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3 节
作者:开了      更新:2022-01-30 22:39      字数:4728
  。”
  “我马上就去。”唐海刚说着,就听见门外石浩呼哧带喘的大喊:“二爷,二爷——连川供出来了!”他人未到,声先至,一路横冲直撞地奔了进来,“他果然上钩了!”
  这石浩,又这么毛躁!左震眉头一皱,回过头来,静静地等着他冲进门来。连川终于供出来了。当日长三码头上血流成河,都因为一个出卖自己兄弟的叛徒,现在这名字已经呼之欲出,就在眼前,他势必要把这笔债,十倍奉还。
  石浩进来了,一把推开门,却脸色铁青,满头大汗,那神色说不出是震惊还是紧张——“二爷,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连川那小子说:‘别以为韩金亮那狗杂种说了出来,你们就赢定了,从跟着六哥那天起,老子就没怕过死。要不是当年六哥救我一条命,现在我连川早就死了六七年了!’他,他说这六哥,是不是——”
  六哥?!
  唐海的脸色也变了。绝对不可能!青帮里头,连川的职位也不算低,算来算去,能让他叫一声“六哥”的,就只有一个人。就是那个,已经跟了左震将近十年,却从来没出过什么差错,一直从一个小跟班做到二爷的左右手,忠心耿耿的麻子六!
  他们的好兄弟麻子六。
  左震的一颗心,忽然一直沉到了冰冷的湖底,仿佛连身子都冷了。
  他知道这个出卖邵晖背叛青帮的人,绝对不会是一个普通的小角色。他行事的手段这样滴水不漏,又轻易掌握着那么多私货买卖的机密,甚至连邵晖和英东的行踪,他也都统统了如指掌。可是,再怎么怀疑,他也怀疑不到麻子六的头上!麻子六已经跟了他将近十年,这十年里,出生入死,腥风血雨,一路打下了青帮的江山,如果说邵晖就是他的右臂,那么麻子六可以算是他的一只左手。
  在青帮,麻子六已经算得上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不管他想要什么,只不过是一句话就能解决。到底还有什么理由,叫他这么铤而走险、放弃一切,冒着这么大的风险,成为青帮的叛徒和仇敌?
  震惊之中,纵然左震再怎么沉得住气,此刻也不禁变了脸色!麻子六现在就在宁园,就在锦绣的身边。这些天来他不放心宁园的安全,一直叫石浩和麻子六他们几个轮流在那边守着,今天恰好轮到了麻子六。而这两天以来,他追查韩金亮、抓郭梓、审连川,这一连串的部署安排,麻子六一直看得清清楚楚。
  就连这一刻,他身份的曝光,麻子六也应该想到了。
  也就是说,现在锦绣比谁都危险。他竟然亲手把锦绣送进了敌人的手里!
  唐海和石浩担心地对视了一眼,担忧之情已经不约而同地浮现。
  就在这个时候,门忽然轻轻被敲了两下,一个手下推门进来,刚要回报,已经看见左震的脸色,再看看屋里的气氛,那还敢走到跟前,只得小心翼翼地挨到石浩的身边,递上一个牛皮纸信封,“浩哥……有人给二爷送了一封信来。”
  “什么信?”石浩伸手结果信封,扫了一眼,忍不住蹙起眉头。这个时候,还有谁不知死活地跑来触霉头,而且信封上连个称呼和落款都没有。
  左震蓦然抬头,“送信的人呢?”
  “走了……”进来送信的那名手下吓得一个激灵。从来没有见过二爷这样的声色俱厉,忍不住偷偷退了半步,“刚刚守门的兄弟说有人送信来,我过去看的时候,那人已经走了。”
  唐海不禁愕然,望向石浩手里那封信。只不过是个极普通的信封,二爷为什么反应这么大?那封信甚至他还没有开封,连看都没看一眼,到底是怎么回事?
  “二爷,出了什么事?”唐海知道不好,忍不住脱口问了出来。
  左震沉默了片刻。石浩和唐海大气也不敢出,在一边看着他的脸色,忽然听见他慢慢地道:“我出去一趟,你们谁也不准跟着。”
  他要出去?现在这个时候?石浩不禁张大了嘴巴,他是不是听错了!唐海刚想说什么,左震已经出了门,只听见房门“砰”的一声摔上、再反弹回来的巨响。
  再看看石浩,他还傻在那里,忍不住推他一把,“你还站着,快跟上去看看。”
  唐海摇摇头,“话是这么说,我总觉得刚才二爷的脸色太不寻常了。不行,我不放心,就算拼着被二爷罚,也得跟上去看看。你到底来不来?”
  石浩咬了咬牙,说得倒轻松,被二爷数落的时候唐海一向跑得比谁都快。但是到了这时候,也实在是担心,终于跺了跺脚,“晖哥又不在,算了,就听你的。”
  等他们两个冲出来,左震已经人影不见,连门口的车子也没了。
  “二爷走得还真急。”石浩喃喃自语,却见唐海弯下腰,捡起地上一团纸,“你捡什么东西?”
  唐海捡起的,是刚才左震看了一眼就揉成一团的那封信。他打开信纸,看了一遍,眼睛忽然瞪大了,再看一遍,仿佛不敢置信,双手情不自禁地簌簌抖了起来。
  唐海猛地回过神来,冲口而出:“出事了,赶快叫人来,快啊!”
  车子在微微阴暗的天底下飞驰。
  路似乎越来越颠簸,锦绣望着窗外,景物向后飞掠而过,车怎么开得这么快?就算急着赶去英少那里,也不用开得这么不要命啊。更何况这条路,也好像越来越不对,上海的地形她不熟,可是多少也知道,这条路应该是往城外去的。难道英少会藏在郊外?
  车上只有她一个,还有前面驾驶座上正在专心开车的麻子六。
  “六哥,你这是去哪里?英少现在在哪一家医院?”锦绣忍不住问了一句。不知道怎么的,心里隐约不安,越来越强烈。
  麻子六没有回头,“最近外面风声太紧,英少出事的时候,因为怕外人知道,特地找了郊外一个僻静的地方给他静养。二爷也吩咐过,没有他的命令,谁也不能靠近英少。”
  锦绣没有再问。从昨夜,到现在,一连串的变故突如其来,叫人措手不及。到底为了什么,左震和英少会走到今天这个地步?左震会因为她荣锦绣,不惜置英少于不顾?她是想要问他的,可是面对他的时候,她却又说不出的心虚。因为她心里清楚,现在这时候,再问起英少,不过是在他心底那把火上再浇一桶油。想来也觉得奇怪,在她面前,他已经只字不提向英东,而她却傻得一点都没有察觉。
  这都是她的错,是她让他一天一天误会这么深。
  锦绣十只手指又绞在了一起。心里真是乱成一团,这一刻,觉得自己怎么做都是不对的。也许出门太急了,都来不及好好地想一想,至少也应该跟左震说一声吧?就算她有一百个理由,再多的顾虑,就这么瞒着他跑出来见英少,叫别人怎么能不误会?更何况,昨夜她还串通了麻子六偷偷地做了手脚。没有他的印章和手令,她根本不可能找到英少,一切以救人为先,她做的应该是对的……可是为什么,心里一刻比一刻忐忑,那种欺骗的感觉,越来越强烈?忽然之间,有点后悔。
  正在胡乱地思忖,没留神车子忽然一个急刹车,戛然而止。锦绣没提防,猛地朝前一扑,额角撞在椅背上,待捂着额头直起身,才发现车子已经停在一片荒凉的河滩上。车窗外面只有一片望不到头的芦苇丛,白花花的仿佛一直蔓延到天空的尽头,只有一幢陈旧的红色砖房,突兀地矗立在当中。
  “英少——在这里?”锦绣的心猛地一沉。不对,一定是什么地方出了问题。这地方哪里像是医院?哪有人守卫?“六哥,你会不会是弄错了?”
  麻子六跳下车,一把拉开她的车门,“不会错,就是这里。”
  锦绣没有动。她抬眼看着麻子六,却赫然发现麻子六的脸色已经变得陌生,仿佛是另外一个人,说不出的阴沉和怨毒。电光火石之间,锦绣知道自己犯了错。
  “你知不知道,这六年来,我每年冬天,都要到这里来住一天。”麻子六看着那幢陈旧的红砖房子,“六年前,就在这个地方,振芳死在左震和向寒川的手里。”
  锦绣不禁握紧了双手,寒意自背后慢慢爬上来。耳边听见麻子六低沉的声音:“振芳就是我的女人。可是她被人杀的那一天,我连一声都不敢吭。这六年,我没有一天晚上睡得着,我一直等着这个帮她复仇的机会。”
  锦绣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六哥背叛了青帮?他要找左震复仇?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他是左震身边最亲近的人,是他亲如手足的好兄弟啊!
  “六哥,你说的什么,我一句也听不懂。”她的声音仿佛带着颤音。一定是弄错了,麻子六一向对左震忠心耿耿,这是连瞎子聋子都知道的事情。
  麻子六的脸绷得太紧,仿佛是僵硬的,却偏偏浮起一个诡谲的笑意,叫人说不出的心寒,“你听不懂也没关系,因为过了今天,你永远也不必再懂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伸手过来拖锦绣,锦绣不知道哪来的力气,举起手里的药箱,狠狠向他砸了下去!他不是人,他那种表情,根本就不应该出现在一张人的脸上,带着狼一般的阴和狠。麻子六没提防这个时候她会忽然反击,箱子正砸在他手上,不禁痛得一缩,锦绣已经飞身跳下了车门,没命地朝河边跑去。
  寒风如刀在脸上掠过,这转瞬之间,她忽然雪亮地明白,麻子六为什么会把自己骗到这里来。她是饵,她是引诱左震过来的那个饵!从那天在客厅里听到麻子六他们的那段对话开始,到设计偷左震身边的东西,一直到现在,她毫不提防地一步一步走进了麻子六设好的圈套里。这一刻,整个人仿佛都是空白的,只有一个念头分外清晰——就算死,也不能落在他的手里!
  可是,身后的危险越逼越近,锦绣来不及回头,就觉得脑后一阵剧痛,似乎被什么东西重重地砸中,紧接着一只手从背后伸过来,一把捂住她的嘴,另一只手勒住了她的咽喉。空气仿佛一瞬间被阻断,锦绣甚至来不及挣扎一下,身子已经软了下来。
  在窒息的前一刻,仿佛听见麻子六的冷笑声:“就凭你,跟我斗?就等着给你的心上人陪葬吧!”
  第十三章 即见君子
  从开始到现在,她一直想要的是英东,这个他知道;可是他也一直以为,只要再过些日子,总有一天她会慢慢忘记这个名字。
  不知道过了多久,锦绣慢慢地苏醒。脑后的剧痛一阵一阵传过来,仿佛两边的太阳穴也在突突地跳动。手臂仿佛被撕裂一般,有粗大的麻绳紧紧缚着她的手腕,吊在一根粗大的横梁上,嘴里不知道塞了什么东西,仿佛是块抹布,有腥臭的气息。
  空荡荡的房间里,四壁萧条,有十几个孔武剽悍的男人正持枪肃立在门口两边,严阵以待。屋子的正中,放了一张红木八仙桌,麻子六就坐在桌边,沏了壶热茶,不紧不慢地擦着手里的那把枪。
  锦绣不禁闭上了眼睛。如果有选择,多么希望刚才那一刻,自己就干脆死在他手里。
  现在唯一的最后的希望,就是左震不会出现在这里。他一向那么清醒那么镇静,什么事都瞒不过他的那双眼睛。就连瞎子也看得出来,这是一个陷阱,她不过是引他出来的那个饵……没错,他心里一定都明白,所以他一定不会来。
  可是,仿佛是天给她的惩罚,她的祈求还在心头盘绕,已经看见麻子六霍然起身!锦绣不禁顺着他的目光望了过去,这一刻,心忽然提到了喉咙口,仿佛就要破胸而出——大门口,斜阳里,那一步一步走过来的人,不是左震还有谁?!
  锦绣拼命地挣扎起来,麻绳像钢条一样勒进了她的手腕,就连那条粗大的横梁也仿佛被她扯得簌簌震动起来,灰尘纷纷扬扬地落了下来。可是一切挣扎都是徒劳的,她再怎么努力,喉咙里发出的也不过是模糊的几个音节。
  麻子六回头看了她一眼,旁边立刻有人过来按住了锦绣,扯起她的长发,强迫她抬起头来。再回头时,左震已经淡定地踏进门来。
  麻子六脸上忽然漾起一层似兴奋又似紧张的光彩。他居然笑了,声音听上去,不知道多么的热情洋溢,“真没想到,我这做小弟的,一封信送上长三码头,居然就请得动左二爷的大驾,百忙之中还亲自跑这一趟,真是失礼了。”
  锦绣放弃了挣扎,一动不动地僵在那里。现在说什么,都已经太迟了。唯一觉得奇怪的是,都到了这种你死我活、兵戎相见的时候了,麻子六为什么还一脸叫人反胃的笑容?到底有什么,叫他觉得那么好笑?
  “好说。”左震看了一眼麻子六,也淡淡一笑,在桌边坐了下来。就好像真的是在自己家门口的茶馆里喝茶一样,说不出的从容闲散,“不知道你特地请我过来,有什么事?”
  “其实不过是小事一桩,本来是不应该麻烦二爷过来的。”麻子六回头瞥了一眼锦绣,“但是我看这个女人实在不顺眼,所以请二爷帮我给她一点教训。”
  左震一只手拿起茶杯,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从进门,到现在,他连眼角都没有往锦绣那边瞟一下,“是吗?”他语气那么平静,“对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