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 节
作者:没事找事      更新:2022-01-30 22:46      字数:4792
  小三瞪我一眼:“哼!”却乖乖背转身去,蹲下。
  我伏在他背上,回头淡淡一笑:“谢谢你,崖云公子。我惹恼了你的马,又弄伤了它,改天我一定弹首曲子给它赔罪。”
  崖云不语,只是微微一笑。他骑来的那匹白马迎了上来,将头颈往他轻轻厮磨,甚是亲热,另一匹青马却眼睛血红,瞪着我和小三。
  我给它瞪得热血上涌,长声一笑:“一事无成惊逝水,风波江湖负我深。小三,我们这就走吧。”
  小三不语,挽着我双膝的手却紧了紧,缓缓往掩月楼行去。
  别离(上)
  后来我果真弹琴给那匹马听了。
  崖云的随从一见我就绷起脸来,我对他诚恳的道歉:“大叔,昨天对不起了。我这辈子最大的心愿就是能骑上一匹好马在城里溜一圈,可惜小弟家里穷,别说骑马,连马屁股都没摸着。所以昨日见到这匹青儿才会走火入魔,不顾一切也想骑上一骑,幸好并未铸成大错,不然粉身碎骨也难以赔偿。请大叔看在我这片痴心,原谅我吧。” 随从脸上的表情被我说得一张一弛,两道浓眉忽聚忽散,甚是激动人心。
  听我说完,他瞄我一眼:“这马不叫青儿,它叫春风。”
  “哦,春风,好名字啊。春风不度玉门关,难怪昨天我没出城门就给抓回来了。”我看看另外那匹和善许多的白马:“这匹不是叫做玉门吧?”
  “什么玉门,这是明月。”
  “妙啊!春风明月,好一对妙马!”我笑嘻嘻的拍手,“不知大叔可否让我在此抚琴一曲,以偿当日我给春风许下之诺呢?”
  随从不置可否别转脸去。
  我一笑,撩起衣服便在地上坐下。
  明月好奇的偏头看我,它的性子可比春风好得多了,黑黑的杏核眼流露出的都是善意。与之相反,那匹春风可一点没有和煦的感觉,我觉得它看着我的眼神很复杂,里面有点怒意,惊愕,还有……我没有看错吧,好像还有点怨恨。
  好了,我也不管你是不是还生气,我履行了诺言就好。只是弹什么曲子好呢?
  偏头看见俩马一人,三对乌溜溜的眼珠都写着好奇,我玩心一起,将手放在弦上,微笑道:“昔日曾有一奇女子,豪迈过人,艳惊天下,凡见者莫不趋之若骛,但其大智大慧,看破众生,誓言终身不嫁,只作花间流连,苦海慈航。后终因不屈权势,不肯委身,遭到迫害,升天而去。后人为纪念这位旷世难逢的奇女子,特为之做了一曲,堪称千古绝唱。”看见一人俩马听得一愣一愣,得意一笑:“在下今日便给随从大叔,春风明月送上此曲。”
  “铮!”的一响,静默两秒,我双手连挑带拨,诡异高调的曲子行云流水般涌出,不给人片刻喘息时机,我纵声而歌:“爱情不过是一种普通的玩意一点也不稀奇……”
  “格”的一声轻响,随从的下巴掉了下来。
  “男人不过是一件消谴的东西有什么了不起……”
  春风鼻子喷出粗气,开始刨蹄子。
  “什么叫情什么叫意还不是大家自已骗自己什么叫痴什么叫迷简直是男的女的在做戏……”
  明月低嘶一声,杏核眼可怜巴巴的瞅着我,不停的晃着脑袋。
  好吧好吧,我知道你们都受不了。真是,我都还没有弹摇滚呢。
  我停了手,住了口,俩马一人都瞪着我。
  我笑得人畜无害:“请再给我一次机会。”
  随从掩耳,不愿再跟我说话。
  可怜的明月不能举起蹄子来掩住耳朵,眼神流露出求饶的神色。
  春风偏着头恶狠狠的瞪着我,蹄子越刨越急,似乎在说:“你敢再弹!看我一蹄子蹶死你!”
  我笑了笑,心里觉得压力啊。这真是什么人带什么马,怎么都不能开玩笑呢。这次要再不好好弹,恐怕往后只要他们守在这儿,我就不得平安出入了。
  好好,歌剧你们受不了,我就弄个古典抒情点儿的吧。
  琴弦轻捻慢拨,铮铮淙淙,出来一段流云般的曲调。
  “闲云千里 清风满心意 撩吾情绪纷飞 一梦万年痴……”
  明月不晃脑袋了,大黑核眼亮晶晶的瞅着我,春风忘了刨蹄子,表情有点发呆,最神奇的是随从大叔,明明捂着耳朵,不知被谁通知了,竟把手给放了下来。
  叮叮咚咚的过门。
  “小红楼 纱窗边 莺声燕语冠戴君 风流子 繁华恋醉谁与吾 曾何时 忘世知己三生石 补天女 原是传奇……”
  随从大叔紧绷的脸越来越柔和,锐利的眼神收了起来,眼睛未闭,细细一看,他垂下的手指还在微微的动作,似乎在打节拍。大叔啊大叔,我可不可以认为你这副表情是陶醉?
  我正唱的得意,面前的大叔忽地“啪”的一声站直,盯着我身后唤道:“公子!”
  我歇了琴,转头,崖云一身白衣如雪,正站在后面的梅花树下,肩上有两瓣红梅,也不知来了多久了。
  见我转头,崖云微微一笑道:“好曲子,闻之只觉浮光迷梦,十丈红尘。请雪公子奏毕全曲吧。崖云洗耳恭听。”
  让我弹我就弹了吗?听我弹琴可是要付出代价的。
  我笑道:“既然崖云公子喜欢这曲,不如让我教你弹,往后我唱歌,你伴奏,好不?”
  此言一出,随从大叔已出声呵斥:“放肆!”
  我一撅嘴:“不行就不行,小气!”
  随从大叔脸上怒容一现。
  “苏琰。”崖云淡淡唤了一声,大叔不再出声。
  崖云走近来,距我三尺之外站着,轻风拂衣,他眼中有树影横斜,霞光煦和。他微笑道:“应你所愿。”
  那天崖云走后,兰溪问我还私下藏了多少好曲子。我冲他做个鬼脸:“没有了。徒儿草包一个,早就掏空挖净了。”
  兰溪一合扇子,我条件反射的缩了缩脖子,他却想了想,扇子没有落下来。
  隔了半晌,他说:“看到你跟崖云投机,我很放心。”听得我直瞪眼。
  当初跟他学琴时,他把挽云琴送我,当时就说:“云儿此后跟着你,我很放心。”
  这两句话太相象了,引起了我无穷遐想。但是兰溪不肯解释,只是用扇子遮住脸,淡淡说:“你回吧,我累了。”
  次日,崖云来上琴课时,坐着一辆乌篷大车,没有骑马。
  我疑心是不是他那两匹宝贝马昨天听琴听得病了,却没敢问。
  练毕琴,崖云忽然过来邀我跟他坐车游城。
  我一听,转头去看兰溪,担心有什么阴谋。兰溪用扇子遮住脸:“雪棠还没有试过坐着大车游这陵州城呢,这番正好一了他的夙愿。”当着外人面揭我短来着呢,恨得我牙痒痒的。
  去就去,谁怕谁呢?嗯,正好借机联络感情,融资来着。
  别离(中)
  崖云的马车外表看来并不特别,而车内座位宽阔,铺着锦缎做的垫子,车厢两侧设有可活动的桌子,桌面放着新鲜的水果和肉脯。
  我一坐到那锦缎垫子上就不想起来了,喜欢吃的食物伸手可及,幸福得让人想流泪。
  马车缓缓的在石板路上驶着,我趁着崖云看窗外的风景,伸手抓起肉脯往嘴里送。嗯,甘美鲜甜,余味无穷。到这边来都一年多了,还是头一趟尝到这么美味的食物。又剥了一颗栗子,松软甜香,几乎把舌头都吞下去了。
  我尝了一样又一样,崖云却始终看着窗外,不看我也不跟我说话。我忍不住问:“崖云公子,外面的风景很好看吗?”
  崖云这才回头,一回头,看见我正剥着一只香蕉,呆了呆,又别过脸去。隔一阵,淡淡说:“你慢慢吃,车上还有。”
  原来竟是嫌我一上车就猛吃,才不跟我说话来着。三两口把香蕉解决了,说:“崖云公子,我吃完了,现在你可以说说找我何事了吧?”
  崖云看了看我,认真的问:“吃好了吗?”
  我的脸有点发红,拍拍肚皮:“早吃够了,这下连晚饭都省了。”
  崖云微微一笑,不再说话。
  我等了又等,他依旧沉默。我忍不住问道:“难道你只是请我来吃东西游城的吗?”
  崖云眉端有讶色:“不然又该如何?”
  我无言以对,半晌问:“这是要到哪儿去呢?”
  崖云道:“常闻陵州城外百里有一山名唤砾霞,山上出产名为宕月的名木,百年以上的可为名琴。既然学了琴少不得前往朝圣,或许能有仙遇。”
  我吓了一跳:“现在就去砾霞山?”百里开外啊,如是开车时速六十也得花上个多小时,何况是现在这“滴滴答答”,温温吞吞的马车,得走到何年何月啊?
  崖云微微一笑:“不,今天不去。”
  我发呆:“那你跟我说这个干嘛?”
  “因你所用的挽云就是出自砾霞山,忽然想起,便提了一提。”崖云看我一眼,淡淡道:“雪公子很受兰溪公子器重呢。”不知怎地,我竟觉得他这句话颇有酸意。
  我想了想:“其实我的琴艺本不及你,用着挽云这样的好琴总是觉得浪费。这样好了,回去后我跟师傅提一下,让他把琴给你吧。”
  崖云一怔,笑道:“自古好琴如名马,怎能随便易主呢。”他偏头看向窗外,“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心里嘀咕:你不是这个意思又是什么意思呢?
  同车这人看似冲淡温和,其实周身散发一种清冷的贵族气息,无形中拒人于千里之外。一时间,他寡言默语,我不好开口,车厢内一片静默。此刻的我,连对吃东西也失去了兴趣,只觉得一阵憋闷。
  车子又驶了几分钟,我只觉闷得忍无可忍,只道:“崖云公子,如若你没事吩咐,可否先让我回去?”
  “你要先回?”崖云转头看我,神色大是惊讶:“为何?”
  “因为……”看着他那认真的神色,看来他是真的没有发现自己很闷,“我惦着掩月楼那只猫了,得赶回去喂它。”
  “哦。”他的神色闪过一丝落寞,吩咐:“苏琰,转回去吧。”吩咐完仍旧默默。
  我忍不住:“你真的没事找我?”
  他眨了眨好看的眼睛,双目却是澄清如水:“并无闲事扰心,实在值得庆幸。”
  我气得“霍”的一声抓起只苹果往窗外丢出,带起的风掠起他额前的发,他吃惊的看着我,静如湖水的双目微掀波澜。
  我怒:“下次没事不要随便约小爷出来,小爷我的时间很宝贵!”
  他怔了怔:“也并非完全无事……同门学琴,却一直没有机会看清楚你的样子。”
  我呆了呆,不敢再问,这话听上去实在有点暧昧。不过就算我再自恋十倍,也不敢想这贵公子对我有什么特别想法。
  幸亏崖云自己说了出来:“我只是有点好奇。春风是一位故人所赠,脾气桀傲,除了我之外,无人能乘坐,昨日它却肯搭载公子你……”
  我接口:“所以你就约我出来,好好探问一番,看我跟你那位故人有没有关系对吧。那你现在探查到什么没有?”
  崖云脸上微微一红,摇头道:“雪公子跟我那位故人并无相似之处,想是……想是春风认错了。”
  我“哼”了一声,“那我摆脱嫌疑啦?”
  崖云微微尴尬:“是我冒失,这就向雪公子陪个不是了。”
  我摆了摆手:“没事,我坐了半天马车,还尝了不少好东西,该当谢谢你才对。嗯,别再叫我雪公子了,听得我想吐。叫我雪棠就好。”不等他反对,自己加上一句:“往后我也叫你崖云。直呼其名,岂不爽快得多?”
  崖云微微一笑:“好。”
  虽然崖云说他只是认错了人,但我却知道畜生的眼光有时可比人准多了,尤其是一匹这么有性格的马。难道我真的跟这贵公子的故人有什么关系吗?兰溪也曾说过我长得很像他的一个故人,又是故人。难不成此故人就是彼故人?我更想起锦鸾曾说过我有点像那位送牡丹进掩月的贵人……想到这里,我头更疼了。
  扯到牡丹身上的也便算了,但是若我真的跟面前这位贵公子的故人扯上点关系,那可不错。
  我想了想,既然他找我真的没事,那就换成我有事找他好了。当下问道:“崖云,你可有兴趣投资生意?”
  崖云一怔,讶然望来。
  我不待他开口,自顾自道:“我知道你家财万贯,不过常言道:富不过三代。越是有钱越需要着力经营,不能坐吃山空。”
  崖云眼睛里有了笑意:“愿闻其详。”
  我见他有兴趣听我讲,兴奋起来,当即绘声绘色将我伟大的计划告诉他听。
  崖云听得满目讶然,半晌道:“这些都是雪公……雪棠你想出来的?”
  我得意道:“这是自然,除了我这旷世之才还有谁能想出这么绝的点子来呢。”
  这么臭屁的话,如果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