:“你怎么来了?”
  “咦,不是你指名要我来的吗?”
  “嘿嘿嘿。”他冷笑,有点让人毛骨悚然,牙缝里迸出几个字来:“萧桥!教我过了今晚绝不放过你!”
  “他们到底给你吃了什么东西?”看他神色实在异常,混不似平时虽然没点正经却凡事有数的样子,应是让人算计了去。
  他脸色阴晴不定,发红的眼睛瞪着我只是不语。
  我过去伸手探他额头,被他“啪”的一下打开。
  我的手生痛,不禁气恼:“你这算什……?”
  他忽地用力一扯,将我扯入怀中,狠狠往我唇上吻去。只觉一股狂乱的气息扑面而来,我惊骇至极,用尽力气一推,不料他身子软绵绵的毫无力度,竟给我一推滚到地上去了。
  我脱出身来,惊吓不已,只恐他又扑上来,几步窜到墙角,将张椅子举在胸前,脸色惨白,不住喘息。
  却见朝辞颠颤颤的伸出只手搭在椅上,几番用力,撑起身来,跌跌撞撞扑到门上。本以为他要开门出去,却发现这扇门不是通往外面的门,而是在房间里面的一扇窄门。
  他推开门冲了进去,一阵水声哗哗直响,接着有重物坠地的声音。我再三犹豫,终是忍不住走过去瞧了一眼,只见他浑身泼得精湿,人仰面躺在地上水泊中,眼帘紧闭,死鱼一般不动。
  我颤声道:“朝辞,你怎样了?”
  叫了两声,他蓦地睁开眼睛,眼白满布红丝,原本凌厉的眼神此刻已经非常衰弱,“你快走……”他哑着声音道。
  “到底发生什么事情?”
  “快滚出去,把门锁起来,不要让我看见你!”他低吼。话是这么说,但是他盯着我的眼神却已控制不住的流露出极其渴望的表情,那是赤裸裸的欲望。
  我退了一步,恍然:“你吃了春……”实在没法说完整那个词来。忽然想到:“你不是在这里饮花酒吗,我让他们给你找几个姑娘来。”
  “不要,你快滚……滚……”他挣扎着要用脚踢上那门,却连抬腿的力气都没有。他重重喘着气,浑身颤抖,眼神滴血,忽地骂了起来:“你这该死的丑女人,嫁不出去的箩筐头,你……”骂人的水准急促下降,已经近乎语无伦次。
  “这个药不解,会不会死?”
  他咬牙,别转头:“不会!”又加一句:“不想我祸害你就马上给我滚,别出现在老子……”
  忽地浑身一震:“你做什么?” 一手按住我拉扯他衣服的手,手心的热度烫在我手背上,竟像烙铁一般隐隐灼伤的痛觉。
  “你如果死了,我也活不成的。”这句话,此刻说出来实在没有半分柔情蜜意。不过现在也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朝辞那副样子很明白写着他已死撑不下去。
  他紧紧抓住我的手,眼里闪过一丝奇异的神色,脸上因为狂喜竟露出一种近似苦楚的神色:“你愿意……?”
  他眉眼都扑满了一层红晕,却在犹豫:“但你的身体……”
  我脸都通红了,“别瞎想,我只能用手……”千万保佑我保持冷静,若是出了上次那等状况可是两人抱着一起死。
  我的手缓缓探进他衣内,感觉那火烫的身体因为我的碰触而颤栗得更厉害了,就像火山爆发的前奏。当我终于握住那热情颤抖的欲望时,他终于忍受不住的低吼一声,用力弓起身体,像是怕死的鸵鸟一样拼命把头往胳膊底下埋。
  浑身小麦色的肤色此刻变成一种暧昧的潮红,光滑的皮肤上布满了一颗颗寒栗,他紧张得直发抖,细密的汗珠一颗颗滚过他的脸,滴到我的肢体上,再汇入地上的水里。
  “要死了……”他喘息着说,喷在我耳际的呼吸滚烫。脸颊烧得通红,眼睛水汪汪的好似要流泪,原本棱角分明的嘴唇此刻变成了艳红的花瓣,在情欲风雨中瑟瑟发抖。
  “别看我……”这句话终于让我确定他脸上的红潮有一半是因为不好意思。
  那么……我用力踢上浴室的门,将外界的光亮隔绝在门外。
  暗室之中,填满难以停歇的情潮汹涌,碰撞回荡在凝滞的空气中,呻吟和喘息混在一起,如一阵又一阵的海浪冲击,终化成一波一波轻柔的拍岸,模糊涌到心上。
  鸠宴(中)
  烟淮城中长安街是远近闻名的商业聚集区。街道两边林立各种大型店铺,衣食住行无一缺漏,各式店铺如百花齐放,而烘托众花的绿叶便是六家钱庄,而其中最大片的绿叶则是皇家钱庄的烟淮分号。
  上次来的时候做贼心虚,只龟缩在最不起眼的角落怕引起别人注意,却也将钱庄内当日人来人往的盛况尽收眼底。但今日再临,赫然发觉人数竟是当日的十倍之多,前来兑钱的人竟在门外排起长龙。
  朝辞脸色微变,与我内进,只见刘胜迎上来,哭丧着脸道:“也不知哪里传出的谣言,说咱们钱庄要撤掉分号,一大早的就人人抢着来提钱。”
  朝辞问道:“库银还可支撑多久?”
  “如无大笔的兑换,可以支撑三天。”
  “三天时间已经足够从安林分号调来银两解这燃眉之急。”
  “萧三掌柜已经着人去调银,但是听说道路塌方,需要绕路或以水路运行。”
  朝辞微一犹豫,正要说话,忽地门外一阵叨扰。
  一人大声叫道:“让开让开,让银车进去!”
  塞在门口的人群纷纷让出条道来。
  一人当先而入,身上穿着宝蓝色的缎子长衫,长得肤色白净,眉清目秀,只是额上青肿了一块,也不包扎,涂了点黄黄的药膏,好像头上多了一只角。再加上那对桃花眼灵眯眯的,不笑也似含情,整个人看上去好没正经。
  一众伙计也跟着他没的正经,一路推着银车一路说笑,待抬进门槛时,其中一辆推车轮子一歪,登时将车上的银鞘抖下地来。只听“咚咚”几声重响,银鞘摔开,里面包着的银子撒了一地。一时银白宝气耀眼生花,排队兑钱的百姓们只看得眼都直了。
  那人跺脚道:“该死该死,怎地这般不小心。赶快收拾。这是要装修分号的银子,每一锭都记录入册,若是账目出了差错,延误了工程就唯你们是问!”
  抬起眼来,只作现在才瞧见站在堂中的朝辞,笑嘻嘻的迎上来道:“二掌柜,要装修铺面的银两运回来了,只是怎地突然来了这么多人?”
  朝辞冷冷的瞧了他一眼,嘴角带笑:“萧三掌柜辛苦了,这些乡亲不知哪里得的消息说我们分号要撤庄,急着来相送而已。不过也好,且将账面清理一下,也省下点儿息银,装修的时候可以多刷两桶金漆。”
  “说得也是啊,这年头物价飞升,是以我才多调了两车银子,以应付额外之需。”
  “还是三掌柜想得周到,若不是一流的材料一流的工艺,怎衬得起我天下第一钱庄的称号。”
  这两人昨夜还大打了一场,此刻相见竟都是神色自若脸色平和,言笑晏晏间哪里见到半分失态翻脸的景象。
  一众挤兑的百姓们听得两人说话,却道是铺面装修而不是撤庄,又满地白花花的银两眼见为实,想起皇家钱庄确实财雄势大,更听二掌柜点明提早提兑息银减免,登时有大半人都犹豫起来。排在后头的队伍已开始三三两两的往回走。
  银车一辆辆的推进店里,排着长队的人已散了一半。
  萧桥忽嘻嘻笑道:“辛苦倒是不辛苦的,这种跑腿的事情不过出点儿力气而已,哪里比得上二掌柜掌管内务,劳心劳力,鞠躬尽瘁,只管理得门风严密,滴水不漏。”
  朝辞笑道:“那倒也是,若不是得萧三掌柜有心扶持,朝辞哪里来今日风光。若不是萧三掌柜仿效那舍身饲鹰的高僧,渡化芸芸众生,又学那补天的女娲娘娘,将脸皮都不要了,只将张脸去糊那漏洞,只想以一身普度世人,哪里来得今日的门风严密,滴水不漏。”
  这两人适才见到形势紧迫,不得已携手合作,随口两句演练,接合得是天衣无缝。此刻见大局已定,心头稍宽,登时念起旧恶,当场掐起架来。
  萧桥先发制人,言辞犀利,分明讽刺朝辞上梁不正下梁歪,自身在青楼出了丑,还让钱庄受到谣言的影响。朝辞一个太极推手挡了回去,言语却分明讽刺他不要面皮,好色舍身,男女通杀。
  两人一般的舌锋毒辣,携枪带棒的谈笑间便要对方血溅当场。
  萧桥面上一红,两道黑眉一拧,正待反击,忽地门外有人大声吆喝:“太守公子到!”
  朝辞一怔,立刻转头看我,我早已闪在角落。他转回头去,已是满面春风迎出门去。
  只见那孙雷越大摇大摆闯进门来,将一叠银票往柜台一摔:“全部给本公子兑了!要真金白银,火头一分也不能少!”
  朝辞一瞄那叠银票,只见最面上那张的面额已是一千两。当下笑道:“不知太守公子是打算用银砖盖房子还是想填了烟淮河?这叠票子足可买下半个烟淮了。”
  孙雷越鼻孔朝天:“你管我是拿了银子去埋人还是砸狗!我怕你们钱庄半夜拿了本公子的银两跟老婆跑了!”
  眼见孙雷越分明借上次的事情为难朝辞,我正是焦急,忽地眼前一暗,光线被个人挡住。却是刚才跟朝辞吵得对眼鸡一般的萧桥。他盯着我道:“奇怪,我定是认识你的,怎地你从男子变成了个女子,还做了……”他恨恨瞪了远处的朝辞的一眼:“竟还做了他的老婆!”
  我忙道:“我不认识你,你认错人了!”
  “我萧桥认人从不会错!一个人的脸庞皮色轮廓都可以改变,就是眼睛改不了。哎呀,真是可惜,你这双眼睛怎生长在个女子脸上。”
  我不耐他的胡言乱语,只皱眉瞧着朝辞那边。
  萧桥忽叹道:“天下女子皆薄幸,想当年我待你那样好,你竟将我忘得一干二净,还看上了我的仇人,真是好伤我的心!”竟然掩面哀哀切切的哭了起来。一面哭一面嘴里嘟囔:“偏生你踩了狗屎运,竟然替他解了药效,这上下那小子怕是对你言听计从……呜呜呜……都是我太心急了,下手太快……”
  隐约觉得这等场面似曾相识,我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又听得他说得乱七八糟,心中不耐,忍不住道:“我年前得了一场大病,将往事忘得干干净净,可不单单只忘了你。”
  “真的?”萧桥放下袖子,脸上干干净净的哪里有半点泪痕。
  才知被这小子骗了,不禁瞪他一眼:“不过忘了你也活该,男子汉大丈夫的哭哭啼啼算什么!”
  “嘿,该哭时能哭,该笑时能笑,才是名士风采!”他辩解一句,忽然问道:“你现在还弹琴不弹?”
  我一怔,心忽然冷冷一晃,像丢在一盆冷水中不上不下的晃。一时也不辨是什么滋味,说不出话来。
  萧桥看我恍恍惚惚的样子,忽然叹了口气道:“念在相识一场,你若是回答我一个问题,我,我今天就去帮忙我的仇人。”他看向堂中的朝辞。
  朝辞正在独自应付蛮横无礼的太守公子,大约正在口若悬河,突然瞟见我跟萧桥说话,不禁顿了一下,随即又转回视线,面不改色的继续对付下去。
  我看向萧桥:“你要问我什么问题?”
  “你那时不是跟着小三一起走的吗,他现在在哪里?”
  四周的声响都消失了,只余寂静一片。所有的人所有物件都消失了,我独自处在旷野之上,风空荡荡的吹过我的身。
  这才发现自己的身体里面竟然空洞了这么一大块,风呼呼的从那个破洞透体而出。缺了的一块到底刻下了什么,抹去了什么,无法辨识,全都从那个破洞掉出去丢失了。
  真是茫然啊!
  萧桥焦急地问:“你怎样了?脸色怎么这样坏?”
  “是不是他出了什么事了?”
  “……”
  忽然觉得痛。
  低头看见自己的手指染上了鲜血,一种妖冶的玫瑰红色,掐在掌心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断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