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 节
作者:悟来悟去      更新:2022-01-30 22:40      字数:4913
  万,社交应酬去掉一万,置装购物去掉一万,你自己算算手边还剩下多少馀钱。」
  「等我出去自立门户,自然会想办法开源节流。」她不相信自己无法存活下去。
  「怎麽开、怎麽节?下班後多兼几个差,周末耗在租来的小套房里做文字女工?」讥刺的冷笑声不断撞击着她。「请想想你目前的生活方式——闲暇时看看书、听听音乐,间或出外赶几场影展观摩片,没事花几千块听一场演奏会、看一出舞台剧,肚子饿了到「乡颂」——「榕园」的会员  club  吃一顿点心,心情闷了跑到温哥华的别墅度个假。你真的以为自己能回头适应那种锱铢必较的生活?」
  房车煞停在他们惯常外食的餐厅门口,骤起骤停的冲力顿得她胃酸翻绞。如果他想藉此来申明心头的不悦,那麽,他做得很成功。
  「下车!吃饭!」把钥匙扔给泊车的小弟,他的长腿画开一道弧,跨出车门外,自行进入餐厅,懒得陪她瞎缠。
  恺梅的自尊心遭受严厉的打击。
  「全台湾起码有九成的民众靠薪水养活自己,你凭什麽咬定我做不到?」她下了车,紧跟在他的身後抗辩。
  「因为这九成人口,其中半数不会穿着四万多的  DKNY  套装干编采工作,另外半数的薪水则不只二万多!」对面走来几位熟识的商场朋友,他硬捺下色泽铁青的判官脸,漾着客套的微笑迎上去。「凌经理,廖总,好巧!各位也来这间餐厅吃饭?」
  「慢着……」她的话题还没讨论完呢!
  「冷先生,好久不见。」其中一位发福的中年男子,亲亲热热的接近他们,用力拍拍他背心。「听说「凯逸」那个研究计画被你给标走了,一代新人换旧人,後生可畏啊!」
  一群男人笑了起来。
  气郁的俏脸板成雪白色,徒然落在人圈外顿足。
  「咦,这位是冷小姐嘛:怎麽看起来一脸不开心的样子?」一位衣装笔挺的男人眼睛倏然发亮,笑咪咪的将「纵横」的大小姐引入圈子里。
  「跟我闹着要搬出去呢!别理她。」冷恺群没好气的回答。
  「年轻女孩子都是这样的。」胖经理挤眉弄眼的,一副很了解女性心理的模样。「长大了就嫌家里管东管西,老是抱怨电话线不够用,约会受到干扰,只想搬出去营造个人小天地。」
  这种说法只适合套用在未成年少女身上,而她已经活了两轮岁月,体健貌美成熟,甚且拥有大众传播硕士的高学历,最不需要的就是一群中老年发福男人陪着姓冷的倚老卖老。
  「冷小姐,尽量把你哥哥的钱花光光,别担心。」那位廖总打趣着。「你都不晓得他今年替「纵横」赚了多少净利!如果他小气不肯赞助,你告诉廖伯伯,廖伯伯一定站在你这国。」
  彼我两方完全缺乏谈判共识。
  她放弃了,二话不说,转身跨迈向餐厅出口。
  「你上哪儿去?」冷硬的询问句追着她而来。
  「气都气饱了,还吃什麽?」她尖锐的回头瞥一眼,闪出门外,消失。
  那群男人唏哩呼噜的笑出来,显然认定了又是一个心愿无法得偿、大闹娇蛮脾气的千金小姐。
  随便他们怎麽想吧!与冷恺群对抗已经耗掉太多情气神,她无法再和全世界争辩。
  *   *   *
  午夜十二点,屋里静谧。
  冷恺群属夜行生物,应该仍然警醒着。
  但她不在乎。
  蹒跚的步伐直蹬二楼,回到与子夜同化成一色的卧房。她扔开皮包,迳自折进浴室泡个香精澡。
  热水揉掉筋骨的疲累,也舒缓了精神上的颓靡。
  她离开浴室,钻进薰着百合花香的被褥,睁眼瞧着满室夜黑,无法入睡。
  啪!一声轻浅的擦响,烟草的气息渗透入百合花香里。黝暗的墙角闭起浅橙色的火芒,半分钟後,光点捻熄了。
  她漫不经心的等着。
  身後那半边床凹沉下陷,两只手臂拉着她贴近强稳的胸膛,心跳在耳际弹奏着规律的催眠曲。
  「喝酒了?」暗低的嗓音如同夜色一样黑。
  「和朋友在  pub  坐了一会儿。」轻茫茫的薄酿让现实更容易忍受。
  「下班赶公车的那个男人?」
  「女的,我国小同学。」
  夜又苍茫。感觉有点困顿,脑中重甸甸的,浑身轻飘飘。意识像浮动的气球,腾升到天际,浸淫在墨黑的中心点,安全的被包裹住。
  从小就不怕暗,一直感觉,黑,融合在她的性格里,根深成她的一部分,而黑暗的本源来自於他。
  「为什麽想搬出去?」低询声几乎化入无边的黑暗中。
  她垂下眼脸,拨弄着放在胸前的大手,一根一根手指的板动。
  「小时候,每当我提出一些你认为不恰当的要求,你总是告诉我:「等你长大再说」、「等你长大就如何如何」,还记得吧?」
  「嗯。」大手忽然伸张,完整的包住她小一号的柔荑。
  「现在,我已经长大了。」
  大手放开她的粉掌,沿着绝美的酥胸弧线来回画动。掌下的心跳频率渐渐加快了速度。
  「依附我,让你这麽痛苦吗?」许是因为夜的包里,他的声音比平时透露出更多的不解,更多的疑问,更多的无奈,更多的……痛苦?
  她翻身躺平,直直对上他粲然生亮的眼,在黑暗中熠熠辉烁。
  六岁那年,在那座小小的凉亭里,她初次与他见面,第一眼也为他的星芒而炫惑。当时就惊慑到——这个大哥哥的眼睛好亮。
  他的瞳眸拥有独立的灵魂,自主性的决定放出光,即使在夜的黑,冬的冷,仍然不改那一抹亮。
  光与暗是一体两面,天生注定了要共存。光华造成了黑暗的一面,也将她拖沉到没有光亮的地方。
  所以她趋光,所以一直沉沦在他的光圈之外、暗影之内,无可自拔。
  自那当初,已经过了十九个春与秋。
  十九个幽杳的寒暑。
  他的眼睛仍然明亮,仍然在暗夜中焕耀,一如最初的记忆。让她,即使是在光线背走的时刻里,仍然滞留在黑暗中等待。
  而她已等得很累了。
  梅花本应遗世而傲然独立,不该依附任何实体。她这株寒梅却违背了本命,抢夺了蛾的天性,去追逐那道光的本身。趋近光的同时,也趋近了黑暗,於是徘徊在该与不该、走与不走的抉难中,徒然凄楚。
  她悖离了应该栖属的冷冬,偷窥了放照着光的天堂,因此,上天降生给她责罚,像亘古洪荒时惩戒违犯天津的夏娃。她必须回复到本命中的轨迹,独自品    寒冬的绝然孤挺。
  「依附任何人,都让我痛苦。」
  一道阴影鸷猛的狂压下来,舌尖伸探进她温润的口腔内,蒸腾着她的欲望。
  被他吻触的经验并不是第一次,但,纤细的第六感告诉她,今夜,一切过往都会被推翻,一切都不再同样。
  她从来不曾这麽敏锐的感觉到身体的存在。他的手每撩开一寸丝缕,唇每贴上一处肌肤,那个区域就彷佛鲜活过来,迷人而具有弹性。
  这就是她要的吗?
  这不是她要的吗?
  她已经无法掌握自己,无法探测到内心底处的断面。所有知觉停顿在最表相的那一层,直接被他触及的那一层。他的唇带着灼烧到近乎痛楚的热度,慰烫她的脸容、颈项、喉咙、粉胸;玉肤在夜色微光与激情的照拂下,雪白里漾出粉红色的光。更灼热的强芒占据他眸心,爱抚的频调骤然更改,突兀而狂暴的咬吮着每寸肌盾,试图攀摘下一株寒梅,嫩白的花瓣噬留下麻麻点点的红痕。
  她轻吟了一声,似是痛苦,又像吟哦。娇软无力的呢语催发出雄性夺取的本性,任由他开启蛰伏了二十多年的女性本能。
  两具翻抱拥滚的身躯弄乱了床铺,也弄乱了她的心。
  身体被穿透的那一刻,灵魂彷佛也被入侵了。一部分的他与她完全同化,融合成新生的一股能源,再分别灌注回彼此的灵魂里,滋养那几乎枯萎的元神。
  在失去的同时,也得回了一些,却无法测知能不能补抵成原先的完整……
  *   *   *
  粗喘的声息渐渐平息。
  夜恢复它的静与黑。
  随之而来的沉默反而像一层保护网,稳稳将两名裸身如婴儿的人笼罩在网内。
  他仰望着晦暗的天花板,似乎出了神,思绪在静静的流动着,於是她也不出声,维持最安全的无言天地,披散着发静静俯伏在他胸前,疲软得无法移动。
  「明天让赵太太陪你去找房子。」语音彷佛响自很悠远的角落,飘荡着暗夜的频碉。
  她的眼眸倏然辉焕出与他等亮的光芒。
  「去吧。」深沉的声音显得苍老。「只要地点合适,就让你搬出去。」
  「你真的答应了?」下颚抵着他的胸膛,想看清夜幕之後的那张脸。「为什麽?」
  为什麽?他苦笑。连自己也没有答案,又如何能开释她的疑惑?
  「或许……因为你已经长大了。」
  第九章
  於是,在占有她的那一夜,冷恺群放手让她走。
  於是,她也就走了。
  走得不远。
  新居位於市中心,一间十五坪大的单身套房,距离「纵横科技大楼」约莫十分钟的脚程。
  对冷恺群而言,松手放开掌控权是一项还需要花时间适应的新习惯,所以她必须在承诺遵守「约法叁章」的前提下,才能跨出大门槛。
  第一,不能住太远。
  第二,每周固定返家住一晚,顺便报备近况。
  第叁,不准带男人回去过夜。
  前两项她很切实的遵守着。至於第叁项,很遗憾,在搬家的第四天就破了成规,不过冷恺群并没有追究到底。
  因为那个男人是他!
  已经很习惯在他怀中入睡,也渐渐开始习惯让他揉和进她的身体。
  她搬出来的这一个多月,两人都尝试着适应分离的感觉,也因此而发生过几段小插曲。
  前阵子,同事罗焕朝不晓得发什麽疯,突然对她展开热切的攻势。其实她知道,罗焕朝那种人天生喜欢趋炎附势,八成是得知了她的家世背景,才对她产生高度的兴趣。
  无论如何,鲜花、电话、有事没事的邀约搞得她烦不胜烦,连她回到原本的家中吃饭,姓罗的都能兴之所至的来电。
  无功不巧,电话给男主人接到了。
  「恺梅,你的电话。一位罗先生打来的。」他虽然装出漫不经心的表情,眼睛却突然精明锐利起来。
  她叹了口气,「我到书房接。」她尽量避免在他跟前讲电话,以免引起不必要的猜测。
  捺着性子敷衍那个讨厌鬼十分钟後,她随口找个理由挂上话筒,却瞥见冷恺群拎着一杯龙舌兰酒,斜倚在书房的门框上,不知道已站在那里聆听多久了。
  「这位罗先生好像和你过从甚密。」他状似不经意的啜口酒汁。「我已经两次接到他的来电了。」
  那家伙打过两次电话来家里找她?恺梅暗暗诅咒。她发誓,明天上班第一件事就是砍了罗焕朝。
  然而……看着他明明很想问个明白,却又故做不在意的神情,她忽然产生恶作剧的心态。
  「还好啊!」她耸了耸肩,也效法他那一身的漫不经心。「反正大家年纪相当,交个朋友也不错。我们都同意了我需要扩展生活视野,不是吗?」说完,浅笑着从他身旁翩移出书房。
  这是一个错误的举动。
  下一瞬间,她发现自己被人从腰拦劫,重重放生到摆置电话的茶几上。
  「啊!」她的臀被这股力道顿得生疼。
  他猛地撩高她裙摆,撕开她的贴身底裤,扯下长裤拉    ,动作粗狂得今人猝不及防,而後沉猛的攻占进她的深处。
  「啊……」身体被这突如其来的入侵惊慑住。
  他们居然就在茶几上——她简直不敢相信!
  她轻咬着下唇,慢慢调整身心去适应他的突袭,直到再也无法聚存足够的理智去考虑相不相信的问题……
  冷恺群吃醋了!
  隔天早晨,她从一整晚的折腾中清醒过来,立刻跃想到如上的结论。为此,她做了一件从不以为会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傻笑一整天。
  性爱之於她,具有其奥妙美丽的必需性。唯有在他沉潜入她体内的那一刻,她才深刻感受到,自己的灵魂旁边存在着另一个灵魂,生命不再孤绝得令人难以忍受。
  偏离了本命太久,她想,她实在变不回一株真正的冷梅了。
  「恺……恺……恺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