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 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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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方网 更新:2022-01-30 22:38 字数:4744
男子突然开口,“心,跳得好快。”话语中蓄含隐隐戏谑,伪装成不经意。
头顶以上,在男子看不到的地方,女孩儿的脸,红得不像话,亟于转移话题,“那个,我们要去哪儿?”
“跳得更快了。”答非所问,笑意愈深。
女孩儿有些懊恼,横竖让他吃定了,索性闷着,目光游移至窗外,几时,换了时空,一江烟火,璀璨渔洲,松江畔上,正值华灯,不兴波澜的松江水,映照着辉煌的灯火,绵延了近百米的松江大道,这一带是S市有名的海鲜一条街,她来过几次,不过都是白天,着实料不到,深夜,是这一番繁华的光景。
司机驾轻就熟,看来,他是这儿的常客了,下了车,顾灏南吩咐司机先行离开了,迟些时候他们自己回去,顾小北打量着店面儿,规模不算大,生意挺红火,楼上楼下,屋里屋外,几乎坐无缺席。
老板好似跟顾灏南挺熟,很热络的样子,领着他们上了二楼,穿过大堂,进到一间儿别致的包厢,三米来高的落地窗正对江面,望穿过去,璨然的松江晚景尽收眼底。
“别看了,先陪我吃点儿东西。”身后,男子的语气很轻松,带一丝不自觉的宠溺。
这样的氛围还算谐和,女孩儿也感染其中,稍微绷紧的神经松弛下来,“小舅,谢谢,这是我看过最美的夜景了,你经常来么?”
男子轻哼一声,平日里都是他跟何祁来,鲜少有第三者插足,这间临江的包厢,老板每天都替他留着,他也没少来,这里的氛围能让他心境宁和,暂时远离那些喧嚣的应酬。
“尝尝,这里的海鲜粥不错。”男子边说着勺了一小匙送到唇边。
“恩,还好,清清淡淡地。”女孩儿照实说,其实,她是典型的无辣不欢,清淡,不大合她的味口,“小舅,你没吃晚饭么?”
“恩。”
“就单喝酒了?”他身上很大一股酒精味儿。
“恩。”
“早晨那会儿也是一夜没睡?”
“恩。”
“白天也没睡,应酬到现在?”
“恩。”
顾小北有些恼了,他这是什么态度,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权势再大,迟早得一命呜呼,活该他短命。
顾小北放下手中的勺子,也强行抽走男子的汤匙,看着他的眼睛,极其认真的样子,“小舅,我觉得,你应该顾惜好自各的身子,第一,你年纪不小了,第二,你吃得太少,第三,你喝得有点过了,第四,你需要多点休息,不然,长此以往,你的肝儿啊,肺啊,都——”
男子凑上前去,狠狠吻住女孩儿喋喋不休的小嘴,女孩儿招架不住,节节败退,身子就要抵到椅背,男子及时扶住女孩儿的后脑,吻得更深入,女孩儿好奇地探出舌尖,轻微触碰在自己嘴里肆意掠夺的男子狂狷的舌,女孩儿细细地品着,一点点酒曲味儿,一点点烟草味儿,还混杂些海鲜味儿,正沉醉其中,下一秒,叫男子吸吮着含进专属于男性的口腔。
一双亲吻的影子映在身后巨幅的窗玻璃上,嵌进一江烟火,璀璨渔洲。
三十一,坦诚
入秋了,一早一晚,雾水很重,阳台上,房东家的秋海棠,正值花开时节,籍着秋的势头开得好不热闹,却也消受不了润泽的甘露,稍微折弯了腰枝,空气裹着潮湿的薄凉,袭向毫无设防的脖颈,钻入菲薄的单衣,清冷一片。
顾小北蹲在车站的露台边儿上,染白的帆布球鞋,支出三分之一,鞋尖儿趋向地面儿,将沾未沾,只隔了薄薄一层空气。
十点过半,连最后一班公交也错过了,准确的说,她翘了一天课,关了手机,像个游魂儿似的飘荡了一整天,一小时前,她酸麻的双脚严重抗议,她就近上了一趟不知开往何方的公车,车厢内,稀稀落落散了三两乘客,她挑了末尾一个靠窗的位置落座,眼神掠过窗外,空荡的街景,沁凉的晚风,很适合理清一些纠葛的思绪。
其实,并不复杂,她清楚,如小舅一般天之骄子的男人,冷静,睿智,他想得到的从来很简单,因为简单,所以平静,顾小北充其量是他平静人生中,一个不大不小的意外,倨傲如顾灏南,并不会满足于她的冷淡吧,如此僵持无果,不若迂回妥协。
也许,仅仅是很不确定的也许,她也要试试,靠近他的心,无外乎两种结局,要么全身而退,要么粉身碎骨。
如果可以选择,她决计不会将自己陷于如此境地,奈何势不由人,这一次,她决定,用她的青春赌她的自由,输了,她认命,如此,至少,她有五成胜算。
只是,那个恬淡的清晨,悸动是真实的,那夜璀璨的一江烟火,七分试探中,也蓄含三分动情罢,她明了,却不甚在意,凡尘男女,何况,江火太撩人。
那融洽的夜,似乎启开了他们之间,一个全新的局面。
渐渐地,他会带她去一些不算正式的私人场合,聚会的人,大多是他学生时代结交的好友,氛围还算融洽,他依旧不多话,但明显地,他很放松,甚至有淡淡的愉悦。
纯真年代,大约是成长的一段必经过程,如同现在的老练世故,顾灏南也不例外,只是,昔日纯真离他太远,他用一种隐晦的方式缅怀着,噙着淡笑,如隔岸观火般,看似水流年,看繁华落尽,他还是那个不惹尘埃的清冷男子。
他是极忙的,有时候,他和何祁在谈公事,却并不避讳地让她坐在一旁,她不懂,此种场合,她有存在的必要么,无妨,顺着他的心意,她也安于现状,不扰他们,安安静静地做些自己的事儿,次数多了,她也渐渐发现,他工作得太投入,常常害她从下午等到深夜,每次她熬不住,总是不自觉靠着沙发睡过去,无论多晚,不管她有多不情愿,他都会叫醒她,坚持要让她吃点东西再睡。
她无奈,很想顶回去,既然如此,又何必叫她来,来了也是晾在一旁,又何必让她等。
她开始迷惑了,看不清他,更看不清自己,迷惑,是博取自由的必经之路,还是,迈向万劫不复的第一步?
脸上有冰冰凉意,下雨了,是那种绵长的秋雨,雨丝很纤细,随着秋风,倾斜得厉害,女孩儿没动,蜷缩的姿势更明显,站台的雨棚只勉强遮得住单薄的后背,波西米亚的长裙摆也不堪雨水的重量,湿溚溚地粘在脚踝。
露台的站牌散发些微弱的白光,寂寞的街道掩映在昏黄中,偶尔有稀疏的车流,疾驰而过,散落一串呼啸的尾声。
女孩儿垂着眼睑,认真地出神,羽睫上附了薄薄一层秋水,眨眼之间,顺着长睫轻轻滑落。
意识再度苏醒的时候,已然置身于一片温柔的阴影,女孩儿稍稍抬脸,仰起轻微角度,“梓轩哥——”她笑得很动人,笑靥尤带着雨痕,只是单纯的笑着,并不惊讶于此情此境,因为梓轩哥说过,顾小北是可怜虫,还是最爱哭的那一种,被她粘上,怕是一辈子都甩不掉了。
“走吧。”只轻轻一句,男孩儿牵起女孩儿的手,女孩儿乖巧地藏进伞下,跟随着男孩儿,亦步亦趋,他不问原因,她不用解释,没有误会,没有隔阂,一切,都自然和谐。
顾梓轩牵着她进了就近的一家咖啡厅,里面很温暖,怡人的咖啡香,晕黄的暖色调,伴着外国女人沙哑的沧桑音色,很是勾引人吐露心声。
顾梓轩跟服务生要了条干毛巾,温柔地擦拭起她濡湿的长发,顺带轻微责备,“从小到大都是,一有心事就爱淋雨,偏偏又爱生病,生病了就会哭,哭得像只可怜虫,不是每回都有人可怜你。”
顾小北不说话,嘴角藏着浅笑,其实,她很享受这样温柔的责备,离家一年多了,多少午夜梦回,她想念那如沐春风般温暖的味道,几欲成狂。
纤长的十指交缠于精致的白瓷杯,红茶的温暖透过杯壁,缓缓渗入心底,空气中,缭绕着清淡的茶香,梓轩哥说,锡兰红茶,暖胃。
透过氤氲的雾气,梓轩哥清朗的轮廓,稍微模糊。
窗外,梧桐秋雨无休,室内,薄薄的暖意,晕染开来。
如此,便满足了。
顾梓轩轻啜了一口红茶,便放下茶杯搁置于手肘的外侧,“你应该感觉得到,一直以来,对于你的私事,我并不会刻意过问。”
“恩。”顾小北轻轻点头。
“那好,只有一件事,我必须过问,希望你向我坦诚。”男孩儿的语气很认真,看着女孩儿的眼睛,温柔且坚定。
“恩。”顾小北用力点头,她瞒了他许多,这次,她决定坦诚。
“你和小叔——我撞见过几次,我想听你自己说,你们之间,是怎样的关系。”话一出口伴随着缓缓的舒气。
顾小北望着他的眼睛,痛恨自己的影子,玷污了一汪清眸,“不是舅甥那么简单,也不如想象中复杂,我唯一想说的是,梓轩哥,你相信我么,你还相信顾小北么,别人怎样看我都好,我只在乎你的感受,梓轩哥,我会爱惜自己,我能保护自己,只要你相信我,你相信我吗?”
隔着檀木桌,男孩儿的手附上女孩儿的颊,拇指来回,轻柔地拭泪,“傻丫头,我当然信你,顾小北很勇敢,梓轩哥知道,只是,很多事不用你一人扛的,梓轩哥的肩已经很强壮了,你愿意靠过来么?”
女孩儿拼命的点头,泪流不止,哽咽到抽搐。
三十二,结
七点,夜未央
周承凯轻啜了口茶,这才漫不经心地抬眼,瞥了瞥不远处恭敬立着的女孩儿,缓缓启口道:“你凭什么认为我会答应你,全新包装,隔帘而唱,还不定时日?传出去,说我周承凯也是见过些世面的人,还让一二十来岁的小丫头耍着玩儿,我还怎么在这行混呐。”
“我认为,我值得,我能帮你赚钱。”女孩儿迎上男子轻藐的目光,语气很平静,像在陈述一个既定的事实,周身却因为此种由内而外笃定的自信,泛起荧荧的微光,叫人忽视不得。
周承凯微眯着眼,盯了女孩儿半响,“不得不说,你很聪明,话不多,却总能抓住要害,一语中的。”
“那您的意思是?”听他如是说,她心里已经有底了,也还是礼貌性地问了一句。
“我就给你个机会,希望你值得。”
果然,如她所料,“谢谢五爷,我不会让您失望的。”说完,微微躬了躬身,不着痕迹地退出门外。
出了夜未央的大门,顾小北独立于熙来攘往的人流,身后是夜未央的七彩霓虹,华光闪烁,照得影子很淡,抬腕看了看手表,九点整,这个繁闹的都市,绮丽的夜生活,才初开始罢。
总算了却了一桩心事,顾小北长舒了一口气,心情是淡淡的愉悦,回夜未央的事儿,她盘算了许久,说实话,面对周承凯的时候,她有三分笃定,七分是靠硬撑,她从未设想,如果他拒绝,她该如何反应,因为她诚无后路可退,所幸,还算顺利。
顾小北不急着赶路,别弃了便捷的公车,迈开舒缓的步子,不觉间,隔着略厚的浅米色风衣,肩上感到柔软的触觉,梧桐叶落,而一叶知秋,白驹过隙,转眼,又到了深秋时节,顾小北突然想起C大的林荫道,校工每天都扫,然每早进学的时候,仍能踩着绵软一层金黄,怡然信步。
起风了,深秋的晚风已然超出沁凉的范畴,颇有些凌厉的意味。
顾小北紧了紧略松的风衣,加快了步子。
进了金盛酒店的旋转门,门童早已经识得她,领着她直接上了顶层,酒店专属的六星级私人会所,穿过一条笔直的长廊,尽头处,便是她的目的地了,来了不下十次,个中路线迂回,早已烂熟于心。
她有房卡,顾灏南给她的,刷了卡,轻推而入,果然,每次来还是一样的光景,一应俱全的豪华包厢,顾灏南同何祁各据了转角沙发的一方,相对而坐,偌大的大理石长桌,重叠交错的一堆文件铺了大半个桌面儿,稍显杂乱无章。
男子甚至没抬头,“来了,先坐会儿,快完了,饿了自己叫东西吃。”
女孩儿敷衍地应了声儿,轻蹙了下眉,这就是顾灏南,那样俯瞰众生的淡定姿态,那种自信笃定,似乎理所当然,还好,她属于杂草类生物,适应能力算强,至此,已经很习惯了。
面对此种情况,顾小北很能自处了,占据一小方桌角,席地而坐,地毯是上好的藏绒,质地柔软,丝毫不会磨搓皮肤,很舒服的触感。
顾小北拿出她的曲谱,安静地勾勾画画,看着那些参差不齐的豆芽菜,心不在焉,音乐创作,是要讲灵感的,如此场合,虽互不干扰,也不甚自在,她不知道,是自己侵入了他们的领地,还是他们破坏了自己的平衡。
她有些搞不懂,办个公有必要这么奢侈么,以她见过的小小世面来看,这里的消费不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