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1 节
作者:
莫再讲 更新:2021-02-17 12:56 字数:4774
曾经,他毁了他一个爱人,现在,他还给他一个。
志皓不明就里,只听得目瞪口呆,暗忖这人居然还能在那庙里住下去而没有被打出来,倒真是一个奇迹。
靳辰是两天之后到的,包了辆越野吉普,塞了半车子好吃的,他这人做事一向噱头十足,可是偏偏世人都吃这一套。志皓的驴友里刚好还有靳辰的FANS,小姑娘惊喜的尖叫不已,拉着拍了一张又一张的照,好容易鸡飞狗跳的场面平静下来了,靳辰把封清拉到了一边:“阿皓呢?跑哪去了?”
“我不告诉你。”封清嘻皮笑脸。
“你这个没良心的女人。”靳辰眉峰一拧。
“干吗?”
“这年头……”靳辰摇头:“滴水之恩当涌泉报我也不指望了,想不到有些人涌泉之恩滴水都不肯报。”
“你少来,我和阿皓什么关系,也是你那点小恩小惠就可以收买的?”
靳辰默然不语,上下打量了封清一番,又叹口气:“不是听说你谈恋爱了吗?怎么看起来长得比以前更不像样了?”
“你什么意思?”封清声音一高,其实在这紫外线强烈的地方晒多了,肤色怎么也会暗下去一层,再加上高原反应气血不足,无论如何都不会有什么好神彩,可是再豁达的女人也爱美,即便她自己知道她现在是什么样子,也不想听人家说出来。
“没什么意思,只是……想提醒你,既然这次是自己喜欢的,该花的心思还是要花。”靳辰的神色敛了敛,倒也不全是在调笑。
“好了好了……你什么意思嘛。”封清一听这些头就大,书念得太多的女人,尤其是像她这类自命还有点豪气的女子,多少都带点这种劣根性,不是不知道撒娇发嗲做痴,打扮的漂漂亮亮的男人会更喜欢一点,可就是碍在身架面子上,觉得做出不手。这么大年纪的知识女性还对爱情有天真的期待这听起来是很恶心,可是换一个角度来说,这种女人不缺钱也不缺工作做生活寄托,谈个恋爱不为了那点天真的爱情又为了什么?
“大姐,你凭良心说一句,在男人和女人里面算,是我长得比较帅还是你长得比较漂亮?”
“你帅!”没必要和明摆着的事实斗气,封清自认脸皮还不算厚。
“那好,既然像我这么帅的人,还要偶尔花个小心思,弄点小花样,撒撒娇邀邀宠,才能保证不被人家甩掉,你凭什么认为就靠你这副老阿嬷装公主的腔调,那个男人就得对你死心踏地?”
这话说得毒辣,封清被他堵得一口气差点没上得来,挣了半天才不屑的冷笑一声:“算了吧,这话谁都能说,就除了你,从来都是人家追得你满天飞,谁能甩你呀!”
靳辰用一种‘你这女人真是不知好歹’的表情看了她半天,方叹口气:“请容我打个很自恋的比方,一颗钻石掉在地上,大家都会抢,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它是颗钻石而不是普通的碎石子?”
封清一时语塞。
靳辰拍拍她肩膀,转身扬长而去。
“靳辰!”封清在背后叫了一声。
靳辰竖起一支手摇一摇,不理她,继续往门外走,封清顿时气结。
“那人就是靳辰啊!怎么了?”沈磊刚好外面进来,便和靳辰打了个照面,一看到自家女友气得柳眉倒竖的样子马上便凑过来哄。
“没事!”封清脸还是有点黑,愣了片刻,忽然转上一张笑脸,比往常还甜过几分,轻轻软软的说道:“别理他,我们等会去看日落好不好?”
“好啊!”小沈同学顿时眉花眼笑。
靳辰出去拉着他FANS帮忙打听了半天,总算有人给指了条明路,便一路问着人,摸向了扎西寺。
志皓的心事重,而靳辰是奔着找人去的,所以萧志皓一路都低着头,忽然看到一双帅气的深棕色越野靴停在自己面前,职业性的看了三秒,心里称赞了一声,漂亮!
然后,横着让开一步……
噫?这人怎么回事啊?志皓疑惑着,抬起了头。
“唷……你不会高兴傻了吧!”靳辰看他那副怔怔呆呆的样子,顿时觉得特别的没有成就感。
“你来了啊!”志皓努力了一下,也没能努力出一个惊喜的笑容。
“怎么了?”
“如果我现在和你说没事,你一定不会再问,”志皓苦笑:“但你一定不会相信,对吧。”
“怎么了?”靳辰的声音柔下来,伸手摸摸志皓的头发。
“小蓝他也在这里。”志皓抬头,笔直的看进靳辰的眼睛里。
没有错愕,也没什么惊讶,靳辰似乎是习惯性的笑了一下,有一点诧异的神气:“他还没有走吗?”
志皓顿时吃惊的睁大了眼睛。
“我还以为你既然让我过来,他应该已经离开了。”
“你早知道他在这里。”志皓慢慢回过神,对啊,这些年靳辰与蓝家一直都有联系,蓝奕既然每年暑假都要过来,这么大习惯,他知道也不希奇。
“其实我一直都很想看看这个季节的纳木错湖是什么样子,只是没有机会。”
那个人,曾经答应过要在来年夏天带他去看他心里的湖,可惜没有等到那一天,他们就已经形同陌路。
于是靳辰一直都向往那个季节那人深爱的纳木错,可永远都没有机会,那个人在的时候他不能来,等那人走了,又已经过了时候,世事有时候就是这么让人无奈。
“我知道他在哪里,我带你去见他。”志皓笑一笑。
“算了,没有必要。”靳辰没有跟上他。
“他已经离婚了。”志皓转过身,说话的声音很稳,眼睛一眨不眨。
“啊!”靳辰到底还是吃惊了:“为什么?”
志皓挑了挑眉笑起来,这小子总算还有点人气,本以为他会死撑着不问为什么的。
“对哦,我问你干吗,你怎么会知道为什么。”靳辰失笑。
“所以啊,你可以去问问他。”志皓拉起靳辰的手。
“算了!”靳辰站着不动,反而把志皓拉回来一步:“去找他说什么呢?没有意义。”
“就算是没意义,但你还是想的,不是么?”志皓冷静的逼视他:“那么为什么不去做呢?人生在世总要做一点无聊又没有意义的事,干吗非得把自己管这么死,一步都不能错?难道我会嘲笑你吗?还是你怕他会瞧不起你?”
一道伤如果捂了太久,就会变成永远也不可磨灭的创口,在心中留下疼痛的感觉,天长日久,流血不止;假如靳辰不敢面对,他愿意做那个恶人,撕开那块陈年的纱布。
如果蓝奕是一道咒语,或灵验,或不灵验,他想先念出来看结果。
或者蓝奕是一枚炸弹,或拆除,或爆炸,他宁愿与靳辰站到一起去面对,尽他最大的努力去争取,并亲手求一个了结,而不再是站在一边等待别人来给他一份安全感。
靳辰默然无言,可是志皓再拉的时候,脚步却动了。
6.
天已经黑得透了,高原上的月与平地不同,分外的明亮。
志皓带着靳辰爬上半岛中心的那个小山包,临到顶的时候才停下来道:“上头不大,你自己找一下,我到下面等你。”说完,也不等靳辰开口,就一路跑了下去。
那上面真的不大,靳辰一眼就看到了,白麻粗布的白袍子,里面应该是夹了棉的,可是因为身量高,看了并不觉得臃肿,夜风把衣角吹得微微颤动,头顶上一轮冰月,把衣襟和发稍都染成银色。
这么多年了,靳辰曾设想过无数种他们两人再次见面的场景,但从没想过会是这个样子的,蓝奕听到了背后的脚步声,自自然然的转过头来,露出淡淡的微笑,他笑道:“你来了。”
就是那样欣喜而又轻浅的微笑,像一个泡沫轻轻的碎裂开,叭得一声,好像前尘往事都成了空,靳辰觉得好像回到了十几年前,他从外面回来,推开门,屋子里那个孩子也是这样转过身,浅浅对他笑开颜。
是他,果然是他,靳辰忽然觉得这是再理所当然也不过的见面方式,没有其它任何的选择,于是,他也笑了:“嗯!”
“坐?”蓝奕指指脚边的地面,靳辰走过去坐下,看他还站着,便伸手拉了一把。
又并排坐在一起了,当年就是这样并排着,坐过纽约的大小草地,那个时候风很轻日很朗,热狗很烫而冰激淋很甜。
“是他告诉你,我在这里的吧。”
“嗯……”靳辰迟疑了一下,还是问道:“你离婚了?”
“也是他告诉你的吧!”
“嗯!最近的事吗?都没听说。”
“我妈还不知道,再瞒一阵吧,反正也不急。”
“为什么呢?好好的。”像小蓝这样的人会和谁过不下去?他不相信。
蓝奕不语,有些惊讶的转过头。
“你觉得很奇怪是吗?我怎么会问这种问题,但我现在坐在你旁边,本来就是一件很无聊的事。”靳辰苦笑。
“不,一点也不。”蓝奕却又笑开,有点释然似的:“他改变了你很多。”
“哦?”
“蛮好的,太压抑是不好的,只要自己觉得高兴,其实很多事都无所谓的。”
“那么,是这个原因吗?”
“嗯?”
“你看透了我,所以你躲开?”
很痛,但还是要问出来,这么多年缠绕在心头的问题,一遍一遍的思考,不能确定答案,永远的困惑,便化做心底的一道伤痕。到后来已经搞不清楚,是因为不知道答案所以不能放,还是因为放不下,所以想知道答案。
蓝奕一直没有开口,沉默良久,久到靳辰以为他已经不会再回答了,才轻轻说道:“不是的,我离开,是因为我害怕。”
啊?害怕?蓝奕?有什么会令他觉得害怕?靳辰有些不置信。
“你不会原谅我的对吗?”
“我从没有怪过你。”
“是啊,你不会责怪我,你只会怪自己,因为你看错人,你不该对我抱有期望,所以活该会失望,或者因为你不值得,所以活该被抛弃。”任何的情绪在蓝奕的脸上都是很淡的,淡淡的哀伤,像一层云雾:“对不起,是我辜负了你的信任。”
“这不是你的错。”靳辰不肯松口,眸光闪烁,像落了星子进去。
“是我的错,是我沉不住气,太过冲动幼稚,打乱了我们之间的默契,如果我再成熟一点,事情就不会变成这样……”
“这不能怪你。”
“不,我不应该突然消失,我令你失望。”
蓝奕平寂的眸,笔直的望进靳辰眼睛里去,终于令他软化。
“为什么?是我做错了吗?我让你困扰?”靳辰苦笑:“我真没想过要怎么样,如果你不是那样子忽然消失,我可能永远都不会承认我爱你,我会一直都当你是……我最宠爱的弟弟。”
无法形容那种失落感,不,那绝不仅仅是失去一个爱人那么简单,那一瞬间他失掉了对人与对己的全部信任。
在他还不够强大的岁月里,那个孩子是他唯一觉得安全稳定的依靠,爱情、亲情、友情,他分辨不出,一古脑的给了他,结果这份爱太重,令人不堪承受。
于是,他忽然发现原来爱并不是强大到足以横扫一切的力量,它甚至不是一种在任何情况下都会美好的令人娱悦的感动。
这一生,他曾经被无数人辜负也辜负过无数人,但是蓝奕是不同的,他本以为他会是不同的,他们之间会有牢不可破的关系,他对他的要求,也并不苛刻难为,然而,最后,他给了他最大的失望。
于是,不再相信自己的眼光,也不再相信自己值得。
凯撒说如果连布鲁图斯都要杀他,他就不反抗。
“对不起!”
靳辰怔怔的看着那张脸,月光兜头兜脑的从天上撒下来,蓝奕连睫毛上都被撒了一层银粉,于是眼睛越发的黑。
他忽然微笑,甜蜜而心酸:“还记得吗?你刚到纽约没多久,我就生病了,三更半夜的发烧到40度,我不肯去医院,你握着我的手,在床边坐了一晚上。”
永远都不会忘记那个夜晚,烧得天昏地暗迷迷糊糊,可是敷在额头上的毛巾总是凉的,用来擦脸的毛巾总是温的,无论什么时候醒过来,床头柜子上都放着两杯水,一杯是冷的,一杯是热的,随时调一下就可以喝下去。
靳辰记得,他一直在说:你去睡觉,我没事。
可是那个人说:没关系,我时差还没有倒过来。
他一直都在,寸步不离。
全身热得发烫,连指尖都在冒火,蓝奕握着他的手,手掌清凉而干燥。
那夜晚靳辰一直都在和自己搏斗,像是身陷火海,烧得意识模糊,只有手心里那份清凉是真实的,在惊涛骇浪中向他伸出手,拉了他上岸去。
一直到后半夜,靳辰的烧才退下去,当他疲倦的睁开眼,蓝奕已经靠在椅子上睡着了,身后是大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