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光瞟了瞟顾长新，见他眯着眼睛，一副满足开心的样子，更加证实了方才的猜测。
  “她毕竟是个女孩子，和母亲自然要亲近一点。”顾长新接过削好的苹果，咬了一口，小声地说。
  于清澄听了之后，深深地叹了口气，不无惋惜地说：“我哪里是她的母亲，她那个亲生母亲也是个狠心的，把这么小的一个小姑娘留在了这里不管死活……以后嫁去了婆家不知道要受什么样的眼神和委屈，想着怪可怜的。”
  顾长新靠在床头，沉默了大概三分钟，才慢吞吞地开口：“妈……要是以后我给你带回来一个和白凌身世差不多的女孩子，你会不会歧视为难她？”
  “胡说八道些什么？”于清澄故意板起了脸，有些生气地说道，“我是那种人么？再说了，你成天在部队，哪里来的时候找女朋友？”
  “我就是问问，你说说你的想法。”
  “那个样子的女孩子，又是那么乖巧听话的，生来就是让人疼爱的，哪里舍得歧视了？”于清澄边收拾着柜子上的水果边笑着回答，“也不知道哪家有福气，可以把白凌这么听话的女孩子娶回家，唉……我也不求你和你哥给我带个像她那样的人回来，只要你俩给我带回个规规矩矩的就行了。”
  顾长新思忖了半晌，最后看着于清澄欲言又止，于清澄心里明白，这事儿算是坐实了。只是顾长新犹豫来犹豫去的，试探着这样问了好几句还是不肯说出来。而且，细想之下，顾栋恐怕也是知道这事儿的，于晴肯定也少不了帮腔，只是为什么所有的人都要瞒着她？
  “好了，我回去给你带晚饭过来。”于清澄坐了一会儿就准备走了，“注意一下，不要再把伤口抻着了。”
  “嗯，”顾长新闷闷地应了一声，又目光闪烁地看着于清澄，“妈，让于晴和白凌给我送饭过来吧，你也照顾我一天了，休息一下。”
  “她们两个要去学校上晚自习，没办法过来……再说了，白凌昨晚可是守了一夜了，你怎么不说她累着了？”于清澄冷哼了一声，小声嘟囔了一句什么离开了。
  顾长新重新躺回床上，看着天花板发了会呆。听于清澄的语气，应该不会是违心的，那么她应该还是喜欢白凌的。当然这是在顾栋伪造的那个身世之下，如果，于清澄知道了呢？会不会还是像现在这样淡然？最后，他抿紧了唇，心一横，实在不行，白家的事情就瞒着她一辈子！
  晚饭时间到了，顾栋还没有回来，白凌和于晴又急着去学校。于清澄只得让她俩先吃了饭，自己一个人去了医院。顾长新经过一下午的休整，体力恢复了不少，想起昨晚白凌在自己身下娇滴滴的样子，弯了唇角。
  于清澄进来得很急，匆匆地放下饭盒就要回去。顾长新有些诧异地问她是不是有事，于清澄只说有事和顾栋说，怕等会儿回去晚了，他又开会去了。顾长新理解地点点头，看着她离开了。
  于清澄进院子门的时候，顾栋正好回家，两人在门边碰了头。顾栋看着于清澄阴沉着的脸，心里有些不安，笑着问：“怎么了？脸色这么差？”
  于清澄只觉他是和几个小辈一起骗自己的，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没有理会，径直进了屋。顾栋觉得有些莫名其妙，无可奈何地对着她离开的地方狠狠地回瞪了一眼，才昂首挺胸地跟着进了门。
  白凌已经吃完饭回了房间收拾书本，没几分钟，于晴就神秘兮兮地溜进了她的房间：“我二姨和二姨父不对劲啊！回来的时候都是绷着一张脸，像是有什么滔天愤怒似的，我还从来没见过。”
  “阿姨走的时候不是还好好的吗，怎么一回来就这样了？”白凌听了之后有些焦急地胡乱猜测，“难道顾长新在医院出事了？”
  “你别一惊一乍的！”于晴见白凌黑着一张脸就要冲出去，赶紧将人拉住了，“要真是我哥出事了，二姨就不会淡定地坐在下面吃饭了。”
  白凌垂首退到书桌边，一屁股坐下，喃喃地说：“于晴，我有点担心，你哥在部队怎么会受伤？这几天我一直都在想，他面临的到底是什么样的危险？我真的很怕，他下次回来的时候会是什么样子？那天我听他的长官说他给他挡了一枪。他替别人挡那一枪的时候有没有为我想过，没有了他，接下来的岁月里，我该怎么办？”
  “白凌，你别这样……我也不知道怎么劝你了。”于晴见白凌的眼泪吧嗒吧嗒地砸在地板上，显得有些手足无措。
  “我很自私么？”
  “没啊……没有……恋爱中的人不都是这样的么？希望对方只属于自己……只是你也应该理解我哥啊，在部队的人常年不受伤怎么可能？他能帮他的长官挡子弹，那么他能为你做的事情还会有更多。”于晴拉了白凌的手，安慰道。
  白凌还欲再说什么的时候，楼下传来了争吵声，两人对视了一眼，都静默不语了。
  “你们这么瞒着我有意思么？”
  “我有瞒着你么？我不是全都给你说了！”
  “哼，全都说了？今早上我就看出不对了，下午在医院，长新一个劲儿地试探我的意思，恐怕整件事你也脱不了干系！”
  “你什么意思？我脱不了干系？我说什么，做什么犯法的事了？说得我十恶不赦一样！”
  “你就是觉得自己没错了？”于清澄蓦地哭了起来，提高声音吼道，“你们三个就帮着一个外人来骗我！顾栋，我自问我这辈子是真的做了一个好妻子，结果到头来，你就是这么对我的？”
  顾栋有些心虚，毕竟这件事的理不在自己，于清澄是个大家小姐，嫁给自己后完全没有一点矜贵，安安分分地相夫教子，能够做到这个份上，她为他牺牲的的确很多。只是在顾长新这件事情上，他是真的不希望她插手的，他明白，她的门第观念实在是有些重，白凌的身世哪里入得了她的眼，更何况，现在那两人都还太小。
  “哭什么哭？”顾栋按了按额角，边走边说，“到书房里来说事，在这里大吵大闹地像什么样子！”
  于清澄也意识到自己失态了，有些尴尬地看了一眼旁边探头探脑的勤务兵和警卫员，讪讪的，上了楼。
  “清澄……我实话给你说吧，顾长新和白凌的确是在一起了……”顾栋待她进门坐定之后才开口告诉了她这个事实。
  “白凌是他早恋的那个对象？”于清澄也平静了不少，至少不再哭哭啼啼地闹了，能够心平气和地跟他谈。
  “嗯，”顾长新点了点头，沉默了一会儿才说，“其实，最开始的时候，我也不是太同意这事儿的，他们实在是太年轻了。但是你看看顾长新现在这个样子，有担当，真正地像个男人了，这一切不都是我们期望的么？你知道他的这些变化都是为了什么吗？他是为了能够将白凌风风光光地娶进门！”
  于清澄被这番话噎了好半天，嗯嗯呃呃地说不出话来，心里的一团火闷着发不出来，偏偏又觉得顾栋说的也没有错。
  “清澄，孩子总会长大的，他们总有不听从我们安排的一天，你总不能要求他们什么事都按照我们的设想来做，是不是？”顾栋走到妻子面前，带着些坚定地说，“你总觉得以我们的家世，顾长新应该找个门当户对的，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与其娶一个什么都不会做的娇纵大小姐回来，还不如娶一个可以为他分担些烦恼的，至少他会过得更轻松更快乐一些。”
  “你们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我又不是那么不讲理的人。”于清澄撇了下嘴，想了会儿又问，“你把白凌接到我们家是想让我和她多接触么？”
  “这只是一个方面的原因……”顾栋定定地看了她一会儿，语气变得有些沉重了起来，“她的家世……希望你不要介意。”
  “我没介意……”
  “我不是那个意思……”顾栋叹了口气，将白凌的身世老老实实地告诉了于清澄。后者张着嘴巴处在震惊中，久久没有反应过来。
  “你们在这件事上也骗我？！”于清澄剜了他一眼，恨恨地说，“我在你们心里就是那样的人了？！我先前不喜欢她，是不熟知她的人品，又见于晴和她走得那么近，怕她把人给带坏了，我有个堂姐就是被一个家世很差的女孩子带着，到处跟男人胡来，才十六岁就怀了孩子，这也是我为什么一直很在意家庭背景的原因。相处的这段时间，白凌是个什么样的女孩子我也是看在了眼里的，不管怎么说，我也是个母亲，希望自己的孩子幸福就好，哪里是真的在意那些大富大贵、前途官运的。”
  “白凌的家里……你真的一点都不在意？”
  “一点也没有是不可能的，只是心疼盖住了这些而已。天底下怎么会有那样的父亲？自己的女儿就不是自己的骨肉了？这样的没人性，只怕是天打雷劈都不解恨！”于清澄冷哼一声，扬了扬头，“等会儿我就去告诉白凌，咱们家她继续住下去，那样的家回去了有什么意思！”
  顾栋在一旁眯了眼睛，一贯严肃的脸上尽是温情的神色。
  第二十六章
  白凌和于晴在房间里听着楼下没了声音，拎着书包，放轻脚步下楼。两人刚走到一半就听见了于清澄的声音，带着点鼻音，一听就是哭过了：“白凌，今晚让于晴帮你去学校请个假吧，你跟我回你家去看看。”
  “啊？”白凌一听于清澄说要去她家，下意识地就想起了第一次见她的时候，手指有些不自然地扯着书包带子，小声说，“阿姨，我……不想回去。”
  “你顾叔叔把你家的事都告诉我了，我只是回去跟你爸说几句话而已，你不用这么紧张。”于清澄顿了顿，见白凌还是一脸的惶恐，又补充道，“我是和他谈你以后在我们家住下的事情……以及顾长新和你之间的事，他在部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回来一次，现在正好在家里，把一些事情提前安排了也好。”
  白凌眼观鼻，鼻观心地站在那里没反应过来，于晴怪叫一声，直接扑过去抱住于清澄，大声叫着：“哇，二姨，你这么开放？我还担心你不同意他们两个呢！”
  于清澄没好气地拉下于晴圈住自己脖子的手，轻轻地拍了两下，斥责道：“大吼大叫地像什么样子？！我还没说你呢，你怎么和他们一起来骗我的？现在又觉得我开放了？”
  “我这不是怕你不喜欢白凌嘛。”于晴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又献宝似地将白凌朝前拉了拉，声音里的喜悦兴奋不受控制地泄了出来，“我去给你请假，你就跟着去呀，哈哈哈，看来得偿所愿的感觉还真是不错，哎，到时记得给我一个大红包呀，我可是你们之间最大的媒人来着！”
  白凌冷不防地被于晴这么一拉，差点就撞上了于清澄。她压根没有勇气抬头去看，一直都低着头，可是这也能感受到来自头顶的那眼神，不容抗拒。她无法，知道于清澄一直都在等自己的回答，只好点头答应：“嗯，好。”
  于清澄轻易地就感受到了她的敏感和压力，皱了皱眉，上前揽住她的肩，温和地说：“可能以前，我做的一些事情让你有些误会。我这个人很容易因为一些外在的原因而去判断别人的品行，但是长期相处下来之后，十有□都会改变最初的看法。所以，你也不要太紧张，你父亲对你做的那些事，作为一个母亲的我也是深恶痛绝的，我这次去只是说清楚一些事，免得以后麻烦。”
  “阿姨，你和叔叔能够让我住下，供我吃穿和上学，我就已经很感激了。有的时候，我也不知道该怎么样回报你们……最初来这里的那一天，顾叔叔给我说了一些话，我一直都在努力地朝着那方面攀爬，我也希望有一天可以充满自信地站在顾长新身边，可是我有那样一个让人觉得羞耻的父亲……我从来都没有惧怕过贫穷，我只是害怕被自己父亲遗弃，可是事实上，他也确实这么做了。”白凌靠在于清澄怀里就这么哭了起来。
  于清澄听着她有些混乱的语言，无奈地叹气，一个家庭的悲剧该怎么解决，这不是她能够决定的，主要还是得看白凌的，她只能在旁边护着她，免得她跌倒再爬不起来，仅此而已。
  “白凌……你顾叔叔说得没错，人总是要坚强起来的。你知道吗，我嫁给你顾叔叔的第三年才生下了第一个孩子，孩子出生的时候，你顾叔叔没在我身边，我父母都在埋怨我怎么嫁给了他。我当时很气愤我父母的不理解，后来，你顾叔叔从部队回来，见我坚持不让父母带孩子，没有办法之下，带着我和孩子去了部队。没多久，我又怀上了长新，可是在部队里，他每天忙得脚不沾地的，哪里有时间照顾我，我只好回来这边，当时长新的哥哥才两岁，我又不可能挺着大肚子照顾他，就把他留在了部队，等我出了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