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怎么不接？”
  “我和他关系不好。”
  杨靖宇想了想，说了句让我无法回应的话。他说：“看来是你对你爷爷不好，你爷爷对你还是挺好的。至少你挂他电话，他还能再拨一次，而我都没看见你主动给他打过电话。”
  我坐回去沙发的一角，看着书页，一个字也没读进去。父亲母亲小叔叔，杨靖宇，甚至是方世申，他们对我的好都比我对他们的好要好。在方家的时候，我被宠得无法无天，就连爷爷也不放在眼里。出了方家，我又被杨靖宇小心翼翼地呵护着。永远是一个幼稚长不大的孩子。
  没一会之后，电话再次响起来。我心烦地拿过来准备摁掉，可上面显示的却是汤圆那张青春洋溢的脸。
  汤新园买了一把烤羊肉，与我走在学校的路上。
  我知道她有话要说，便安安静静地等待她开口。
  “学姐，你和你的杨老师幸福吗？”
  “还好吧。”
  “真好。”
  我停下脚步去看她。学校里的节能灯灯光半白不黄的，打在脸上奶一样的颜色，让人看起来白白的，嫩嫩的，莹润莹润的，肤色特别好。她垂着眉毛，脸上挂着大大的笑，恬静美丽。我还没接话，她又说了。
  “真的，我真羡慕你。”
  “汤圆，你跟我开玩笑吧，你怎么会没人追？”
  汤新园抬起脸来对我笑，半眯着眼，弯着嘴角，灿烂得就像一朵盛夏里永远朝向太阳笑的向日葵。“有啊，怎么会没有，一打一打。不过……”她低下头，“我都不喜欢罢了。”
  我眨眨眼，想说她一句不要眼光太高，可想想又觉得这句话自己最没资格说了，便住了口。当初追我的人不也是一打一打的，可我看上过哪个了？“那你有喜欢的人吗？”
  汤新园叹气，“有又有什么用，别人的。”
  我再次无言语对。我喜欢的小叔叔也是别人的，他只是我的小叔叔，不能是我的亲爱的。
  “学姐，如果是你，会抢过来吗？”汤新园突然问。
  这个问题让我淬不及防，登时就呆了。心中涟漪不断，扩开一圈又一圈。我的问题不是抢与不抢，这样粗鲁而直接的方式倒也好办，我曦妍有不是娇羞纤弱的主。而是就算抢了，他也不能是我的。就这样吧，也快出国了，我是真的应该定下来了。
  第　24　章
  日子过得飞一样快。手续已经全部办好，似乎就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
  当晚就睡不着。一墙之隔是杨靖宇的房间。我把手机解锁，看着上面的屏保，还是几年前的，笑得那么没心没肺，很得我心，依稀记得是小叔叔拍的。屏幕渐渐暗下去，我再次把它弄亮，等到下一次的黑暗覆盖。周而复此。上面没有小叔叔的笑颜，那是我青春的样子。那时候最开心就是跟小叔叔去混，什么事情不敢做，反正砸了也有人给我收拾局面。如今不敢坐的事情有了，于是不开心也有了。再一次屏幕熄灭之后，我拨了电话去找王春妮。
  可是王春妮这娃也刚经历了失身失恋没多久，现在的状态也不美满，所以没说两句就对我吼起来，“方曦妍，别唧唧歪歪，有本事你可以不顾世俗，踏着三观来一场旷世之恋啊！”
  我噤声了两秒，随后也朝她爆发，“王春妮，别以为失恋就最大，有本事你可以回去，对爱情一点坚持都没有的人！”
  王春妮应该是愤怒到极点了，说话的声音也微微地抖。她说：“方曦妍！你就该吃吃苦！活该你得不到你喜欢的人！”说完便立刻挂了电话。
  我拿着电话微微一愣，随即把它甩到角落，顿时四分五裂。
  如果方佑北不是我血亲，我一定会把他抢到手，而不是像你这样因为一个雌性生物而说放弃就放弃！王春妮！你才活该得不到你喜欢的人！
  最后一个晚上，我带着杨靖宇回去方家吃饭。
  方佑北凑过来低着声音跟我说：“你姑姑跟姑父提出离婚了，你一会别多嘴乱说乱问，小叔叔先提醒你了。”
  一顿饭吃得极其压抑，每个人的脸色都不大好，除了母亲优雅高贵的姿态一如平常。
  饭后杨靖宇被父亲叫去了书房，我挑挑眉拍拍小叔叔肩膀呢问：“佑楠姑姑和姑父离婚离成了吗？好端端的为啥离婚啊？”
  “没有，姐夫不同意。”方佑北小说地说：“姐说姐夫外面有小三。”
  一瞬间，脑子里闪过的是汤新园的笑颜。她可是个好姑娘，帮我洗了一学期的内衣裤呢。而且她应该是受过方世申或者方佑东的交代来照顾我的，怎么会参合到佑楠姑姑和姑父的婚姻里去呢。“谁呀？捉奸在床了？”
  “没有，具体的我也不清楚。”方佑北放下二郎腿，对我说：“不说这个了，影响心情。你明天就走，早点睡吧，明天小叔叔就不送你了，省得你走不了。”
  “噗！小叔叔你真自恋，真看得起自己。”我捂着肚子笑倒在沙发上。
  方佑北看着我笑笑，“当然。”声音略低，已不像平日的高调。
  我“切！”了一声转身上楼。刚才好不容易才装出一副自然的样子，说不定下一刻就要散了。他说得对，他要真去机场送我，我还真怕自己走不动。我就是这么没出息，时至今日还断不了根。
  晚上是小武送杨靖宇回去的，我多希望我也坐在那车上一起回去。在那里想着一墙之隔睡着杨靖宇心静如水，比现在想着几墙之外小叔叔的一举一动那种心痒难耐要好。
  飞机下来，收到的第一个电话竟然是方世申的，我略感意外。大意就是让我好好念书之类。我嗯嗯啊啊地应付了。
  第二天去了学校。如果不是阳光明媚，绿草茵茵，我会错觉进入了吸血鬼的古堡，处处都有很厚重的历史感，也有皇室贵族般的高贵与华丽，每个角落似乎都散发浓郁的学卷气息。坐在草坪上与肤色各异的人一起晒午后明媚的太阳，干爽而又松软。影子被人覆盖住，我转头，看见了李尚。
  李尚微笑，在我身边坐下来，“我跟你一个学院一个系。”
  杨靖宇把手环上我的腰，“同学？”
  我似乎看见了阳光下，他俩眼神在空气中对视，火花四射，噼里啪啦的，甚激烈。我好心情地笑笑，自己站起来。哪个女孩子不喜欢这种两男乃至N男为自己争风吃醋的场面呢？
  杨靖宇也对我笑。他的眼角弯弯，是前所未有的弧度，我似乎从里面看见了蜜糖色的宠溺盛得满满的。一瞬间的错觉，我以为我靠在小叔叔的身上，但只是一瞬间，我知道他是杨靖宇。眼前人，就不错，没必要死死守着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不放。
  我和杨靖宇的日子平淡却也温暖，在这个冰冷的冬天，陌生的城市，是唯一让人想起能会心一笑的事情。
  这个城市的冬天来得很快，温度一下子降下来真让人有点吃不消。而此刻听着李尚说的那句“其实我比较适合做你的男朋友，真的。”，这个冷笑话更让我觉得直接掉进了冰窟里。我给他“哈哈。”两声。
  李尚却直接过来了。他沉默许久，终于说：“换我做你男朋友怎样？反正杨老师不过是替身。”
  冷冽的空气冰封着我的感官，却刺激着我的思维。我震了震，“你乱说些什么。”
  “他跟你小叔叔就像一个模子刻出来似的，你以为别人都看不出来了？”李尚看着我，说得咄咄逼人。
  我怒了，“就算是替身，那也只有他能当！”
  李尚古怪地笑了笑，“你该庆幸遇上的是我！跟你说个秘密，你跟你小叔叔没有血缘关系，你大可以放心追他。”
  心里有些乱，但我几乎是脱口而出，“你他妈的有神经病啊，我跟他没血缘关系难道跟你有？！”
  李尚静了一会再说：“我无端端跟你开这么个玩笑，你真当我是神经病吗？你是方佑东和宋瑞如收养的，方家所有人都知道，就你不知道。我就是不甘心输给一个替身！”
  我一下子就愣了。虽然我一直知道我和父亲母亲皆不像，但从来没想过自己不是他们亲生的，因为他们实在太宠我了。我梗着脸看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心里乱成一团麻了，我连奢望都不敢奢望——小叔叔竟然不是我的亲叔叔！
  当晚我就直接定了末班机赶回去，到方家的时候已经是半夜凌晨两点了。
  我跑进去，一口气冲上楼，来到父母的房前却又却步了。这还不知道是真是假的事，半夜三更的回来质问。就算真有此事，可我又凭什么来质问，他们对我，亲女也不过如此了。当一鼓作气也没有做成一件事，那么想要继续便难了。我转身踱回自己的房间，直直地摊倒在床上。一会之后，楼下有汽车声响。拉开窗帘一看，是方佑北的车。想也没有想，条件反射地我就下了楼。
  方佑北看见我很是意外，“呀呀，曦妍回来了？”
  我呆呆地看着他，低着声音问：“小叔叔怎么玩到两点多才回来？”
  方佑北叹了口气，揽过我的肩膀揉揉我的头发，“曦妍，你小叔叔下月初就要结婚了。”
  现在都已经月尾，下月初的话那还能有几天。可我却完完全全没有听到半点风声。“怎么没有人告诉我！我又是最后一个知道吗？！”
  方佑北给我顺毛加顺气，“曦妍你别火，前段时间事多了点，爸临时定的。姐她……离婚了……”
  “佑楠姑姑？小三是谁？”
  方佑北看我一眼，“是你以前住了一个学期宿舍的同学，叫汤新园。”
  第　25　章
  汤圆？！汤圆竟然是，竟然是，小三？！
  我绕在这个问题上最后没有把回来的目的弄明白。
  第二天父母便急急地来到我的房里，一直追问我是不是被欺负了什么的。
  我从他们着急的声音中缓慢抬头，看着母亲的眼睛，几次抿唇，最后问出了这么一句话，“小叔叔下月初要结婚了？”
  父母一下子松了口气，母亲微微笑道：“是啊，正准备等周末打电话给你的时候跟你说呢。”
  我淡淡地说：“周末立即飞回来的话，也还赶得及。”
  宋瑞如唇边的笑凝了一瞬，“之前发生了太多事，你佑楠姑姑离婚了，所以家里也比较乱。小叔叔的婚期是你爷爷临时定下来的。”
  我没再说话。后来父母出去，房间里静悄悄的。再后来杨靖宇打电话来，铃声跳跃在房间的每一个角落里。我接起来。他问我突然回去了有什么事？我想我回来的初衷是问身世，回来之后突然知道爱人要结婚，无论是哪一件，都挺严重。再再后来，我都忘记是怎么回答他的，只记得扒在窗台上看着楼下的花园，花还开得正盛呢，完全没有冬天要来了的感觉。
  我去汤新园以前打工的店找她，没在，说是已经不在那上班了。也是，如果她真的勾搭上了罗成铭，又怎么需要勤工俭学。我去学校找她，却在宿舍管理员那打听到她退学了。
  离开学校我又去了那家小店。一个人坐在窗边晒太阳。
  汤圆是小三，闹得姑姑姑父离婚，而她自己退学。那么美好那么灿烂的姑娘，竟然去勾搭那个除了有些钱便再没有东西可以拿得出手的姑父。
  而现在竟然有人告诉我，我不是方佑东和宋瑞如的女儿，我只是他们收养的，我和方佑北没有血缘。这个世界究竟怎么了，怎么可以有一件比一件更离谱的事情发生。而最离谱的是，方佑北马上要结婚了，可我却不敢问。我说过如果小叔叔不是我亲叔叔，我一定会把他抢过来的。如果我真的不是他的亲侄女，我要抢吗？不择手段？
  我一个人慢悠悠地游走回去。经过以前和王春妮一起实习的那大厦，仰头一看，夕阳的光打在玻璃幕墙上，还是刺眼的。
  王春妮毕业后留在了那，估计还是放不下董卓帆。她眼尖发现了我，跟我一起去吃饭。
  “怎么样？”
  “不怎样。”
  “复合了吗？”
  王春妮瞄我一眼，没有说话。
  我也沉默。
  王春妮吃了口饭，问我：“突然回来干什么？不会是跟你杨老师分了吧？”
  我低头看着被我戳得满目疮痍的白米饭，低声说：“小叔叔要结婚了。有人说我和小叔叔没有血缘关系。说我只是方家的养女。”说这些的时候，我是一口气也不换地一溜说下去，生怕一停就说不下去了。
  王春妮放下筷子对我眨眨眼，“于是……你生父生母是谁？”
  “我……不知道……我还没问。”
  王春妮替我想了一会，慢慢地说：“生母不及养母大。其实他们才是你真正的父母。现在的问题是，你跟你小叔叔没有血缘，但毕竟还是你叔叔啊。”
  我看着她沉默。
  王春妮接着说：“曦妍，我一直劝你与杨老师好好过?